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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龄兰馆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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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雪自打记事就跟在泰山府君身边，泰山府君看中他的无情无感，让他做了第十殿的转轮王，他从未像正常人一样从孩子起长大，也从没被视作孩子，仿佛他一出生，就是个完整的成人，能够自力更生，能够处理好一切。
入阳间历练，是他第一次从孩童长起，但他并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孩童，在所有人眼里，他还是那个听话、独立的、不需要过多关注的人，他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对。
直到宸方出现在他面前，是宸方带他见遍了人间百态，是宸方勾起他什么都想试试握在手中的欲-望，也是宸方絮絮叨叨总挡在他面前，叫他事事不得顺意。
人人都觉得孤雪该是恨死宸方的，其实真不是，爱恨之于孤雪太过强烈，他只是一株没心没肺的草本植物，没那么大波澜起伏，他真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宸方站错了位置，碍眼、烦人、有病，他想让宸方滚蛋，滚去敌方阵营做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和他战到狂、战到死。
是宸方自己执念太深怎么都不肯走。
待越是天地独尊时，越是孑然一身，孤雪这才觉出群山之巅何等孤冷，举目孤寂何等寂寥，那些从前他觉着碍眼、嫌弃多余的东西，变得那么弥足珍贵，也那么遥远。
远到他怎么都触不到。
还记得有一回灭人满门时，孤雪愤怒于母亲护着幼子，丈夫护着妻子，以至于当场嫉妒的发癫咆哮都是活一世，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没有！
宸方知道后，表情非常古怪。
孤雪懂得的太晚，在宸方为了保住他而担起所有的罪名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宸方一直也是拼尽全力的护着他的，是他自己从没领过情。
但一切都太迟了，路走得太窄，就无法回头了。
人间一遭，他终究是什么都得到了，也终究什么都没握住。
对宸方，孤雪心里有很多懊悔，既然突兀的落了泪，干脆趁机狠狠的哭了一鼻子，他不觉得哭有什么丢脸的，他现在是小孩，小孩就该哭，他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可以哭的机会，现在这叫把握时机。
孤雪枕在宸方膝上，宸方拨开孤雪额间的碎发，轻轻的叹息：“眼睛肿了。”
“肿了就肿了，有什么大不了。”
“今日要入城，官员会来亲迎，看到你眼睛肿肿的，估计要背地里笑你是个离不开家的小孩子。”
“我就是小孩子。”孤雪理直气壮的。
宸方高估了官员的胆子。
白衣服的是皇亲国戚仙术大家，紫衣服的是九皇子，窈窕娇媚的是宫娥，这都是能抬头看的吗？不是！地方官员又慌又惧，连早早背好的欢迎词都背串了，哪还有胆子仰望天颜，见了一场，连人上半身衣服什么色都不知道，只敢看下摆了。
孤雪最烦人话多，打断欢迎词，说累了，要休息，让他们都靠边候着去。
孤雪的狂傲劲儿已经不是皇子身份可以解释的了，宸方不由侧目，到底没说什么。
宸方去问官员要了些冰块，一名小吏在送宸方离开的时候，欲言又止的，宸方一伸手，小吏就把把盛冰块的托盘往后缩，逼得宸方不得不发问。
小吏扑通一声跪下了，哭诉他家的婆娘前几日去买菜，前一秒还和卖菜的大婶说笑呢，一阵阴风挂过，人就不见了：“这已不是城中第一回丢人了，定是妖怪作祟，求仙长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婆娘！”
“既然不是首次，为何官员们不提。”
“丢的又不是他们的老婆，他们才不在乎，而且他们畏惧仙长，哪里敢提。”小吏愤世嫉俗的嚷嚷，恨不得屋里的官员们都听见。
“既已知道是妖怪作祟，怎么不向近旁的门派求援？”
“仙长若是不想管，直说便是！”
宸方；“……”
宸方确实是不想管，可他脸皮没那么厚，被人怼在脸上，只得认了。
宸方带着冰块去给孤雪敷眼睛，孤雪房中有宫女轮班伺候，宸方便把孤雪喊到他的房中：“你从未出过王城，不如去城中转转，也看看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话宸方从前也说过，不过那时孤雪的身份和现在不一样。
孤雪那时捡了皇位，继位大典上宸方再次出现，非常不合时宜的以新帝年幼需要照拂为由留了下来，之后便对孤雪说了同样的话，拐孤雪出了王城。
时间地点都变了，宸方还是说了一样的话。
