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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古村遗爱痛断 ...

  •   燥热,大汗淋漓,狂乱热烈之后是紧紧相拥的抽搐……
      丈夫在耳边发出沙哑纯厚的低吼,身体的冲闯到达极致,我已被他带至晕眩飘渺的空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十指已深深掐进他的肩头……湿润,周身的汗水和粘湿感隔离了寒夜的侵袭,春夜了无踪,在癫狂的高处,我如酒醉般酥软入眠。

      一早醒来,已有晨曦入窗,昨夜贪图撩人月色而没有拉窗帘,结果直接的后果就是很早即被亮光唤醒。颇有不甘的裹着薄被,慵懒在床,眼望着窗外的青山雾霭出神,楼下传来依稀可闻的人语声和灶间柴火的劈啪声……呼,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回到了男耕女织的传说年代里……姑且再睡个回笼觉吧!
      于是翻个身,背对窗户,准备闭目找庄公,结果看到一双含笑未语的深眸——丈夫满含玩味的眼神正面而来!
      “嗬!醒了也不吱一声,吓人啊!”
      “吱!”
      ??
      “我现在吱一声了,不怪我了吧?”哈哈,丈夫的搞怪是难得的珍馐,有这么千载难逢的幽默一早奉上,我自然欣然笑纳……

      吃柴灶烧的饭,走碎石板铺的路,看没有铁链栏杆的景,一天行程美不胜收。九咆界,顾名思义,就是有九处飞流咆响的瀑布,其实不止九瀑,但更高远的瀑布连村民都鲜有行至,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贸然涉险——程门立雪,意足为上!
      踩着村妇的茶歌,看着山间白雾由无到浓,我俩荡手而归,沿着山溪而下,回到村中,看着满天星斗,摸索着走黑不见指的小路,只隐约听得身边三两人声,或在头顶,或在身后脚下,个中感受,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断是没有的。
      “阿采,来在这个壁照前站一下。”丈夫拉我绕到农家正门前的一堵墙前。
      “干嘛?黑不溜秋,让我面壁思过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里相传是王羲之后人避难隐居而来,所以家家门前皆立一壁照,上书王羲之的‘一笔鹅’,用来外挡邪煞,福佑家人。你看,认得不?”丈夫指着墙上一团龙飞凤舞的墨迹给我看。
      一笔鹅……我接着微弱的院灯,努力辨认,还真是个鹅字!白墙黑字,一面墙从上至下,被一个整“鹅”填的端正严肃,还真有的黄大仙的符文风格(抱歉,我不是不信,实在是怕王羲之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自己的子孙把个最爱的鹅写成这样,恐怕真要死而吼声了……)。
      “嗯,好,听你的,我站一下,好了,现在呢?站一下后会怎么样?”
      “当然是好喽!走,我们吃饭去吧!”
      山里的晚饭很丰盛,大概是因为中午游客都进山吃干粮去了,所以到晚上,农妇们恨不能把自己看家的年夜饭都做出来。炭火煨的黄豆猪肉,清汤炖的土鸡,豆油炒青菜……一天的徒步,让我胃口大开,一言不发,开祭自己的五脏庙。
      “阿采,今天好点了吧?还有……头痛吗?”猛的一问,丈夫的口气是寻常无奇,“没有累着吧?”
      “嗯,今天玩得蛮好的,刚刚体力用光,但又不是很累,神清气爽,感觉不错啊!”
      “……那头呢?”丈夫往我碗里添了一勺鸡汤。——结婚这么些年,这点小套路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他越是这样故作无意,说明这时问的问题他内心越是在意。
      “唔——”我歪头想了想,“今天没疼过,也没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可能真的是我前段时间工作太累了,这样放松了,幻听就没有了。”
      今天一天的注意力都在跌荡变化的景色里,一路上观瀑探溪,摸石蟹,玩得不亦乐乎,的确再没有听到那如影随形的叫声了。
      “那就好,喏,鸡头,给你。”丈夫习惯性的把我爱吃的鸡头找出来夹给我。
      “这位先生,这样不好吧?”一旁收拾的女主人突然说话了,“鸡吃百虫,毒汇其头。鸡头是鸡身上最毒的啦,怎么让你老婆吃呢?”
      我们都有些诧异,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笑笑:“最毒妇人心,我以毒攻毒,没有关系的。”农妇摇摇头,不能理解我们的不以为然,只好嘴里嘀嘀咕咕的走开了。
      夜里丈夫没有再来用他的“独门疗法”来安抚我(把夫妻情爱说成放松心情的秘方,也就我这个自我尊大的丈夫能面不改色),而是让我一如以往的缩在他怀里,一起面对窗外的月亮,说说话,发发呆,最后慢慢入梦……

