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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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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我的梦境中再度浮现那特殊的香味。冷静、优雅,带着致命的诱惑。他的银色长发在月下飞舞,
蓦地惊醒,幽暗的房间中,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孤零零的大床上,我快要透不过气来,发出的喘息声又长又尖,好似被小孩扎破了的充气玩具。
抓起放在枕边的银铃,我竭力摇晃。
房门应声打开,骤亮的灯光中,早有准备的巴兹和几个仆人冲了进来,随后是穿着睡衣、背着药箱的费林医生,怀中抱着刚从冰柜取出不久的血浆袋。
透过对面的金色落地镜,我看见了自己鬼一般的脸。一夜之间所有的血色似褪了个干净,我面白如纸,眼眶和两颊深陷,连嘴唇也是灰白色的。
迷离的视野中,我感觉到费林医生在快速而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直至冰凉沁人的血液滴入我的静脉,涌入干涸的血管。
本已死寂的胸腔渐渐有了微弱跳动,我又能呼吸了。
眨巴着眼睛,迫切地在面前晃动的无数张面庞中寻找着,我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噢,我忘记了。
瑞伊已经不在这里。
是我亲手……赶走了他。
胸口突然抽痛起来,我蜷起身子,发出一声低哑短促的呜咽。
“伯爵大人,请您放下心,好好睡上一觉……”
抚慰温暖的手轻拍着我的肩膀,巴兹的声音在耳中嗡嗡作响,像极了催眠曲。
莫名的悲伤中,我恍惚沉入了幽暗。
……
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上午。
“您醒啦!”床边立起一个轻盈的身影,丽莎开心地笑着,“我这就去请医生他们过来!”
“不用了,昨晚折腾了一夜,让他们休息吧。”我已完全恢复了精神,靠着床头坐着。这样的夜晚还要经历多少次,我才会彻底地没入黑暗?
丽莎站在那里,低了头摆弄着衣裙上的蝴蝶结:“您会不会,不喜欢看到我在这里?”
“怎么会呢?”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的事,原来她还在耿耿于怀。
“我很高兴你能陪我一会,如果你不觉得累的话。”我笑了。
她立时抬起了头,大眼睛快乐地忽闪着:“当然不会累啊!我是早上8点才接的班呐。大人,巴兹管家已经吩咐厨房煮好了粥,现在要给您端上来吗?”
“……待会吧,我现在还不想吃。”我转头望向窗帘拉了一半的落地窗。外面的阳光真好,繁茂的绿草地,流动的人鱼喷泉,就连围着遮阳巾的园丁身上都镀了一层璀璨金边,一切显得生机勃勃。
“您真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您的脸色,没有以前好了。”
我没有应声,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样的阳光对我太有杀伤力,如今只有在室内,我才是安全的。
想起过去,无数个在阳光下挥汗如雨的日子。和队友们骑着越野车翻过高高的山岭,或是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踢足球,蹭一身土和泥。比起在游泳馆训练,我更喜欢的还是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搏击的感觉,一次可以游上2、3海里。哪怕被晒脱了几层皮,我也乐此不疲。
“大人,您是在想什么人吗?”丽莎好奇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些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人。”我淡淡地回答。奇怪于自己变得容易感伤了,这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性格。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瑞伊少爷走呢?”
听到丽莎的问题我怔了怔,回头看向她。
少女的神情有些犹豫:“……我听他们说,昨晚您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呐。”
我很是吃惊。昨晚的事我可一点都不记得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必定是伯爵残存的意识和我的混在一起了吧,一定是这样。
说起来,我和瑞伊接触的时间并不长……
更关键的在于他是个男人,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不,不可能……
下午4点当角落里的时钟敲响,发出悠长而寂寥的声音,巴兹推开了起居室的门:“伯爵,您的弟弟特里大人来了。您见不见他?”
伯爵的弟弟?!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照片上那位表情阴郁的男孩。
身为汉密尔顿伯爵,不见他的家人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但是,我并非伯爵本尊,会不会没说上几句就被看穿?
巴兹恭敬地低着头:“希望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事先透了口风给特里大人,因为受了伤,您的记忆可能受到了些影响。”
巴兹真是太可爱了,正中下怀啊。我笑了起来:“那就请他进来吧。”
伯爵的弟弟如今已是位身材壮实的褐发青年,除了没留大胡子,他的相貌和照片中的父亲如出一辙。
“理查!”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听说你出了点意外,早就想来看看你了。不过,见到你的精神像猎鹰那么抖擞,我就放心了!”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在晚上来访。我在心底回答,笑着请他坐下,让他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特里果然将身体深深埋进了丝绒沙发,随手拿起面前的葡萄汁就喝。但在他悠闲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因素。
究竟是哪里不对?
是了,那是他的眼神。我望向别处的时候,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一旦接触到我的目光却又下意识避开。
开腔后,他先是寒暄了两句天气,继而表达了对此次暗杀事件的强烈愤慨,并再三嘱咐我保重身体。随即,他挺直了肩背。
“关于案件的调查,有消息了吗?”他的神情变得专注,显然说到了真正感兴趣的事。
我回忆起昨天收到的那份来自邓肯治安官的案情进展报告,当时只是扫了两眼就被我塞进了抽屉:“据最新的调查结果,袭击我的人原本是在莫奈一带活动,雇佣他们的金主通过中间人找到了他们,现在中间人也死了。”
“线索断了啊……难道就这么让幕后主使逍遥法外?”他慨叹出声,脸上愤愤不平,“理查,究竟是谁想害你,你心里有底了吗?”
我抚了抚额头,显得很是无奈:“受伤之后,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说不定,是某个旧情人想给我点教训吧。总之,感谢仁慈的上帝庇佑了我,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那就好。”他摊了摊手,轻快地站了起来,“别忘了我是你弟弟,有需要帮忙的事,我随时听候召唤!”
我对他的笑容报以微笑,背脊处却有股寒意直窜头顶。
凭我的直觉,伯爵的这位兄弟肯定与那夜发生的暗杀脱不了关系。
他真的以为,伯爵会被亲情蒙蔽了眼睛,看不出他的小把戏吗?有这样一个心狠而又愚蠢的弟弟,实在是汉密尔顿伯爵的悲哀。
在这个城堡当中,说不定就有被特里收买的人在为他通风报信……包括出事那天伯爵的行踪,以及这一段时间来的异状。
我靠在椅背上思考着。虽然未来的事我已不在意,还是该让巴兹好好查查,把那只可恶的老鼠清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