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Extr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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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概念被任意扭曲压缩，在过去不知多久后，悬空的华殿中已不见血族的踪影，只留下爱德华一人。
一面古老巨大的时钟自虚空浮现，钟面上仅存的一根指针正指向神祗所立之处，似乎在无声指控他所犯下的罪行。
被指控者金发披散，长袍拖曳，黑荆棘从指尖一路蔓延至衣角，仿佛带刺的枷锁重重围困。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让人……憎恨啊。”
他笑容完美得如同用尺子度量过，却流露出扭曲的狠戾，就像是艳丽剧毒的植株，风拂过时才会显出底下尸骸无数。
“你夺走了我的挚友、我的血亲、我的对手。”他轻声道，“你毁灭了我的帝国、我的心血、我为之努力付出的一切，如今还想对我的孩子下手。”
“你篡改了法则，利用‘容器’定义了伊格记忆中的过去，妄图阻止时间线回溯。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先消除伊格身上的错误法则，被迫违背平衡，你因此能借机处决阻挠你许久的遗留意志，然后在我逆转时间的那一刻定我罪名，予我审判，彻底消灭我这个不听话的傀儡。“
钟面震颤起来，凡人难以承受的嗡鸣响彻了整个空间。
“多么精妙的计算啊，就像你当初以我为诱饵、实则利用亚眠控制凯尔洛斯一样。”爱德华虚伪地赞叹道，“所以我决定配合你的剧本，逆转时间，把处刑的刀递到你手上，来完成这场精彩演出。”
深重天自他足下层层展开，日月交映，幻象陆离，人间景色书页般飞速翻过，生命亦如蝴蝶入茧。神力以势不可挡的力量逆转一切，无数光芒璀璨炸裂，天幕几欲焚烧殆尽。
然而，在这万象生灭之中，一道古老沉重的钟声悠然响彻！
[当——]
黑荆棘在震颤中碎成齑粉，原本倒退的尘世被按下休止符，无法言说的伟力从至高处降临，强行终止了神祇对人间的改写！
扭曲的波动在空间里回荡，钟面上神祇面色骤然苍白，血丝隐隐从眼底浮现。
巨大的羽翼自他背后伸展而出，白羽与骨刺交织在一起，低垂下来庇护住身体。他抬头，王冠倾斜，华服微乱，就连权杖都从顶端迸出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权杖被横举至空中。
“无人能审判于我。”爱德华拔高了声音，金发在背后散落拂动，“我死去时，也无需你为我奏鸣丧钟！”
深重天再次展开，巨日从穹顶降下，裹挟着碎金与流火。盐柱浩大的虚影从圣殿中心凭空立起，向周围散发出虹色光带，将整个罗嘉地笼罩于神域之中！
[当——]
第二声钟鸣响起，大地从中心开始震颤，浮乱的景象回转前进，纷飞掠过如幻影。来自高位的、恐怖到无法言说的威压牢牢震慑住爱德华，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反抗的气力被强行制住，只能用权杖支撑着半跪于地。背后偌大华美的羽翼被无形的手随意撕扯，白羽骨刺从根部开始凋零，化作光点逐渐弥散在空中。
“咳、咳咳——”他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嗓子里有血止不住地上涌。成为神祇后，他早就忘却了虚弱的滋味，但久违的痛觉有如潮水将他包裹，神域还在源源不断汲取仅存的力量，让情况变得更糟。
[当——]
钟声第三次敲响时，爱德华拭去嘴角的血迹，再次高举起权杖。
“随意处刑我吧。”尽管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融化与撕咬的剧痛，但神祗还是执意望向虚空，意义不明道，“这场戏剧早就开场，只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主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水晶权杖从顶端燃起灼人的白光，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仿佛万千星辰聚集于一处，银白色中折射出摄人的虹彩。
——几乎像是另一个太阳了。
然后，神祇张开手指，让权杖从虚空坠落。
“轰隆——！！”
像是数十个响雷同时炸裂，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坠落之处传来，权杖在虚空崩碎，化作无尽华光落入大地。光芒之中，白荆棘肆意生长而出，织就成带刺的布，轻轻盖住地面。
两股力量彼此角力，所到之处遍及恐怖的时空乱流，唯有罗嘉地圣殿盐柱高立，稳稳托住了底盘，没有让混沌的力量侵入于此。
在目力不可视的虚空中，无数条规则被重新改写。爱德华垂眸注视大地，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将要耗尽，不是陷入沉睡就是彻底消亡，而永恒之墟仍可通过改写规则击碎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但是——
神祇缓缓微笑起来，眉目冷厉而英俊，却因弯起的唇角显出诡谲的乖戾。
“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演完这场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温言叮嘱道，“毕竟，这是你参演的最后一场了。”
……
…………
[当——]
第四道钟声响起时，神祇已失去形迹。
深重天留下的神域并未散去，永恒之墟最后的意志让它没有杀死爱德华，而是放任其陷入漫长的沉睡。但此刻，这个意识已经彻底湮灭了。
