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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冬日的风呼啸,冷冽且充斥着浓重的腥味。

      街道结了厚厚的冰霜,钢铁筋骨被泛起的白霜遮住了棱角。

      唯一区别于雪白色的,是一丛丛狰狞的尖叶植物。遍布在城市各处,耸立的高楼好像它孕育出的冰花。

      城市笼罩在风雪里,刺耳的风声如同刮骨的刀,只是听见就引起一阵心悸。

      这里是曾经的首都,北京。

      路边的楼房大都破了窗户,鲜有几扇完好的玻璃挂着霜花。

      在这为数不多的完好房屋之一里,赵弛后背抵在窗户旁的墙上,气息放得极低。

      他穿着加棉的夹克,微微暴着青筋的手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蜿蜒过手腕,隐没在袖子里。

      空气沉闷得很,即使被清冷的雪花遮住了不少,从破败的楼房里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和尘土气息依旧令人作呕。

      楼下传来一两声轻微的踏雪声,赵弛屏气侧身看向窗外。

      一层层的冰花后面勾勒出模模糊糊的人影,僵硬地缓慢前进。

      没有呼吸,没有叫喊,只有呆滞的,机械的,行走的声音。

      这种生物赵弛这些天已经见惯了。

      事情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赵弛没有任何头绪。

      他的记忆停留在出警的时段。

      被挟持的人质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口鼻被捂住,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流。

      他记得反手扭过歹徒的场面,也记得子弹打进胸膛的痛感。

      所有的记忆都指向一个结局——他的死亡。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七天前,赵弛在一阵疼痛里醒来的,神经抽搐着,仿佛有刀片在脑子里搅动。眼前天旋地转,所有景象一片迷蒙。

      赵弛逼迫自己冷静,迅速调整状态恢复清醒。他本能的撩开衣服摸向心脏,只在那里摸到了一片很浅淡的圆形伤痕。

      卧室很大,赵弛在置物架上找到了一把高仿军刺。

      屋子的主人是个军事迷,而且年纪不大,书柜里摆满了军舰的模型,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仿制武器。

      说他年龄不大是因为这些武器里玩具居多,真正好使的家伙却少。

      军刺放在书柜最上端,像是一项贵重的礼物。

      赵弛走向卧室门,一股肉类腐烂的味道冲进鼻腔,他放慢脚步贴近门,粗重而有规律的呼吸声传进耳朵。

      赵弛握紧军刺,拧动把手,推开门的一瞬间向空中挥了一刀,身子蜷起滚了一圈。

      背部着地的触感黏腻,赵弛支起身子,看见了趴在沙发上,支着手臂往前爬的中年男人。

      尸体下半身已经腐烂,但似乎经过什么处理,腐烂停止,肌肉变得干瘪僵硬。

      男人手指抓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发不出刺耳的声音。

      一片静默里,赵弛听着粗长的呼吸,看着肤色已经发灰却还在爬动的怪物,脑神经仿佛负荷过重的处理器,高速旋转却什么都想不清楚。

      他缓慢站起身,绕开了男人,慢慢往后退出了客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丧尸。赵弛工作快十年,再凶神恶煞的罪犯都见过。但面对没有意识,已经不算是人的怪物,未知的恐慌还是扰乱了心神。

      这种慌乱没有持续太久。

      醒来第一天的下午,螺旋桨震动的声音成为风雪里最为悦耳的声音。

      赵弛躲在高层一间带有小窗的储物间,爬上杂物箱观望。

      直升机在城市上方盘旋,抛下几盒物资,扬长而去。

      降落伞从天而降,在赵弛视野里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个落在了视线可及的街道上。

      在灾难面前,救助包是诱人丧命的宝藏。

      空无一人的街道零零星星冒出几个黑点,小心翼翼的接近。

      赵弛在上方旁观,眼见第一个摸到箱子的人被第二个推到,第二个又被第三个手里的利器架住了脖子。

      激烈的打斗声和细小磕伤带来的血气刺激了沉睡的恶魔。

      肤色灰黑的丧尸在堆积了冰雪的地面上尤为显眼,他们僵硬地靠近抢夺物资的人们。

      空投点的水泥地被染上了颜色,流淌的液体仅仅温热片刻就被寒风吹得冰凉。

      丧尸成了生活中如同吃人猛兽的存在,占据了食物链的一环。

      在生存面前,再大的恐慌也要适应。

      空投持续了三天,自第四天开始,带来杀机和希望的螺旋桨声消失了。

      幸存者最大的敌人不再是饥饿,严寒,或者怪物,而是在自己隔壁,或是头顶的同类。

      楼下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留下呼啸的寒风。赵弛从记忆里回过神,身子也放松了一秒。

