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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寿宴(二) ...

  •   相府的少爷小姐献过寿礼后,易安阁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有戚老夫人娘家的,也有赵姨娘哥哥家的。大伙见到戚老夫人,都像蜜蜂落在了桃花枝头,笑颜逐开。

      戚嘉月起初躲在角落里,见有人来,就跟着众人一起点头赔笑。只是在桃花环绕的院子里呆久了,她渐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凌姨瞧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二小姐素来对桃花敏感,闻久了就会心慌气闷,可有趣的是,戚老夫人和三小姐戚芙蓉却十分喜爱桃花!当时,戚丞相犹豫良久,深觉此事难为。他虽然疼爱戚嘉月,可也不能事事以她为先,毕竟,他既为人父,也为人子!况且,嘉月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弄玉小筑,只在易安阁种下几株桃树,也未尝不可。如此一想,戚丞相就随了戚老夫人的心愿。

      今日是戚老夫人的寿辰,若是小姐蒙上白纱,不仅看着不吉利,也会被戚老夫人不喜。

      “小姐哪儿不舒服?”

      滢心瞧见戚嘉月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吴大夫再三交待,万万不可让小姐待在有桃花的地方太久,久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别慌,我没事!”

      戚嘉月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可她还是强忍着微笑安慰滢心。她深知滢心的性格,单纯天真,大大咧咧的,一旦嚷嚷起来,让大家知道了,只会没完没了,惹人笑话。

      “小姐,这回易安阁来的人多,老夫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注意到小姐。小姐不妨去外面透透气,到开膳的时间再回来也不晚。”

      春桃双手紧紧扶着戚嘉月摇摇欲坠的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劝道。

      戚嘉月想了想,也觉得此举可行。她悄悄跟凌姨、滢心还有春桃细细叮嘱了几句,便偷偷穿插出人群,从易安阁的后门悄悄走到人烟稀少的半月亭。

      半月亭靠近赵姨娘居住的沉香阁,四周种满了颜色各异的菊花,黄的、白的、粉的,十分热闹。

      戚嘉月在半月亭坐了一会,胸口的憋闷之感渐渐散去。放眼四周,一片静谧。戚嘉月百无聊赖,静静伏在石桌上打盹。

      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了女子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戚嘉月的清净被打断,她环视四周,发现只有前方不远处的假山能藏身,便急急忙忙走到假山后面躲起来。

      此时若然被府里的人撞见自己偷溜出来,免不了被戚老夫人诟病。她不在乎被罚,可她也不想看到疼爱她的爹爹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为难。

      脚步声渐渐近了,女子的哭声很是绝望哀怨,戚嘉月差点以为是厉鬼回来讨债的声音。光天化日的,瘆得慌!

      “大公子,香兰不要名份,孩子也不要了,只求能待在公子的身边,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行么?”

      香兰!她不是戚芙蓉的贴身丫环么?戚嘉月会记得香兰这个名字,是因为香兰原本在戚老夫人跟前服侍,心灵手巧,颇有几分姿色,又会说话,常常讨得戚老夫人欢心。只是不知道戚芙蓉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从戚老夫人手中把香兰讨了去。去年中秋节家宴,戚嘉月望见香兰在戚芙蓉身边伺候,见她脸上的朝气黯然不少,为此还暗暗吃惊。

      她的妹妹,美丽自傲的戚芙蓉是有多么的容不下人,戚嘉月是知道的。自小,因为爹爹的偏爱,因为自己的脸,她就没少招来戚芙蓉的嫉恨。只是她常年偏居一隅,戚芙蓉想要找茬,也进不去弄玉小筑。

      如果戚芙蓉知道自己并非女儿身,会不会被气得跳起来?想到这里,戚嘉月不由得偷偷笑出声来。

      “请你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慕白快步走在前面,对这个莫名奇妙跑出来缠着自己不放的婢女彻底失去了耐心。

      献完寿礼后,戚慕白受父亲的嘱咐,在府外门口迎接往来的宾客,以示尊重。可前不久,宁朗悄悄前来向他禀告,二小姐戚嘉月面色苍白的离开了易安阁,不知去向。

      戚慕白一听,便让宁朗叫来齐管家代他迎客,自己却急冲冲的走向女眷们居住的后院。不曾想到,他快要走到半月亭的时候,这个名叫香兰的婢女突然出现,并且拦住了他。

      他对这个婢女毫无印象,可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口咬定与她春风一度的就是自己。

      “大公子,你,你怎能如此狠心!那夜,你对奴家不是这样的,你说,你会对奴婢负责,纳奴婢为妾!”

