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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海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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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到学校,我老师把我逃课的事告诉了父亲,没用,他已经不管我了,只要回去的时候还是个活人就行。
不亏!
我捧着海螺,这里面有苍洋的声音,如此清晰…就算不听海螺里的,在梦里也有月下的那个少年,大声叫喊的声音。
蝉鸣声声,空气里除了教室外的树木味,还有浓郁的花露水的味道,我鼻子痒的连打几个喷嚏,我的同桌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胳膊,“有人想你?”
我连想都不带想的,脑子里瞬间就跳出来一个名字——苍洋。
“应该是吧。”
我迎来了中考,考得很不错,谁也不知道,那时候写的每个字都在克制自己写的不是苍洋。
尤其那一年的中考作文,我就凭着从海的角度写出了不同的风格荣登满分作文,在报刊上屡受褒赞。
——没有人可以比海的儿子更了解海。
我爸第一次带着我去了酒楼,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在在我眼里索然无味,冰冻过的海鲜,少了鲜甜…
“你也是海边走出来的,海鲜新不新鲜自己不懂吗?”我没打算给这个男人留一丝丝面子。
我爸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他现在最讨厌有人提到他从海边走出来的,因为与他现在的形象极其不符,我喜欢打击他,让他受挫。
中考的结束不意味着…我可以开心,首先,我将面临几个月的时间里与那个女人以及她长大却依旧顽劣的儿子在一起共处,其次是,我应该要凭着自己的成绩选一所学校,最好能寄宿,最好能方便回村。
当晚,我就收拾了行李,和我爸讨要了点现金,回到了那个村庄。
我没有事先告诉苍洋要回去,想给他个惊喜,于是我又一次攒着海螺来到了村口。
“苍洋?”我疑惑他为什么把家的门大开着,屋子里没有亮灯,大中午的看上去格外阴沉。
少年转过头看着我,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悲伤,“于海,你怎么来了?”
“这是…你怎么了?”我把行李丢下,我没见过他哭成这样,他永远都在笑,为什么哭了?
“我妈…”等我靠近的时候,床上那张蜡黄的脸属实把我吓了一跳,“昨晚没撑过去。”苍洋的声音平淡,我不知道他是哭了多久,现在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如果还要他哭的话,我觉得会从红肿的眼眶里挤出血。
苍母的遗言:想去见她的丈夫。
我和苍洋连着床板把人抬出去,脸上就简简单单裹了个白布,也没仪式,海边人家…早就不知道分散去了哪里。
苍洋把他母亲放在当时我爸给他们的三轮车上,铁板锈迹斑驳,夹缝里卡着鱼鳞片,夹杂着鲜腥味…这车,当年载过发烧的苍洋,如今却停放着他母亲的遗体。
我捧着一把沙,零零碎碎的扬撒在她母亲的身上。
正午时间,渔家都在吃饭,只有我们这一叶浮艇飘飘荡荡,带着无措和悲伤朝着大海过去,先前逆着浪,随后被浪助推着,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苍洋又哭了。
他放下遗体时,我们两人没多大力气和平衡,他母亲从床板上滑下去,头先入了海。
脸上的白布被掀走。
苍洋哭喊的声音与海鸥啼叫,在天海一线间回荡良久,被刻在了层层波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