孤雪被冰块按住了右眼，睁着左眼单眼看着宸方，莫名生出诡异的感觉，宸方毫无察觉，贴近着孤雪，认真的敷眼。
太近了。孤雪往后靠。
“你别躲。”宸方揽住他，再次栖身靠近，气息呼在孤雪脸上。
孤雪僵了：我当初为啥会误会你对我有企图你自己反思下！
“去就去吧，我自己来。”孤雪想夺被手帕包着的冰块。
没抢下来。
“别闹。”宸方抓住孤雪伸过来的手，孤雪挣扎，宸方干脆将孤雪压倒在床上，“你不会。”
孤雪：？？？
不就是放眼睛上吗，这玩意长手就会弄，我有什么可能不会！你这摆明了瞧不起我！
想揍他！
要是没有玉环的禁锢，他真的会直接揍脸。
“你——”孤雪正想骂人，宸方换了另一只眼冰敷，冰感刺激得孤雪抖了一下。
“冷着你了？”宸方轻笑一声，手掌盖住孤雪的额头，冰块挪开，低下头，温暖柔软的嘴唇落在凉凉的眼皮上。
孤雪：“……”
你真是来正经报恩的？真不是来睡我的？
宸方带着孤雪偷溜出府衙，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顺着街道行走，宸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想吃XXX吗？当然，宸方也就是问问，管你吃不吃，他都买。
那你还问我干吗，烦死了。孤雪用力咬掉一大口酥饼。
宸方出来也是为了顺便打探消息的，那名小吏认准了宸方没人性不想管他，问他什么都只会答反正你也不管，问那么多干什么，一路上宸方除了买吃的，也顺便问了小贩一些问题，基本摸清了城中丢过几回人，丢的都是谁。
小吏的妻子是第三个。
第一个是燕喜街的花魁，第二个是个教书先生，三个人都是城中出名的美人。
孤雪吃不动了，宸方给他什么他都只拿手里不放进嘴里，很快两只手都提满了。宸方还在买，有说有笑的，孤雪更来气了。宸方将糖糕递过来的时候，孤雪没好气的说：“你瞎啊，看不见我拿不了了吗。”
宸方脸上一僵，明显对孤雪的言辞是不满的，手垂了下去，沉默了一下，接过孤雪手中的东西：“那就不买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不想去。”
“……”宸方叹了口气，“那我们回去。”
宸方在前面带路，走的方向人越来越多，宸方示意孤雪拉着他的袖子，免得走丢了。孤雪纵横四海的年代里，就算不认路也没丢过，如今成了折翅的小鸡仔，不得不屈尊去拉宸方的袖子。
孤雪认路上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也不是路痴，这条路明摆着不是来的时候走的那条：“叔公，你走错路了。”
人多声杂，孤雪是喊出来的。
这辈分，引得周围人都侧目。
宸方也猛地停住了。孤雪不防备，撞在宸方身上，宸方幽幽的转过头：“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孤雪从来没叫过宸方叔公，现在才发现宸方原来不喜欢被这么叫，孤雪故意大声答：“好的，叔公。”
宸方：“……”
宸方在十字街口停顿了一下，拐上燕喜街。
“喂，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路啊，你又走错了。”孤雪感觉这方向离府衙更远了。
宸方将孤雪带到龄兰馆边上的角落，叫他站在这里不要动，孤雪嘴欠接了一句：“你去给我买橘子？”宸方不明所以，孤雪哼了一声，叫宸方有什么事赶紧，宸方多看了孤雪一眼，才进了龄兰馆。
孤雪站了一会儿，看着街上亲昵促狭的迎来送往，明白这是红灯区了，纳闷宸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带自己来，他奇怪的走出角落，探头望向龄兰馆的大门。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左拥右抱的被两个姑娘架着送出来，门外候着的家丁忙迎上去接，男人搂着姑娘不撒手，抬手摸这个的脸，转手又掐那个的胸，口中夸赞这个姑娘摇得浪，那个姑娘胸脯白，一转脸，看到了门前探头的孤雪，眼也直了，口水也流下来了，嫌弃推开刚才还夸赞个不停的姑娘们，朝孤雪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哪里来的小美人，爷竟没见过，是对门叫你来抢生意的？快来让爷尝一口香不香。”
龄兰馆卖姑娘，对门卖小倌。
孤雪心知不好，转身想跑，那几个家丁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种事了，配合极佳，飞快的把孤雪围了，硬是把孤雪推搡到男人面前。
这种地界，众人只是围着哄笑，没人出头。
“我不是这里的人。”孤雪说。
“凭你是谁，爷看上的，就是天王老子也得从了爷。”男人伸手来捞孤雪，被孤雪闪过，男人踉跄了一下，笑着来追，“爷可是兖州太守的亲舅舅，来，让爷亲和亲和，给你银子。”
家丁推着不让孤雪躲，男人一把搂住孤雪，浑身酒气呛得孤雪作呕，孤雪一拳打在男人肚子上，虽然没有威力，可也让男人抱着肚子哎呦起来。
“好你个烂-□□，敢打我们老爷！”家丁登时抓住孤雪拳打脚踢。
孤雪哪里受过这种欺辱，脸都白了，情急之下大喊宸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