      面对冷漠的戚慕白,香兰既寒心又绝望。当她发现自己的葵水有两个多月没有来的时候,她的心慌极了。最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几次三番想告诉戚慕白此事,可每次她靠近戚慕白,戚慕白都视若无睹,看她的眼神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刚刚三小姐吩咐她悄悄跟出去查看二小姐的行踪,当她走到半月亭附近,远远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戚慕白。她咬咬牙,决意今天必须向大少爷要个说法。

      香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公子不仅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还对当日他们俩共度一夜的事实矢口否认。风度翩翩的大少爷违背诺言抛弃了她,她只是一个卑贱的丫环,如今又丢了清白,夫人一定会认为她败坏门风,不守妇道,然后把她逐出相府。

      “如果你继续缠着我,相信我,你在相府待不到今日日落!”

      戚慕白眸中的冷光充满不屑和鄙视。他对这种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勾引主子,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下作之人厌恶之极。

      “呵呵!奴婢也不想逼公子,可奴婢也没有活路了。奴婢发誓,今日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如公子拒不承认,奴婢只好求老夫人替奴婢做主!”

      香兰低低冷笑一声,她被戚慕白的不屑彻底伤透了心。无奈之下,她祭出最后的救命符。

      “既如此,正好让祖母还本公子一个清白!”

      戚慕白连看都不想再看香兰一眼,对她的威胁更觉可笑。他一把推开身前的香兰,决然离去。

      “大公子!”

      没人回应,香兰晃了晃,蹲在地上又开始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香兰担心待会会有人经过,只得原路返回,继续完成三小姐交给她的任务。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相信戚老夫人是不会不管戚家的血脉的。等今日寿宴一过,她就向戚老夫人禀告此事。

      戚嘉月在假山背后偷听到香兰和戚慕白的谈话内容,咋舌不已。

      谦谦君子戚慕白,私下里竟和自己妹妹的婢女有染,而且还让那个婢女怀上了孩子。不知道父亲知道了,作何感想!

      不过,少爷和丫环私下混在一起,在富贵人家并不罕见。对多数人而言,这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再加上祖母对戚慕白的偏爱,这件事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怪只怪,香兰起了不该起的贪念。

      戚嘉月直起身子,正要准备返回易安阁之时,她的嘴巴突然被身后一双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捂住了。

      “唔唔,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戚嘉月抬起左脚狠狠的往后跺,那人动作更快,往旁边一闪,戚嘉月便踩空了。一击不成,戚嘉月又猛然屈起双肘向后撞击,企图推开敌人的掣肘缚,可仍旧失败。

      那人俯身靠近戚嘉月的颈部,猝不及防的,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戚嘉月雪白的颈脖多了一个醒目的牙印。

      戚嘉月痛得飙泪!今日是祖母的寿辰,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手下留情,不料却遇到了一个疯子!

      正当戚嘉月使出溟阳神功打算收拾这个暗中偷袭的无耻之徒时,头顶上传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瞧是谁,原来是二妹妹!嘉月,对不起!大哥以为,鬼鬼崇崇藏在这里偷听的,是哪个躲在这儿偷懒的婢女。”

      戚慕白一边松开捂住戚嘉月的双手,一边道歉。他局促的望着戚嘉月,有些手足无措。

      嘉月瞪着他,她摸了摸被咬得生痛的脖子,她敢肯定,戚慕白是故意的!什么谦谦君子,世人都被蒙在鼓里!

      “二妹妹这会不应该在易安阁陪着祖母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戚慕白无视戚嘉月的怒视,关心问道。

      “我在哪里,与你何干!”

      戚嘉月整理好裙子,便快步走出了假山。如今这副模样,肯定不能回易安阁了。否则这么明显的牙印,她该如何解释。

      “戚嘉月,我是你大哥!”

      戚慕白大手用力将戚嘉月的身子扳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相互瞪着,僵持不下。

      “我的事情一向不用大哥操心!只盼大哥能管好自己,白姐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允许你有事情欺瞒她!”

      戚嘉月甩开戚慕白禁锢的双手,一脸严肃和认真。

      白欣溶,戚慕白的未婚妻,其父是史部尚书白修杰。白家和戚家是世交,白欣溶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更重要的是,白欣溶不爱红装爱练武,有了这个共同点,戚嘉月很快就和她打成一片,可以说,白欣溶也是戚嘉月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戚慕白瞧着戚嘉月皱巴巴的小脸,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她单纯愚钝的样子十分可爱,戚慕白忍不住伸手想去敲醒她的小脑袋瓜。

      还来!戚嘉月敏捷侧身躲过。她越来越对这个被自己骂了还乐呵呵的大哥感到迷惑不已。

      见戚嘉月躲过,还一脸嫌弃的远离自己,戚慕白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他收回自己的双手,坦然道:“我不认识那个婢女,想必是她认错人了。二妹妹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清者自清,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闻言,戚嘉月半信半疑。谁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可是,瞧戚慕白不慌不忙的样子,即使这事是真的,依戚老夫人和爹爹对他的偏袒,此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戚慕白依旧是相府人人称羡的大公子。

      “你先回弄玉小筑吧,祖母那边,大哥会替你解释的!”

