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劫》紫篱笆

3、长隐前尘纷争事 一语惊醒幽谷人

　　看完这篇《简史》，我不尽感慨万千。
　　妄言叟的文字，基本说清了夜家建立锦绣王朝的始末。这不过是忠心之臣，被无道皇帝打压后的反抗而已。从世代功勋忠臣变成那些至今拥戴闵仓朝遗老口中的叛臣，夜家确实也犹豫过很久。
　　最为特别的是，文章后面注释了很多细节。诸如轩辕皇后和永安帝夜清远的青年往事，闵仓亡国帝萧彻对轩辕皇后的明宠暗冷，以及夜家、轩辕家世代和闵仓朝的复杂关联。
　　原来，轩辕皇后和夜清远在少年时期竟有过一段朦胧感情。
　　夜家和轩辕家都是前朝的开国重臣，且都以战功卓绝被封过异姓王，两家的女子也都入宫做过后宫之主。闵仓正史中就曾记载：“太宗嘉乐帝与德顺皇后帝后情深，帝一生只纳三妃，后宠冠后宫。帝崩，后绝食三日，薨！”
　　嘉乐帝和德顺皇后，就是前朝太宗萧楚和夜家嫡系小姐夜无双的结合。
　　野史中关于两人的爱情传颂，几成绝唱。而轩辕家世代也有数十人进宫，因着家族的权位，大都一生无忧。
　　亡国之后轩辕灵，亦是轩辕家嫡系选进宫的。
　　据说是亡国帝萧彻做太子出游时偶遇轩辕灵，惊为天人，最终寻访到轩辕家，加上轩辕家族的地位，当即就决定立轩辕灵为后。
　　不过也有传说，这场偶遇是轩辕家故意的安排，以皇后之位来稳家族之势。但是轩辕灵却没有德顺皇后夜无双的福气，萧彻奢侈好色，做太子时妾室就已有数十人。如后来溺海而亡的淑妃杨红绡，就是从那几十人中进位上去的，可惜下场也不好。
　　奇怪的是，像夜家和轩辕家这样门当户对的人家，却很少从史料上找到两家互为姻亲的证明。
　　从妄言叟的文章里可以感觉到，轩辕皇后和当时的定国侯夜清远有些说不出的默契。想来两家同为将帅世家，世代交好也没什么特别，为了避嫌不去结亲应该也可以理解。
　　并且，在闵仓朝，夜家和轩辕家女子一直是轮番做后宫之主，在位者对两家的恩宠笼络和忌惮似乎都是有的。
　　那么，传闻中亡国帝萧彻对轩辕皇后的明宠暗冷以及对夜家不停的打压，是否因为轩辕后另有所爱，而所爱之人正是最终成为叛臣建立锦绣的夜清远呢？
　　这样想来，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定国侯夜清远反叛前朝，是否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心思呢？

