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绝赞公演中》凡岁

33、Scene 33

　　鉴于公演还在进行中，为了不引起骚动，林总总和工作人员只好先把小女孩和她妈妈请到后台的一个空置的休息室。

　　“那个……滕叔还在表演，所以还请现在这里稍等一下。想喝水的话那边有饮水机，零食的话桌子上也有……”

　　林总总不太会处理这种场面，只好磕磕巴巴地招待滕叔的前女友和女儿。

　　“谢谢，其实不必让我们进来的。”

　　“但……小姑娘好像很想见一见滕叔……的样子……”

　　林总总的话说完，小女孩的妈妈随之低下头。她陷入了沉默，像是不愿多谈有关滕叔的话题。

　　等公演结束，演员们从台前回到休息室卸妆。滕叔被工作人员领到隔壁自己女儿所在的休息室时还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起先还以为是要和他谈剧团接下来的发展和打算的。

　　等推开门，滕叔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前女儿，小女孩从沙发上下来，想要靠近滕叔却又不敢。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妈妈，似乎在顾及妈妈的情绪。

　　“芳兰……”

　　滕叔叫了一声前女友的名字，林总总看见被称为“芳兰”的小女孩的妈妈眼圈顿时红了。

　　分别这么多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恐怕也只有芳兰自己清楚。

　　“这些年你……过得挺好的。”芳兰偏过头，用的是陈述句。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从别人口中听说滕叔的近况。大家都说他在市区开了间酒吧，日子过得不错，单身有钱，是钻石王老五。

　　而她，只是一个带着孩子艰难讨生活的单亲妈妈罢了。

　　气氛有些尴尬，林总总偷摸摸地溜到了门外，还轻轻替他们把门带上。

　　施宇泽刚在洗手间卸妆，出来就碰见了看起来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林总总。

　　“你在干嘛？”他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问道。

　　“滕叔和他前女友还有女儿在里面。”林总总小声告诉施宇泽。

　　“啊？这是什么八点档场景？”施宇泽先是露出了有八卦可看时特有的兴奋的表情，随即又觉得看人热闹不太好吧总归要收敛一下，于是又强行将那股兴奋劲压了下来。

　　“总之，让他们聊一聊吧。这么久没见，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说完，林总总拉着施宇泽往剧场外的方向走去。

　　休息室里，芳兰和滕叔彼此都有些欲言又止。

　　“听说你在附近开了间自己的饮食店？”滕叔问。

　　“嗯。这里离然然的学校近，虽然店租贵，但客人也多，除了比较忙之外，生意没什么问题。”

　　“累……怎么不多雇两个帮工……”

　　“现在人力成本这么贵，一个人就好几千，不如剩下来给然然攒着……”

　　“我不是每个月都有给你……给然然寄生活费么，不够花么？”

　　“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孩子是我执意要生的，你没必要觉得有什么愧疚。”

　　滕叔无奈地叹了口气，“然然也是我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滕叔和芳兰都不再年轻。他们的外貌老去，心态也跟着老去。滕叔从来没有参与过自己女儿的教育，没有照顾过她，但也知道把孩子拉扯大绝不是件易事。

　　“这十年间，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在……”滕叔知道芳兰是个心气高的人，哪怕吃再多苦她也不愿向自己示弱，但……生活并不是心气高就能过好的。

　　“养育然然这些年，我还没到需要开口问你要钱的程度……”

　　滕叔知道，要让芳兰低头很难。但如果她真的打定主意不再见自己，今天她也不会那么听话地跟着工作人员和林总总进到剧场。

　　可能是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求助……

　　“表演……你看了么？”滕叔换了个话题。

　　“没有，我和然然一直在休息室里待着。但我听到了掌声，非常热烈。”

　　提起两个人曾经共同的爱好，芳兰的语气要缓和了不少。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是不掺杂任何利益和物欲的过往。

　　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快乐的回忆。

　　“明天的晚场就是终演了，你带着然然一起来看吧。我可以帮着去问问能不能腾出两张座位留给你们。”滕叔的口气近似哀求。

　　芳兰果然犹豫了。

　　她当然想看，想一直看下去。有了女儿后，她就不曾去看过任何话剧舞台剧。她的生活围绕着糊口和照顾女儿，那些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被现实的残酷抹灭了。