——在这之后，将没有任何事物能影响它的裁决。
它轻松拨正了大多数地上世界的时间，但从罗嘉地立起的盐柱却并不容易消灭。为了高效解决这个问题，它把以盐柱为中心的周边地区划为另一个空间，空间内被倒退的时间将单独推进，等到与被拨正世界的时间重合后，它就直接抹杀这个多余的时空。
就像一条直线上一前一后两个点，在直线上方用另一条线把两点连起，前点是原本的时间，后点是光明之主倒退的时间点，另连的线就是永恒之墟划出的空间。等后点按照另连的线行进到前点时，永恒之墟将直接抹除那条多出来的线。
安排好一切后，巨大的钟面缓缓隐去轮廓，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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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嘉地郊野，塔内。
恺普勒西原本玩味的笑容彻底冷下来，他眯起眼睛注视苔，一点点解下手上的绷带，“……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在争执的最后，血族被一股巨力直接从迦尔拜手中拉扯而出，消失在虚空中。除了爆发的魔法井，恺普勒西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种程度。
迦尔拜脸色极为难看，他收起红磷法杖，从井口向下望去。深郁的黑暗遮挡住他视线，过强的火属性亲和力也阻碍了他对黑暗元素的感知，公会会长根本无从判断血族是否已坠入井中。
——不过，除了坠井，似乎也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身形娇小的男孩坐在傀儡上，恶劣地笑了起来。
“你们可真有意思，连对方的底细都摸不清，就敢冒然带他来这里。”苔耸耸肩，摊开一只手，“一个是精神病发作了，这个倒可以理解，反正也不是正常人——但迦尔拜，你又是怎么回事？什么都不知道就冒然相信了对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他的话给迦尔拜带来了些许冲击，公会会长按住太阳穴，瞳孔微微放大。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恺普勒西解完绷带，挑眉笑道，“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塔的建成是你负责主导的，教廷那边你也有接触，你的哥哥甚至还是圣殿先知——你似乎布下了一场精密的棋局，把所有人都算在了里面啊。”
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温度，眼底的蓝色沉沉压下，显出浓重的戾气。
“年轻人可真是暴躁。”苔笑嘻嘻地看着他，“严格来说，你和那个血族还算是亲戚——毕竟他的父，就是你的长兄尤利塞斯。”
恺普勒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扯了下嘴角，“……我就知道。”
苔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又懒洋洋补充道，“总之呢，那个血族身份很复杂，跟神祇也有莫大的关联，他的来去与否并不在你们目前的考虑范围内。”
迦尔拜沉思良久，终于恢复了冷静，开口道，“你确实掌握着很多信息，但既然选择与公会合作，就要对盟友表现出诚意。就现在的局势来看，我们应该已经被牵扯进某个庞大的漩涡中，先前为光暗开战所做的准备显然不够，我需要你对公会有所答复，苔。”
异色双瞳的男孩目光转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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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嘉地外围，临时教皇厅。
雅各布背起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整片罗嘉地。
他棕色的发丝被收敛于十字冠冕之下，过于累赘的羽绒披风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件缀满银线的长袍。威斯敏家族优异的血统在他身上很好传承下来，尽管已经不算年轻，但他的面容仍显出一种成熟的俊逸。
然而但凡熟知这位教皇作风的人，都不会因此对他有所亲近。在位的十年内，雅各布通过教典改革将彼此制衡的权柄牢牢握在个人手中，他雷厉风行的政治手段促生了支持他的忠党，但同时也被其他掌权者忌惮。
他们试图辩驳他信仰不坚，对神旨不够敬畏。在与神相关的事上，雅各布向来以隐忍和退避解决，但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忌惮，因为——
“光明已死。”他拾起胸前的十字，神情虔诚而傲慢，“万灵万能万福的主神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人间教皇雅各布必须执掌圣殿大局，将人们从光明中引导至更光明。”
“黑暗的堕落者必将迎来审判。”教皇眸光微闪，“不过，为了光与暗的平衡，也为了贯彻仁慈的神意，我们并不需要将所有黑暗生物赶尽杀绝。血族可以留下，但必须作为人类的附庸，自愿接受教廷的审查与看护。”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的哥哥要是听见这句话，想必会非常‘高兴’。”
雅各布转过身，明明是被下位者讽刺，可他面上却无一丝不愉，而是颔首道，“我的过错，忘记你也是一个兄长——言归正传，此次行动都归功于你的预言，如果不是你提前告知神祇将陨、罗嘉地会出现扭曲漩涡，教廷总部就要陷入灾难。你的预言拯救了圣殿，首席先知，沼。”
