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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卧床静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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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前被砍中的,雪上加霜的一刀,我只当自己定然会魂归地府,着实没想到还有机会清醒过来。
先为自己顽强的生命力震惊了一小会,睁开眼,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虞小七正失神的坐在床边,一双眼睛无神的盯着我发呆。
“你怎么在?”好像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我也没觉着有别的不舒服。
傀儡一般的人猛得回神,虞小七满脸的恍惚被退去,看起来居然比我还震惊,半响才道,“等着给你收尸。”
这家伙真是——
入眼的装饰太过眼熟,我打眼扫了圈,心中已明了大半,“我怎么会在这?”
端过旁边的药碗,熟门熟路地给我灌完药汁,虞小七撇着嘴过来摸脉,“你为他出生又入死,丢了修为又险些丢了性命,不在此处在哪里!”
是啊,不在这里在哪里。
入口的汤药在身体里发酵,冰凉的手脚一点点发热变暖。不过,四肢软弱无力的感觉,着实叫人心情不美妙,“我想回山门。”
虞小七已经摆好的生气脸,有一瞬间的僵住,“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几次险些跨进鬼门关,你不想问问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见我脸色不好,她当即改口,“不过你既然醒了,终于开窍要离开,我们便不管他们的闲事了,正好我带你回山养伤,那里清静。”
她絮叨的声音并不大,我却觉得似乎有钟鼓在耳内长鸣,震得脑袋阵阵发痛,“过几日,等我再恢复些,我们便走。”
我再三的重复终于叫她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虞小七仍有几分不敢相信,“你,真想离开莲花坞?”
我轻轻点了下头。
虞小七眼睛刷的红了,怒吼道,“我就说他怎么好心同你成亲!他们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叫温逐流杀了他!”
杀人?倒也没那么严重!
想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动静,我迟疑着打断她的发泄,“江厌离她……”
虞小七声音一顿,摇摇头,泄了气般,“死了。”
“那,”
这回我还没问完,虞小七干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魏无羡也死了,金子轩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眼睁睁看着江厌离冲进混战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在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呢,还好吗?”
虽然看上去很想数落我的样子,但虞小七还是强忍着不悦嘟囔,“好,他好得很!比以前更讨厌!”
“也多亏你命大,当时他将半死不活的你带上山,你几乎就剩最后一口气。老门主说,得亏江澄他及时用灵力吊住了你的小命,否则以你的伤势根本撑不到山上。”
“五脏六腑损伤严重,无法可救,即便是老门主亲自出手,也回天无力,只勉强保着你一口气。被老门主断定没救还能活下来,如今还能清醒过来,你还是第一人。”虞小七看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唏嘘,“我是打算,等你咽了气,便帮你收尸带回山上去……”
“……”我也是没想到,虞小七呆在守在我床头,竟真的是字面上的替我收尸。
“不相信啊,他帮你做的豪华双人棺木还摆在江家祠堂里呢!”
“棺,木?”
“恩,他虽然讨人厌,不过总算干了件人事,你成亲那晚……啧,”似乎是想到了不堪回首的记忆,虞小七心有戚戚然,边摇头边比划。
“江澄个变态,跟你拜堂时,那么大一幅棺材就摆在一旁,当时在场的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你突然咽气。要不是莲花坞挂满了大红灯笼,红光冲天绵延不绝,我险些以为参加的是你的葬礼。”
“很快消息传遍四海,所有人都晓得江宗主情深义重,娶了命悬一线随时咽气的女子作夫人——我是觉得哈,以你当时的状态,他便是堂堂正正迎你进了门,他也没什么可损失的,相反你一死,他还能博一把好名声。”
见她意尤未尽,还要继续,我没好气的打断道,“张口闭口死啊死的,别咒我——”
虽过去了半年,但对我来说,记忆还停留在金家的那场争吵,虞小七将事情描述再跌宕起伏,我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记忆,着实生不出多少感触。
“哎,你真的想离开呀!?”
虞小七吞吞吐吐,翻来覆去的继续这个,叫我十分好奇,“半年前,我们在金家分的手,我还留了封绝交书。”
原本以为虞小七会举双手千万,毕竟她一向不怎么喜欢江澄。却不曾想她突然变得沉默,表情有几分怪异,似开心又似难过。
泯了泯干涩的嘴唇,我试探道,“我的手和腿,好像没什么知觉……”
“这,你……”虞小七顿时一脸无措,视线乱瞟,吞吞吐吐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行啦,我知道了!”真相往往更叫人生不如死,这回我是真的没心情再开口,“别说了。”
“我带你走吧!”虞小七目光幽幽发亮,堵誓一般 “你现在醒过来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
她话音才落,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夹着湿意顺着大开的房门盘旋而入,冻得人想哆嗦。
我眯眼望去。
外面阳光正好,门口伫立的男人孤狼一般冷厉孤僻,肩线腰身利落削瘦,身形高大,周身弥漫的肃杀之气尚未消散。
屋中的温度随着他的静默渐渐叫人喘不过气。
江澄几个大步冲过来,弯腰俯身,伸手似乎想抱过来。只是手停在半空,许久,慢慢缩了回去,他半蹲半跪缓缓低下身来,定定地将我看着。
漆黑凌厉的目光里尽是恍惚之色。
刚才八卦起来没完没也了的虞小七见状,竟默默退了出去,临走前还自以为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才正眼瞧过去,他如今一幅形销骨立的面容,倒比我更像是重伤久治不愈之人。
往常这种情况,每每先开口的通常是我——
只是处在当下的状态,所有的话似乎都被自作多情堵在嘴边,盘旋着吐不出来,更多的,我感觉到了难堪。
骨节分明的手指朝我眼睛摸来,我快速闪了下,别开脸,躲过他冰凉刺骨的指腹,讪讪道,“江宗主。”
粗粝的指腹固执地落在眼尾处,轻轻蹭了下。江澄垂下眼睫,闷声道,“我们成亲了。”
一瞬间,喉咙处像是突然被大团的棉花堵住,即将出口的话险些咽了回去,“我同小七商量了,过几日我们会离开。”
“外面还挂着我们成亲时的红绸和灯笼,等你好了,我陪你去看,很漂亮。”
我盯着轻轻晃动的素色床幔,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忍不住会答应他。
“当初救了我和金子轩的是虞大夫,金子轩若活着,应该还在虞大夫那。我当时有跟虞大夫说,让他来找你……”
长满厚茧的手掌轻得不可思议,覆盖在我侧脸时,暖如微风轻抚,“你的嫁衣摆在我书房里,稍后我拿给你看,你若不喜欢,我叫人重新做。”
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了几句,我本就不多的耐心一下子耗尽,瞪着魔怔的自说自话的某人气道,“能安静听我讲完么!”