      他的背脊微微弯着,头扬起贴在了墙面上。

      十三,他心里默想。

      十三是他看见的附近居民楼里活人的数量。这数字加加减减,上过百,也到过个位数,最近平缓下来,缓慢的减少。

      刚刚路过的丧尸是赵弛曾经见过的人,外出寻找食物时在便利店遇见。

      柜台藏着的丧尸过于机灵,躲过了太阳,藏匿了身形,在男人路过的一瞬间咬住了他的脖颈。

      赵弛逃出便利店回头看,男人拖着发黑的丧尸趴在门口。尸体倔强地挣扎了一晚上才歪歪扭扭从地上站起,加入了怪物的队列。

      赵弛没有精力为素不相识的可怜人悲哀。太阳已经看不见踪影,白色从窗户外消失,换上透着暗紫的黑色。

      钟表有规律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赵弛安静地听着,背离开了墙壁。

      一整天的紧张并不消磨意指,但在水和食物都不充足,且缺少睡眠的情况下,神经就像塑化了的橡皮筋,好像随时都会崩坏。

      赵弛走向角落的单人床,随手翻过了日历。

      日历上印着火红的中国结和抱着鱼的娃娃。熟悉的黑红字体是这个世界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亲近的地方。

      2041年1月30,除夕。

      万家灯火都寂灭,点点星光被风雪遮住了光芒,破败和萧瑟笼罩着城市。盛放的烟花和跨年倒数只能在还活着的人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赵弛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小憩。

      尽管动作尽量放轻,钢丝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依旧刺耳。

      这间避难的房子很小,七八十平的独居室。

      赵弛转了半个小区后挑中了这间屋子,前后一扇门,一扇窗。站在这头就能望尽那头。窗户临着街,能观察到街道附近的情形。

      房顶吊着一盏灯,落了不少灰。

      不显眼的太阳光消散,城区就鲜少出现灯光。

      光源,声源,和刺鼻的血腥味,是引来丧尸的三大要素。

      赵弛不敢陷入深度睡眠,眯着眼休息,时钟孜孜不倦的滴答声在一居室里回荡,化为夜晚的背景音。

      夜没有平静地渡过。

      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头顶的天花板发出“嘭”的摔打声。楼道里迟缓的东西拖地声不断,和楼上激烈的打斗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弛没有起身,只是屏气凝神,右手摸向腰间的高仿军刀,紧紧握住刀柄。

      门外物体沉重前行的声音逐渐聚集,然后远离。

      高档小区隔音还算不错,却没挡住楼上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时不时爆出的惨叫。

      赵弛绷着身子,直到声音越来越低微,只剩门外缓慢的行走声,握着刀子的手才松开。

      “十二。”赵弛小声说了一句。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持续了整个后半夜。

      凝结着霜花的窗户重新照射进白茫茫的光亮。

      赵弛灌了口瓶装矿泉水,揉着太阳穴。

      头晕的状况时不时会复发,今早格外强烈。和第一天的状态有些相似。

      水分没有缓解头痛,神经一下一下地跳着。

      好似要迎合头痛,楼道里突然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和什么东西装在墙壁上的声音。

      然后“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临近,在赵弛门前停了下来。

      赵弛深吸了口气,抓住了军刺,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嘎吱”,门开了一条缝。

      赵弛猛地蹲下身,宛如一只捕猎的豹子向前扑去,军刺朝着门后人的咽喉划过。

      对方反应迅速,身体向后仰,向右腰摸去。

      赵弛哪能给他机会拿武器,匕首凌空一转,左手抓住对方右手从脖颈绕过,刀柄抵在后腰,把人牢牢锁死压在墙上。

      来人带着面具,金属面具磕在墙上,发出清脆响声。

      赵弛多年执行任务,手下功夫不是花拳绣腿,男人的反应也快但在力量上差他一截。

      “放松。”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压在身上,男人气息被压迫着,有些哑,“我没有恶意。”

      赵弛环顾四周,楼道里空无一人,楼梯间隐隐约约安静地躺着几只丧尸。

      他把人拽起来,军刺爬上对方的脖颈:“以前没见过你。”

      男人顺从地起来,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恶意。”

      “胸前左边口袋,有证件。我是来搜救的。”

      赵弛左手伸进了胸前口袋掏出一本包着黑色皮子的证件。

      证件上没有印徽章,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曲折的线。

      赵弛狐疑地看了一眼男人,翻开了证件。

      代号:01

      职位:三十六区一队队长

      赵弛没有往下看,“啪”地合上了证件,塞进了男人的口袋。

      “世界各国的警官证,特种部队证我都见过,从来不知道还有个三十六区。”强有力的手肘卡住了男人的脖子,“骗人也找点像样的手段。你最好说实话,哪来的?目的是什么?”

      呼吸的阻滞导致男人微皱起眉,他平静地看着赵弛,静默了片刻,说:“头疼吗?”

      赵弛愣了一瞬,疼痛如潮水般涌现。

      军刺刺向男人脖颈大动脉。

      赵弛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锋利的刀刃卷了边,扭曲的好似无害的棉花。

      阮承扶着赵弛躺下,右手按在耳朵上。

      “杜鹃,关闭模拟景态。”

      阮承耳朵附近的空间扭曲了一下,一个小巧的金属夹耳式对讲机出现在耳骨上。

      清脆的女声响起。

      “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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