《混球》烟千

28、第 28 章

　　韩卓凌坐在观众席上，眼睛死死跟着连晚的身影。他看见那人脸上亮晶晶的汗水，突然有点后悔让他来参加这次比赛，不知道会不会加重伤口感染。

　　但正如连晚所说，他真正玩滑板的样子太潇洒，每个毛孔都在跟着他的动作自由舒展。那干净利索的动作和仿佛人板合一的状态，引来无数掌声和赞美。

　　清风拂在连晚脸上的时候，别提多舒服了。

　　从小时候第一次接触滑板，他就喜欢上了迎风疾驰的感觉。

　　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每一次踩上滑板他都是为了释放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他玩滑板的目的从来不是纯粹的，他总会无意识地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情绪撒在滑板这项运动里。

　　或许他以后玩板的目的也不纯粹，但起码不会再因为那个没有温暖的家了。说他冷血也好，没良心也好，他想从那个家里脱离出来，没有负担地过自己的人生。

　　连晚最后用一个利索的收尾结束了这场比赛。台下掌声雷动，他却毫不在意。今天这场比赛来的高手不多，要说招式和动作都能拿的出手的，也就他一个人。

　　韩卓凌站起身，朝着台上的连晚微微一点头，自顾自走了出去。

　　连晚还得等评委给完分，再领了下午的赛程安排才能走。

　　他站在所有选手队伍的最后，低头拿着手机和韩卓凌聊天。

　　[中午吃什么？我订外卖。]

　　[盖饭？]

　　[好的。]

　　“晚爷，”杨可从连晚身后探过一颗脑袋，“中午吃火锅？”

　　“不了，你们去吧，”连晚刚按着指纹付完钱，就迅速收了手机，“我和别人约了一起吃饭。”

　　“哦。”杨可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是你男朋友？”

　　“嗯。”连晚点头。

　　“他是什么样的人？”

　　“很帅，很好，”连晚文化水平不高，找不到什么好的词去形容韩卓凌，于是只能用最直白的词来形容自己爱的人，“我对他一见钟情。”

　　“这世上还有一见钟情？你别是见色起意吧。”杨可瘪了瘪嘴，“不过你打算一辈子这样？你爸妈能同意吗？”

　　“管他们同不同意干什么，”连晚说，“我又不是和他们过一辈子。再说，他们嫌我丢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件。”

　　杨可捏了根烟递给连晚，顺手帮他点着。

　　一缕淡白的烟雾从连晚口中溢出时，杨可听见他说：“我以前总想着，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哪天死在犄角旮旯里了也没人在意。直到遇上他，才开始反省自己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浑浑噩噩的，没出息透了。要真是单纯的见色起意，我也不至于站在这儿，费劲地做这些改变。”

　　连晚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想起韩卓凌就抖落出数不尽的温柔，心怦怦跳着，连说话都跟泡在蜜糖罐里一样。

　　杨可看着他眼里闪着的微光，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谈恋爱是别人的事，当事人觉得这恋爱谈的值不就行了。

　　“行吧，”杨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算栽进去了。我带着西子他们回去了，不打扰你们的恩爱时光。”

　　“嗯，改天我再约你们。”

　　连晚带着两份外卖找到韩卓凌的时候，那人正蹲在街边逗流浪猫。

　　好不容易熬过冬天的小野猫伸出柔软的爪子，试探着去触碰面前的人。韩卓凌一手拉过猫的前爪，另一只手轻柔地挠了挠猫的下巴。结果那只猫立马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把脑袋放在韩卓凌手心里拱了两下。

　　“腿蹲着不麻吗？”连晚笑着走过去，把手里的一份外卖递给韩卓凌，然后蹲在他旁边。

　　“还行。”韩卓凌说完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又蹲回原来的地方，那只猫立马凑上去，仰着脖子盯着他们两手里的盒饭看。

　　“这猫还挺亲人。”连晚从自己饭里挑了一块肉出来，小心地放在这只狸花猫面前，“不过这到底谁家不要的小猫，花色这么好看也舍得扔。”

　　这只猫显然是摸爬滚打很久了，又瘦又小，身上的短毛结了块，还发出若有若无的臭味。但能看出花色，白色和黑灰色形成的斑纹整齐排列，洗干净应该是非常漂亮的。

　　“你舍不得就带回咱们家养吧，”韩卓凌往嘴里划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也不缺它一口饭吃。”

　　“我看是你舍不得，”连晚喂的那一块肉已经被猫吃了个干净，甚至那一小块水泥地都被舔的湿漉漉的，他把手里的饭又划拉了一半给猫，低头看着这小东西吃，“养吧，我还挺喜欢。”

　　这只小猫吃饭的时候发出满意的呼噜的哼声，很快就又把那些饭卷进了肚子，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得饿了多久。”韩卓凌阻止了连晚继续给它倒饭的动作，把自己手里剩的几块肉扔给它，“行了，你吃你的，我给你把头上这伤处理一下。”