      我真的又入梦了,昨夜春宵,一眠天亮,而今夜……我如风中柳絮,飘摇起伏,看着身下百川飞过(估计是谷歌的卫星地图看多了),耳边风声呼啸,我看到囡囡自己背着书包走进幼儿园,转又回头冲我挥手告别……看到囡囡刚刚蹒跚学步,我和丈夫一旁仰合大笑……看到我大腹便便,行色匆匆,结果雪夜产子……正当诧异,我突然自顾,发现自己满头白发,形容枯槁,不由得大吃一惊!
      “啊——”一声惊呼,我从梦中醒来,借着月色慌忙揽发细看:还好,还好,满头乌丝,依旧长长软软。
      “嗯?阿采,怎么,又做噩梦了?”丈夫被我吵醒,惺忪着问我。
      噩梦……梦到自己的过去,又梦到衰老,应该不算噩梦吧?
      “不是噩梦,只是梦到我头发全白了……吓了一跳……”为生囡囡,我咬牙断发,此后就蓄发不剪。养到现在,不染不烫,也总算有一头刚刚及腰的长发。毕竟是多年抵制新发型的诱惑,好不容易才养长的头发,所以一梦白头,心里还是突突的瞎跳好一阵子。
      “白发老太婆我也要……”丈夫把我重新揽入怀中,轻吻一下,示意我再安睡。“哼,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是没牙老头儿呢!敢嫌弃我,我就变白发魔女!怕不怕?”
      “怕……怕……行了吧?……睡吧!天还没亮呢……”

      星期天,我们的返回日期。睡了一个太阳照到屁股的大懒觉,我们才爬起来偷偷去农家厨房里翻找已经冷掉的稀饭和面条。农家女主人挑着一篮子新鲜菜从坡上回来,变戏法似的从灶眼里摸出两个蛋,热腾腾的。递给我们,不以为然的看我们狼吞虎咽。结算好饭钱和住宿费,农妇从菜篮提把上取下一个葫芦:“阿妹,给你吧!”
      “这个不用了,大姐,我们有带水壶的。”我本能的推托。
      “阿妹,带上,农闲时做的日用东西,我们这里每家都会做好多的。这个放茶不会馊,路上喝着解暑,出了山就热了。”
      客随主便,山里人还没有被商业洗脑,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吃住,就收了小半年收成才能有的进账,大概觉得过意不去吧!我就收下了这个用得都有些泛黄发亮的葫芦。
      体力恢复,精神良好,又吃了绝好的土鸡蛋,我兴冲冲的提出,回程我来开一段。
      “你慢慢开,感觉累了就换我,知道了?阿采!别称能,噢!”丈夫在这时候总会忽略我每天上下班开车的经历,老觉得我是那个刚拿出驾照的马路杀手。
      “哎呀!你就让我也练练山路嘛!我又不会飙车,再说我也不是什么秋名山飘移一族,我会注意的啦!”