　　“然然，你想看么？”芳兰低头去看女儿，一手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膀，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想……想看爸……叔叔表演……”小女孩仰着脸，可怜楚楚地望着芳兰。

　　滕叔知道既然女儿开口了，芳兰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来看的。他心下很高兴，说话的节奏也快了起来，“终演在明天晚上七点，你们直接进剧场就行了，我会让剧团的成员帮忙安排的。”

　　芳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滕叔看着她，想说点别的又不敢，担心自己提到的话又会惹她不痛快。

　　“然然还有作业要写，我先带她回去了。”

　　芳兰牵着小女孩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滕叔跟在她们身后，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几步路而已，不用了。”

　　芳兰重复了两遍“不用了”，滕叔也不好再坚持，只将她们送到剧场门口就作罢。

　　林总总和施宇泽本来正在外面站着，扭头正好看到了三个人走出来这一幕。

　　“你说他们聊得怎么样了。”林总总问。

　　“看样子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施宇泽分析道，“否则滕叔也不会这么平和地把她们送出来。”

　　“嗯……但，你说滕叔的女儿从小就被妈妈告知自己是没有爸爸的，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应该会很孤独吧，会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施宇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清楚，有的家庭就算父母双全不也活得跟个孤儿一样么。”

　　林总总一怔，还以为施宇泽是在说自己。

　　她的父母一直忙于事业全世界到处飞，还经常在海外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她从小是保姆照顾大的，所以年纪尚小的时候她看见放学后有父母来接的同学都很羡慕，不过后来上了高中开始住校，同学们都不能经常见到父母，这种落差小了，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施宇泽本以为林总总会反驳自己，没想到她竟然陷入伤感，他知道多半是无意说中了她的心思，只好赶紧打圆场，“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要太当回事。”

　　“嗯。”林总总点头，“我没有想要抱怨。但……你从小是在美国生活的吧，也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么？”

　　“并不是。我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业，他们也不怎么待在一起，我从小学开始读的就是寄宿学校。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就更不怎么能见到他们了。”

　　离婚……

　　林总总从没有想过施宇泽会是来自单亲家庭的人。她一直以为像他那样内心强大又自信的人的原生家庭会是最为美满的。

　　有风吹起了林总总的发丝。她站在剧场门前的空地上蓦地开口，“那你会……遗憾自己没有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么？”

　　“不会啊。”施宇泽非常快地回答道，“完整的家庭就代表幸福么？我的父母虽然离婚了，但他们从来没让我觉得我是不幸的。”

　　“那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温柔又善良的人。”

　　“难道你的父母不是么？”

　　“他们……谈不上温柔善良吧。”林总总垂下眼，“我爸爸一直都很反对我跟着爷爷学表演，他也不喜欢戏剧，一直说着要把爷爷留下来的跟戏剧沾边的所有业务全都转手出去。”

　　“那是挺奇怪的。你爷爷在戏剧界那么有名，为什么你爸爸会不喜欢表演呢？”

　　“因为他觉得爷爷在年轻的时候花了太多精力在戏剧事业当中忽略了对他的关心，所以才会痛恨戏剧吧……”

　　“难怪他对你也不怎么关心。”

　　“啊？”林总总像是没听懂，心想施宇泽怎么知道自己父母和自己联不联系。

　　“和你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几乎没见你接过父母的电话。如果真关心你的话，不至于自己女儿家里多了个男人都不知道吧。”

　　“……”

　　不得不说，施宇泽说得很有道理。林总总才意识到虽然平时总觉得施宇泽对表演以外的事都不怎么在意，但其实他都是默默在观察。

　　原来他是个心这么细的人么……

　　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应该也会是一个对女朋友无微不至地照顾的那种类型的男朋友吧……

　　林总总有了旖旎的思绪，忙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

　　“话……话说回来，明天就是终演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嗯，是啊。”施宇泽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有些感慨，“其实能走到这步我已经很满意了。”

　　“嗯？”

　　“能自己亲手建立一个剧团，招募自己想要招募的演员，并和大家一起走上舞台完成演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没想到真的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