　　“不用，”连晚摸了摸头上的绷带，“早上出院的时候刚换的药。”

　　“你刚才都出汗了，得擦一擦。”

　　连晚拗不过韩卓凌，只能由着他冲干净手，掀开纱布，给他头上的伤重新上药。

　　“给这小玩意起个名字？”连晚撸着猫头，埂着脖子看向韩卓凌，“你有文化，你起吧。”

　　“别动，”韩卓凌手里捏着棉签，小心地帮他擦着伤口周围，“我也没什么文化，你起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连晚笑了一会，垂眼看着手里的小猫，“叫富贵吧。”

　　说完还有模有样地叫了两声，“富贵，富贵。”

　　富贵呜地回应了一声，大概算是认下这个名了。

　　“富贵啊，”韩卓凌笑的手直抖，又怕自己不小心戳痛了连晚，干脆停下手里的动作，拍了拍富贵的头，“你爹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土到极致就是潮，你忍忍吧，啊。”

　　“我还想叫它土狗来着，”连晚说，“但是一只猫叫土狗好像有点奇怪。”

　　“嗯。”韩卓凌又冲干净手，才拿出新的纱布给连晚包伤口，“我听人说下午的比赛只有一个小时？”

　　“对，进决赛的就那么几个，很快就结束了。”连晚把手里的富贵递给韩卓凌，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刚才蹲的太久，腿和脚都有点麻，这时候站起来舒服了不少。

　　韩卓凌低头逗着猫，连晚就盯着他的发旋看。明明这人长的也不是那么乖张叛逆，但偏偏让所有人都忌惮。

　　他提出要带韩卓凌见见西子他们的时候，他明显看见韩卓凌的局促。那种带着点紧张的不安是装不出来的，但最后还是被韩卓凌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大概是怕他自己吓着连晚这边的朋友。

　　但韩卓凌有自己的想法，连晚也有他的考量。

　　他不想总看着韩卓凌一个人。

　　他总是孤零零的，孤寂又可怜。

　　“你明天带着富贵去宠物医院看看吧，打点疫苗什么的。”韩卓凌拎着富贵的后脖颈站起来，看连晚在发呆，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是不是困？走神走哪去了。”

　　“有点困，上午太累了。”连晚搓了把脸，弯腰把地上垃圾捡起来收拾在一起，才跟着韩卓凌慢悠悠地往板场里走。

　　下午的比赛没什么悬念，连晚以绝对高分的优势夺得冠军。

　　韩卓凌看着连晚站在颁奖台上，心里不断泛着碳酸小气泡。他握着富贵的爪子朝连晚晃了晃，活像个见着偶像的粉丝，激动得难以自持。

　　看吧，冠军，多帅，多厉害，是他男朋友。

　　连晚看见这边的小动作，抱着滑板的手有点抖。他站在颁奖台上，弯着腰跟王贺说了句话，就扔下那一锅粥朝韩卓凌跑了过来。

　　“慢点，”韩卓凌把富贵横在两人中间，硬生生让他把速度降下来，“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还没结束吗？”

　　“我和王贺说，我拉肚子要憋不住了，他就放我走了。”连晚一手抱紧了滑板，一手扯过韩卓凌衣角，“走，我们回家。”

　　到家的时候不过下午四点，连晚从住院到现在一直没洗过澡，憋的他浑身难受，现在就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他刚脱了上衣，就被韩卓凌拿着透明大塑料袋套住了头。

　　被闷住头的时候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连晚几乎在下一秒就想把这碍事玩意扯下来，却被韩卓凌按住了手。

　　“套着洗澡吧，”韩卓凌解释道，“要不然伤口进了水，待会又得重新上药。”

　　“哪有那么金贵，”连晚嘴上说着不想套，但终究是没拿下来。

　　韩卓凌拿着剪刀往他鼻孔的位置挖了两个洞，才把人推进卫生间，“洗吧，等你洗完咱们给富贵也洗一洗。”

　　富贵到了新环境还有点拘谨，一直围在韩卓凌脚边打转。韩卓凌刷着手机里的小游戏，偶尔轻轻踢富贵两脚。

　　富贵又瘦又小，被他踢一下就倒，哼哼唧唧爬起来，又不长记性地继续缠着韩卓凌。

　　小猫太黏人不好。

　　韩卓凌又一次把富贵踢倒的时候，富贵不满地喵了一声，转头跑到卫生间扒门。那挠心挠肺地，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连晚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富贵蹲在卫生间门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不是欺负它了？”连晚走过去踢了韩卓凌一脚，“看把孩子委屈的。”

　　“没有。”韩卓凌笑道，“我就逗逗它呗。”

　　连晚还想再说什么，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韩卓凌看了他一眼，拎着富贵往卫生间走，“你接电话，我先给富贵洗澡去。”

　　连晚点点头，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喂，常息。”

　　“晚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