身材矮小的男孩注视着他，一金一银的眼眸格外显眼。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光明已死，圣殿必须有一个主事人。”
雅各布微微用力，掰断了掌心的十字架，一团光明元素凝成的火焰从他手中燃起，将十字架烧成细灰。
他知道沼不是光明的狂信徒，虽然身处教廷高位，却同他一样信仰不坚，因此并未在对方面前有所避讳。
“我足够幸运，才等来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野心的欲求从教皇眼底汹涌掠过，他缓缓道，“而在这之前，必须先肃清教廷内部的反对势力——毕竟，总有些冥顽不灵的人无法接受现实，仍希冀于神祇最后的荣光。”
被冠以“神祇瞳孔”之名的先知垂下眼捷，日光晕染在细腻的大理石地板上，影影绰绰投出他的身形。
“……光明已死。”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唇角微动，以轻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光明……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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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族栖息地，苍白灵殿。
走廊里，黑色及肩卷发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白骨使魔骤然停下脚步，“王后殿下……”
他抱着肩，似笑非笑地回过头，“第一千零五十四次，不要叫我王后殿下。”
“是，殿下。”白骨使魔恭敬地行礼，“陛下想要……”
“闭嘴。”男人语气一变，不死鸟浮空的颅骨在他身后浮现出轮廓，“我不要他想要，我要我想要。”
“……是，殿下。”
他们终于走出了长廊。
与世隔绝的深渊终于露出迷雾下的一角，环绕林立的骨架将建筑装点成森然的雪白，肋骨空隙间穿插着黑色尖顶，书籍与镰刀的神徽镶嵌在至高处，象征亡灵族传承永不断绝。
对此，卷发男人不置可否地评价道，“确实永不断绝，毕竟我们基本不出去，外面也打不进来，这还能断绝真是有鬼了。”
他身后的白骨使魔努力辩解道，“王……殿下，我们还是有人出去的，外界所称的亡灵法师就是我们游历在外的族人；而且我们一族掌握了太多禁忌的知识，一旦出去可能会被平衡法则抹杀……”
男人慢慢转过身，眸中有幽蓝的冥火一闪而过。他的五官与大陆上绝大多数人不同，眉目间透出一种异域的深邃感，当冥火熄灭时，那双眼眸便呈现出血一般的猩红。
“你给我闭嘴。”他面带微笑，语气却咄咄逼人，“威廉那个混蛋还试图瞒我，难道他以为我作为曾经的神使什么都感知不到吗？”
“殿下，陛下也是为了您……”
“闭嘴。”
他走进里厅，一个带着兜帽的亡灵法师已经在里面等候，看到男人进来，亡灵法师连忙行礼，“王后殿……”
作为一个法师，他总比那些头脑简单的使魔聪明一些，见男人脸色不对，他连忙改口道，“……贝克瑞殿下。”
安格斯蒂·贝克瑞，同时也是前杀手黑寡妇，终于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说吧，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亡灵法师低声汇报起来。
“果然，那个尤利塞斯不是什么好东西。”安格斯蒂冷哼道，“让肖斯塔科军队里的亡灵法师不要妄动，近期神力波动异常，爱德华发疯就让他发疯去，亡灵族务必不可正面参与其中。”
“尤利塞斯，尤利塞斯……”安格斯蒂反复念叨这个名字，啧了一声，“真难听，居然还和初代魔皇重名了。魔族氏族真是落魄了啊，不仅和精灵族、人族混了血，就连天赋都只能依靠精灵，取个名字还非要从家族史里挑个厉害的，却根本不知道这名字的上一个主人被黑皇后夺了权。”
“神域已经展开，如无意外，必将改写历史。”安格斯蒂略一思索，沉吟道，“爱德华这个疯子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虽然最后落败，但以他的性格必然留有后手。永恒之墟的目的是毁灭整片大陆，就算亡灵族有主神化身展开的伪神域也在劫难逃。我亲自去那个空间看一眼，陛下那边由我传达，你们先退下。”
亡灵法师恭谨道：“遵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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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塞斯双腿交叠，高坐于王座之上。猩红符文构成的法阵将后裔经历的一切都实时传递到他脑海中，不过期间忽然中断，想必是另一个与伊格对话的人发现了符文，无声无息地掐断了法阵所导致。
黑暗寂静地统治他所身处的大殿，阴影在彩绘壁上狂乱地舞着，好似一只歇斯底里的狂兽。
一个银质圆形棋盘摆放于他手边，盘面被划成五个部分，分别漆上了正十字、逆十字、法杖、方块的符号，还有一个则是空白。雕成不同形状的棋子密密匝匝落在其中，有王冠、预言之眼、元素符号、羽毛笔等，它们被排布在不同阵营，彼此分开或紧挨。
尤利塞斯拾起雕成红月的棋子，将它从棋盘上拿走，轻轻摩挲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把雕成镰刀的棋子放到空白阵营，然后拿起一枚被荆棘裹挟的羽翼棋子，将其丢进了虚空。
“……已经开始了么。”他自言自语道，“那么，改变了过去的尤利塞斯，又会变成何种模样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Extr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