　　这个怪异的想法，让我自己也忐忑不安好久。
　　胡乱猜忌本朝开国皇帝叛国旧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定然是抄家灭门的祸事。但为何，这个念头在心中那么清晰呢。
　　四年后，当我再次想起那时的心情时，我是多么期望自己从没动过离开雾隐的念头，也没有看过这么多是也非也的史书。
　　但那时的好奇心大过一切，和娘的第一次冲突，也因着这个莫名的怪异想法变得在所难免。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娘透过书房镂空的窗格看着我打趣道：“想什么呢？眉头皱那么紧，像个小老太婆！”
　　我抬头迎上她秀美的脸孔，心里顿时放松许多。
　　“娘！紫苏正准备找你呢！”
　　飞快扔下手里的书向外跑去，转角的书架被我撞得得几乎要倾倒，好几本书也落了下来。摸着碰疼的额头，只得懊恼地蹲下身子捡起书来。
　　娘走了进来，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狼狈的我，叹息道，“你这丫头终究还是孩子天性，这书架迟早让你碰散！”她嘴里貌似严厉地斥责着我，手却扶上我的额头轻轻摩挲着。
　　娘是个里外都温柔的女人，最厉害的话到她嘴里也听着分外舒心。况且她的眼神从来都善良清澈得像雾隐清泉，是标准的慈母形象。
　　想到会离开她一段日子，我心底忽然失落起来。
　　“怎么了？”似感觉到我的低沉，娘搂过我问道。
　　“没什么，娘身上的清香太好闻了，如果以后紫苏闻不到，会很想念很想念的。”
　　我喃喃的说完，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里更加酸楚。那时候，我的爱恨喜怒，也都是这样纯粹。我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心里怀着憧憬的喜悦，但想到要和爹娘分离，又有着真切的悲伤。
　　娘拉我走到书房外边的藤椅上坐下，帮我理顺额前的发，才凝重开口道：“娘也会想念紫苏的。只是，紫苏长大了，终究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想气氛这样凝重，我调皮的做个鬼脸，将话题转移到史料上面。
　　“我想请教娘关于史料的事情。”
　　“你已经弄清那些史料了？！有什么……独特的结论吗？”娘有点不自然的问道。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很赞同爹要我去探究这些史料。她说，女儿家始终和那些勾心斗角的权势纷争没有任何关系。
　　我懊恼道：“没有。即便有，我也不敢说！”
　　如果说锦绣开国皇帝是因为前朝轩辕皇后反叛的，不知道现在的永嘉帝会不会立马把我五马分尸掉。
　　“你这孩子，什么不敢说敢说的。”娘哭笑不得的点了下我的额头，颇为郑重地道：“恕你无罪，说吧！”
　　忽略掉那双清澈的眼睛，娘的仪态和话语还真有几分不容忽视的气势。
　　“遵命，母亲大人！”我忍笑凑近她的身侧，故作神秘道：“女儿想说，经过考证，永安帝是为前朝轩辕皇后反叛的！这可是叛逆之语，可不要别人听去了。”
　　娘听了这句忽地站起身来，身体摇摆着几近摔倒。她的反应如此剧烈，把我吓了一跳。
　　看她忽然间气息混乱，眼神也变得凌厉，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娘还有如此冷峻无措的神情。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娘的嘴唇颤抖不已，狠狠地盯视着我，字字如泣如诉。到后来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幽怨地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们两个，拉拉扯扯在干嘛？”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刚去雾隐寺访友回来的爹爹，出现在我们面前调侃道。
　　我求救地看着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爹似是意识到我们不是在玩笑，快步走向娘忙关切的问询缘由。
　　娘默默不语，眼神慢慢恢复温和。
　　我诺诺的叙述完刚才的话语，爹的眼神也变得肃然，说句“这孩子怎么这样异想天开”就拉着娘离开了。
　　我无力的坐回藤椅，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娘临走时看向我时眼神好似是带着恨意的，这不是对我疼爱有加的她会有的眼神！
　　我不知道父亲究竟想让我从史料里明白些什么，娘又为何对于我胡诌的探究这样在意。
　　一直呆坐到日落，余晖再次映射在雾隐山形成金黄的光轮，极致美丽，不像真实人间。
　　爹娘都没有来找我，我第一次感觉到孤单了。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很大的错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难道娘和这些史料有关联吗？
　　想完自己便猛烈的摇头，这，太荒唐了！
　　但这念头，像生了根似的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永安帝已经驾崩将近十六年，娘今年才三十几岁，会有什么关联呢。除了爹娘的言语表情太让人费解，其他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心里碾转不安，决定还是先看看娘再说，毕竟是我的话引起了她的失常。
　　未及叩门，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看还是算了吧，今天可能吓着紫苏了。孩子长大了，也该让她去看看外边的世界。这孩子太敏锐，怕只怕那些尘世的肮脏污了她的心。”
　　接着是爹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从小就舍不得紫苏吃一点苦，但是以后她会有自己的归宿。外面世道险恶，有些事情她必须要知道，那样她的生活才不会太难过。”
　　爹娘说了这些都沉默了。
　　我悄悄收回要叩门的手，心底的疑惑更浓。
　　他们究竟要我明白什么呢？
　　娘的叹息再次传出来，爹轻声的安慰着她。接下来，他们的谈话让我几乎惊呆了。
　　“你知道今天我听到紫苏的话时，那种撕心的痛吗？那个女人，毁了我娘的一生，还差点害死三哥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娘绝望的眼神啊！终其一生，娘在史书上的记载，只有生卒日期而已。而那个女人，难道还要爹爹去背负叛臣的罪名吗？”
　　“瑟儿，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如同碧落史书上只有玉盏殿下二十年的辉煌一般，瞬间就只能用‘暴毙’二字让他销声匿迹。在史书中他们都被点墨片文挥洒得云淡风轻，而真实的背后，那些苦痛和悲哀再无人明了。”
　　我的心颤抖着，更加凝神细听起来，只听到娘哽咽的声音又起：“再过几天，我们该去看看她了。十六年了，她一个人在那里该有多孤单啊！”
　　十六年！十六年前，是我出生的年份！也是现在的永嘉帝登位的时间！
　　那一年，对锦绣和碧落两国来说，都是灾难中的一年。
　　我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只能悄悄地离开了他们的门外，想安静地理清心底凌乱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前传部分将用紫苏的第一人称铺垫背景，喜欢的别忘了收藏！本文为日更文，绝对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