      戚慕白也不在意戚嘉月不信任的目光,他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戚嘉月张口就想拒绝,但她一想到脖子上的牙印子,便哑口无声。

      “就说我旧疾复发,先行回弄玉小筑了!”

      撇下这一句,戚嘉月头也不回,恨恨的往弄玉小筑的方向走去。

      真是小孩子心性!戚慕白摇了摇头,心底一片苦涩。

      昨夜赵姨娘无意中向他提起,父亲有意提前他和白欣溶的婚事,道是六月初八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

      这边,戚嘉月还在为戚慕白破坏自己难得的好心情而愤愤不平,戚慕白那个疯子,他是属狗的么,见人就咬。

      “哟!是哪个家伙不长眼睛,敢得罪我二姐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戚嘉月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远远的,戚嘉月就看见戚子衡左右晃着玉吊子折扇坐在听雨亭等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不会是来要报酬的吧!

      戚嘉月下意识扯高自己的衣领子,向戚子衡走了过去。

      “说吧,这次需要我做什么?”,戚嘉月不敢走得太近,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知我者非二姐姐莫属,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戚子衡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他瞥了一眼甚是不耐烦的戚嘉月,嘴角的笑容越发耐人寻味,低声道:“二姐姐不过来坐坐?”

      “不用了,我有些不舒服,你想我做什么?”,戚嘉月警惕地看着他。

      整个丞相府,戚嘉月最不喜欢的就是戚子衡,长得人畜无害,却最有城府。一不留神,被卖了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二姐姐怕我?枉我今日还在祖母面前替二姐姐解围!”

      戚子衡别过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知道,还真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冤屈。

      戚嘉月望着戚子衡炉火纯青的演技,除了感叹还是感叹。他若是女子,必定是一朵横扫千军的千年白莲花!

      “我现在头痛得很,你不说,就此作罢!”

      戚嘉月扶着自己的额头,懒得和戚子衡胡搅蛮缠,转身就想离开。

      “二姐姐当真无趣,半句玩笑都开不得!”

      戚子衡看戚嘉月动了真格,只得见好就收。他快步追上前,笑嘻嘻道:“我想离开京城两个月,到江北办点事情!”

      闻言,戚嘉月停了下来。江北现在乱成一团,戚子衡此时前去,父亲定然不会轻易答应。

      “江北如今闹水灾,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商人去凑什么热闹!”

      虽知戚子衡本事不少,但他也只有十五岁。在京城,他再怎么胡闹,也有爹爹和戚夫人照看着,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北,爹爹想要帮忙,也鞭长莫及!

      “我的好姐姐,正因为乱才有我的一席之地啊!早前我已派人提前去打点一切,你只管说服父亲,其余的,你不用担心!”

      戚子衡言之凿凿,十分自信。

      见戚子衡去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益,戚嘉月也不打算浪费口舌。

      “我尽力而为!”

      “谢二姐姐!”

      “二姐姐,你在相府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尤其是要当心大哥!”

      临走前,戚子衡凑近戚嘉月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戚嘉月一愣,刚想问个明白,戚子衡却溜得比风还快,眨眼就不见人影。

      小心戚慕白,为何?她与戚慕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戚慕白为何要与她为敌?哼,戚子衡呀戚子衡,就是看不得别人舒坦。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鬼。

      想的这里,戚嘉月决定把戚子衡的危言耸听抛诸脑后。

      回到弄玉小筑后,戚嘉月迅速换下繁琐的女装,打算到弄玉小筑的浴池里沐浴,以此洗去一身寒气。

      瘦削的肩膀,浓密的黑色长发,白得发亮的肌肤,远远望去,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目光再移近一些,美人的胸膛却异常平坦!流畅的线条,修长的躯体,还有犀利的眼神。没错,尽管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戚嘉月确是不折不扣男儿身。

      他望了望自己练了一年多才勉强练出来的五块腹肌,不禁叹了一口气。叶千夜教给他的溟阳神功,他已经练到第四层,再也不用日日忍受那冰寒刺骨的寒毒之苦,他也终于离开这个可以抵制寒毒的温泉浴池了!

      这一切都昭示着,他离开相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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