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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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的教室弥散着困乏与倦怠的气息，半掩的窗帘界分出室内的明暗，嘈杂的课间今日少见的安静。
埃尔文刚拿着厚厚的教案踏入教室，就看到许多孩子趴在桌子上补觉。他走到讲台上，准备好上课要用的资料，摊开教案和课本。男人往台下扫了一眼，看见一片趴下去的各色脑袋中只有几个支棱起来鹤立鸡群，其中一个黑头发还是他前天在三把扫帚见过的，是拉文克劳的伊弗莉特。
视线里的女孩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一副熬夜了却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埃尔文只消一眼就确定了这孩子是伊弗莉特本人，而不是喝了复方汤剂的拉鲁小姐。当初佩特拉·拉鲁假扮的“伊弗莉特”表现得拘谨得很，埃尔文讲课时偶尔瞥见她，她都在低眉垂眸地翻书或者做笔记，站起来回答问题还会脸红，像个怯生生的小动物。而现在这个货真价实的绿瞳少女，正在和邻座一个斯莱特林男生小声讨论着什么，载笑载言却又懒懒散散。她的神情不再像前天被埃尔文抓包时那么无措，而是又回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敏锐的雏鹰仿佛感受到了男人的视线，她忽然停下低语，随后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边微微侧过脸，面无表情地对埃尔文勾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那笑容恶质得让埃尔文直觉仿佛下一刻这位小厄里斯就要从桌肚里摸出一个带来不和的金苹果，搅得整个教室天翻地覆。
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这么做。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和那个男孩说话，好像自己刚刚看到的只是一个站在讲台上的木桩。
不多久，上课铃响了。伊弗莉特和那少年适时停止了交谈，教室里趴着的学生们也纷纷睡眼惺忪地抬起脑袋，翻开放在桌角的魔法史课本。一阵嗡嗡作响的杂音开始蔓延，又很快消失在埃尔文的目光下。
代课教授扫视了一圈教室，拿起教案和点名册，例行公事地点了名。见没人缺席或迟到，他便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魔法史巨人战争其中一个章节的题目。
坐在第二排的女孩稍微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埃尔文还会用板书。谁都知道宾斯先生上课的那么多年这黑板就是个摆设，比伏地魔锃亮的脑门还要干净。更让她意外的是，她身边几个同学都开始兢兢业业地做起的笔记来，似乎在她逃课的日子里他们已经被新教授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全然没有了曾经浑水摸鱼打牌下棋传纸条的辉煌。
伊弗莉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奥路欧曾经说自己逃课这种行为是在新教授的底线上跳死亡芭蕾，埃尔文只罚她补作业和劳动服务是多么仁慈。
少女转了转笔，难得地认真听起魔法史来。
在埃尔文的讲授下，两个时段的大课丝毫不见得漫长。虽然伊弗莉特不喜欢埃尔文，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讲课真的一流，完全不比在象牙塔浸淫多年的老教授逊色。循循善诱行云流水还面面俱到，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功夫备课。她还真没想到他能把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对抗巨人的那段历史教出花儿来，颇有几分她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看到的，宾斯先生生前博闻强识上课风趣的风范。
伊弗莉特悄悄地想，要是那位放心不下学生们教育、甚至为此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幽灵教授知道自己教导过的后辈能把历史课教得如此优秀，想必也会十分欣慰。
两节魔法史快要顺风顺水地结束了，临近下课的时候，埃尔文放下课本，问同学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部分学生都摇摇头，一些同学开始交头接耳借笔记，另外一部分则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准备下课铃一响就跑路去抢下一堂课的座位。
少女垂下眼眸，扫了眼课本。她轻轻捻开书页中自己曾做的一些研究笔记。
——巨人战争吗？
——那就问下自己一直关心的那个问题好了……顺便……
找点茬(^^*)
伊弗莉特扬起嘴角，她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伊弗莉特，有什么问题吗？”
黑袍的少女站了起来，她看向埃尔文：“教授，‘巨人战争’，真的只有‘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对抗巨人的战争’这一种解释吗？”
小小的不和之神终于抛出了她的金苹果。
埃尔文愣住了。他与伊弗莉特四目相视，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就回过神。男人喉结微动，刚想说话，下课铃却失时地响了起来。
教室里瞬间鼓噪得彼此起伏，伊弗莉特古怪的提问让不少同学感到疑惑。只是大部分学生的求知欲没有强烈到可以冒着下堂课迟到扣分的风险坐下来听埃尔文解答，何况史密斯教授从来没有拖堂的习惯。