江澄笑了,应了声好,果然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不再开口。
突然如此听话又善解人意,我噎了一下,没好气地道,“在金家说过分开,我也留了书信给你!我认为现在或是将来,我跟你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好。至于成亲之事,我不知晓,也不同意,算不得数!”
“你哪也去不了。”江澄一脸的平静,淡定的声音更是不起波澜。
然后,他表现的越平静,我的预感越发不好,心底发凉——碰到他的底线,以他的性子可不能这么轻描淡写好说话。
“我方才便说了,过几日我会同小七离开。”我尽量平静地看向他,也有几分无奈,“你从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有听。但是你伤的很重,大夫说你需要卧床静养。”
“你什么意思?!”
发起疯来,不会还打算跟我玩关小黑屋的戏码吧?
他突然凑近,在我脸侧轻轻啄了一下,“你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真是疯了!
可恨我只有脖子以上能动,立马扭头,尽可能地同他保持距离。内心的郁闷已经不能用吐血来表达了,吼道,“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说了要走,死也不——”
呯一声巨响,木屑飞溅。
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爆发一拳砸断床柱的江澄,我惊地一时忘了将要出口的话。
江澄一只手撑在床上,层层叠叠的床幔飘落到他背上,脊背撑起的弧度削瘦到吓人。
轻轻拿掉溅在我脸旁的木屑,江澄面上的凶意在一瞬间的涌现后,又立马消散,平和道,“抱歉。”
隐忍又要强的模样,看得我又震惊又痛心。
“你果真,半点不想再见我?”
我眨了眨眼,嘴巴像是突然被缝了线,再也张不开嘴继续伤人。
“我们成亲之事早已宣告天下……”顿了会,江澄紧泯嘴唇才艰难张开,“但,你若无法接受我,坚持离开,那便离开。”
听到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猛得抬眼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笑过,江澄勉强露出的笑容十分僵硬,“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离开的事,等你身体养好再决定。”
果然!!!
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好得起来!他果然是在玩我!奈何没法跳起来再抽他一顿,我只能在嘴上撒气,“滚吧你!”
江澄挥手扯掉后背的几层帐子,扔下床,笑容多了几分无奈,“骂人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滚滚滚,看不惯,赶紧滚!”我突然卸掉心头的担子,简直无所畏惧,没好气地直接开骂。
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情绪都反复无常吧,瞥到外面正好的阳光,我便又突然安静下来,“我想晒晒太阳。”
江澄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直接将我扶着坐起,掌心落在我丹田处时,缓缓输过来几缕极为柔和的灵力。
僵硬的躯体随着这几缕灵力的游走,突然变得舒缓几分,我糟糕拧巴的心情也随之舒展,“你无事可忙么?喊虞小七过来陪我也可以。”
“方才我若晚回一刻,你可能要答应同她远走高飞,抛夫弃子,你觉得,我会放心再留你二人独处?!”
我轻哼喃喃,“混蛋!你果然没哪回是顺我心意的。”
“不见得。”江澄眉目轻扬,露出一丝浅笑,周身萦绕的阴郁的气质顿消。
“……”
我们还在闹分手呢!
我像个人偶一样,无力的双腿被摆在廊下的长椅上,江澄就坐在我身后,任我将脑袋靠在他肩膀。
雪消风软,阳光正暖,坐了一会,我觉得周身上下暖洋洋的,心底的郁气也随之散了不少。
一激灵,我猛得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盯着方才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抽搐了一下的腿,“我的腿怎么有知觉!!!”
捂在我丹田处的手掌微动,连带着游走的灵力也跟着轻轻一颤。周身上下如触电一般,手和脚同时有了知觉,又酸又麻。
我心里也又酸又麻,目不转睛地盯着还在轻轻打颤的双腿。
一低头看到我如此震惊的表情,江澄颇为意外,伸手在我腿上的几个穴位轻轻揉按,“你的手脚本就无伤,为何不能有知觉?”
“虞小七个混蛋!”我咬牙切齿,恨不能立马将她拖过来爆打一顿——知不知道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对他病情的恢复有多大的影响啊混蛋!
江澄回过神,颇有几分打趣地笑道,“该不会——你以为身上的伤无法根治,所以吵着要离开?”
“不是!”这种事能承认么。我当即一口否定,无情道,“单纯看你不顺眼。”
回头,我张开血盆大嘴,狠狠啃上他脖间。
血迹顺着齿间破开的皮肉下流,我心满意足的松开嘴,看了眼他脖子上血糊糊的齿印,骂道,“别妄想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
“恩,不找借口。”手指擦掉血迹,碰到伤口时,江澄微不可闻的抽了口凉气,“可以放我一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