      丈夫的车是SUV,底盘高,视线好,但车身比我的小铁马宽多了,所以我还真没多大的信心开得很快。加上山路一半是悬崖,我心里紧张,就习惯往里靠。一路上又是闪灯又是喇叭,丈夫取笑我是“一路呼啸而过,30码滑下山坡”。
      开到山下,我连呼受不了,要求换人,丈夫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换他开车。我自然就嚣张舒适的四仰八叉的在副驾上享受。
      葫芦拿出来看,真的还挺不一般:常见的葫芦开口挖空掏干净就能装水装酒了,这上西的葫芦外面还要竹篾编了外罩,圆圆的葫芦底就有了个四平八稳的底座,腰身处还做了提把,可挂可拎,的确考虑周到。
      打开盖子,一股凉茶气味。我尝了一下,还真凉飕飕的甘甜入喉。
      “老公啊!真的不错!茶也很不错,有特色呢!”
      “是吗?”
      “是呀,要不你尝尝……”
      哐当——轰——————————
      ……

      哇,头好痛!眼前感觉晕乎乎的,一股水从头上流下来。抹了把脸,睁开眼睛,我怎么趴在溪里了?
      刚才,我在车上的呀……头痛欲裂,我又不得不阖上双眼:我给老公喝茶,葫芦刚递到他嘴边,就看到他脸色巨变,猛打方向盘,车身紧接着倾斜起来,机器的轰鸣和轮胎的尖哨声犹在耳边……难道出车祸了?
      老公呢?我老公呢?
      我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又是水流下来,伸手又是一抹,感觉热热黏黏,拿到眼前一看,自己满手鲜血!!完了,这个事故肯定闹大了。我着急了,车子翻了,我才会趴在溪里,那老公呢?我使出全身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向四周望去。溪流的下方不远,丈夫仰面躺在一块半出水的大石头上,我们的车斜翻在我们中间,丈夫的下半身还在车里!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踉跄的冲到车的另一边,丈夫的后脑勺磕在石头上,已经一大滩血迹,连身下的水里都染上了盈盈红色。车子从路基上凌空翻下,丈夫是最后车头触地时被弹出的,但身上还卡着保险带,两条腿还缠在车里。我一边哭,一边狂喊:老公,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也不管他醒不醒,手忙脚乱的想把他从车里拖出来。可是我的力气根本拖不动一个成年男人。
      我又冲着路基上喊:有没有人! 救命啊!谁来帮帮我们啊!
      没有人,我喊着,哭着,死命拖着丈夫的双臂往外拉,车祸前的葫芦本来还捏在手里,这时候也不要了,扔在一边。
      “阿……采……”丈夫在溪水的激灵下微弱的说话了!
      “老公,你怎么样?痛不痛?脚还能动吗?”我又是狂乱,又是惊喜。
      “阿采,你怎么……满头……血……”
      “我没事,老公,你快把腿抽出来,我怕……”丈夫的回神让我冷静了下来,不再死命往外瞎拽,而是伸手进去摸保险带的锁扣。咔哒,保险带松开了,我架着丈夫一点点往车外拖。
      “阿……采,我估计腰伤着了,下面没感觉……”离开车,丈夫和我已是气喘吁吁,体力严重透支了,就势靠着石头喘气。
      “阿采,你血还在流……”
      我笑笑,没事,就是有点口渴。溪流里已是汽油味的了,我挣扎着起身去拿丢在一旁的葫芦,里面的茶应该还没洒吧……
      “老公,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水喝……”我摇摇晃晃,丈夫因为下身的麻木和腰部的刺骨疼痛而再挤不出半个字。
      只是,我怎么这么晕?这头上的血好像不怎么流了,呵,还好,葫芦没盖,但好像还有点……
      转身,向丈夫走去,脚下一软,踩在一个圆石上,我硬生生摔了下去,重磕之下,头痛更加强烈,爬起来,向丈夫走去。
      走到跟前,丈夫眼睛闭上,我把水递到他面前,毫无反应!我的心再次被揪成一把:老公,你不要有事啊!
      “老公!老公!!你醒来呀!你快醒来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就是我死,你也不要死呀……”我声嘶力竭,泪流满面,用力地摇撼呼喊,终于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昏死在他的胸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古村遗爱痛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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