代课教授抬手示意其他学生可以离开教室，伊弗莉特先留在座位上。学生们吵吵嚷嚷着二三结伴出去了，少女告别那个放不下心想陪着她一起留下来的斯莱特林男生，独自一人留在座位上，鞋跟轻轻地叩着木椅腿，在人潮退去的教室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左手撑着脸颊，歪着头毫不避讳地看向埃尔文。五年级的小鹰正介于孩童与少年的分水岭上，面庞勾勒出这个年龄独有的稚润与清秀交织的线条。一串与她眸色相同的翡翠腕饰从垂下的袖口中显露出来，这稀石在东洋向来被用以给羸弱的婴孩辟邪，埃尔文未曾想到她那对离经叛道的双亲会在渴求孩子平安方面与平常的父母无异。
他在伊弗莉特前一排坐下，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伊弗莉特没理睬男人的话，只是追问：“是只有那一种解释吗？”
埃尔文没有顺着这顾左右而言他的任性孩子的意思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等一个答案。
“诶——想问就问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伊弗莉特见这个男人还是和那天的初遇一样，完全不像能够萌混过关的样子，只得不情不愿道，“可能是因为……”
“‘林地生长于漫宿墙外，而研读诸史的人知道，漫宿无墙*’……吧。”
少女呢喃着，粉色舌尖叩响上颚发出的响音像是似曾相识的妖灵咒语，把四周一切都变得悄然无声。婆娑树影透过玻璃窗投射在二人脸上，浅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流苏如归潮一般打着白沫卷坠而下。
埃尔文闭上眼。他想到女孩行迹难寻的父母，还有自己失踪已久的父亲，这句话他向来不陌生。他的父亲曾在失踪前不久，抚摸着年幼儿子的脑袋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而沃尔海尔特夫妇接到任务离开魔法部时，对刚进入魔法部工作的自己说过这句魔咒。后来他在某本写着“燃烧之水，冰之大地，砂之雪原”的远古旧书中查阅到了它的出处，再遇见便是伊弗莉特那条被他建议删除的论据。无论少女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至少是知晓了什么。
他原以为，伊弗莉特在知道他是史密斯教授而不是什么学长后，再回想那天让她删掉论据的事，能够明白他的立场，可是这孩子非但没有任何“我明白了”的表示，还硬是在课堂上就抛出这个涉及神秘事物司的绝密问题，到底是不明世事还是不知变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那你是真的在期待我解答这个问题？”
“不……只是宾斯先生从来不会回答我这些尚无定论的传说罢了。你知道我后来逃课被发现，要求补作业，我就想着顺便写条论据，试试新老师知不知道巨人战争的另一种解释。”伊弗莉特耸耸肩，“可是我没想到你会是那个新老师，还认识我的父母。而从现在你的反应看，你确实知道——虽然你好像从来没想瞒着我。”
埃尔文摇摇头：“我以为我让你删掉就足以表明我的态度了，伊弗莉特。有些东西等你长大了——至少成年了，再去理解，这是我的忠告。”
少女蹙起纤眉，她不自觉地抬高音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埃尔文否认道：“你才十五岁。”
“我已经十五岁了！你们认为成年的标准是什么……难道只是年龄吗？”女孩忿忿不平道，“可是有的人不到十七岁就有完备的觉悟，有的人即便年长也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这么多年……不在爸爸妈妈身边，他们从来没给过我什么建议，帮我做过什么决定，他们可能早就把我忘了。我能完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需要你们的引导和保护，你们为绝大多数人制定的规则不适合我！”
好好的一场谈话被女孩变得剑拔弩张，久居象牙塔的魔法学徒跋扈而任性，尚不知天高地厚。埃尔文身为成年人自然不会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怄气，只是看到伊弗莉特一被踩雷就异常激动的样子，心想这真是个令人难以信服的结论。
“那么，由于这件事涉及到魔法部的神秘事物司，相关内容我也无可奉告。”他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如果你再不走，我想下一堂课的纳威·隆巴顿教授会因为自己课上无故少了一名学生而焦急不已——你不想被扣平时分吧？”
伊弗莉特闻言看向教室里的挂钟。还有四分钟就要上课了，要是不想迟到，她现在就得跑着去温室。
女孩不甘心地磨磨牙，后悔没问麦格校长要个时间转换器，不然也不至于连这点和埃尔文争论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今天晚上我是不是要去劳动服务？”
“是的。”
少女舒了口气。挺好，至少晚上还有大把时间，只要是有关这件事，有关她的父母，她就算是用撬棍也要把埃尔文的嘴给撬开。
“那好，先祝你下午愉快，教授，我很期待晚上的见面。”拉文克劳站起身，稍微平复了点心情，“希望你和你的劳动服务不会让我感到无聊——哦对了，到时候能把我爸爸妈妈的那封信给我看吗？”
男人面前的小鹰傲慢得很，明明是个请求，却像是挑衅，说话的时候连主语都省了。
埃尔文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如果你不捣乱的话，当然可以。”
“嗨，我怎么可能呢？”她模棱两可地回答，“再见啦，史密斯教授。”
语毕，少女像古希腊戏剧演员那样夸张地向他鞠了个躬，反提着她的包冲出了教室。
看着伊弗莉特跑出去的身影，埃尔文能预感到，晚上的劳动服务绝对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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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地生长于漫宿墙外，而研读诸史的人知道，漫宿无墙。——《Cultist Simulator（密教模拟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