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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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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梁白靠在床头,钟柔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已经睡着了的楚珩的后背。
阿九蜷缩在楚珩的脑袋旁,也是呼呼大睡,尾巴被楚珩抓着,耷拉在枕边。
床脚处,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呆呆地坐着,只是他的臀部以下,却是一缕青烟。
打了个呵欠,梁白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道:“你困吗?”
“啊?”阿嵘愣了愣,然后摇摇头,“鬼是不会感到困的。”
梁白:“……”
对哦,她忘记了!
阿嵘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姐姐,你为什么会帮爸爸?”
今天白天的时候,阿九对梁白的性格略微提过两句,他才明白,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她出手帮忙的。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愣了许久,眼神有些许的迷茫,轻声道:“大概是因为你父亲让我想起了父爱如山。”
她确实不愿意帮傅博文,可是当她看见傅博文竟然愿意跪下来求她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师父提到的父爱如山。
或许,这便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吧!
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他。
知道梁白十六年前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钟柔不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阿白。”
梁白对她浅浅一笑:“阿柔姐姐别担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钟柔无声一叹:“不说这些了,你困了就先睡吧,这孩子有我看着。”
梁白知道她担心自己,闻言乖巧地点点头:“好。”
她躺下把被子拉上来,几乎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不过片刻,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缓起来,显然是睡着了。
看着梁白安然的睡容,钟柔笑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阿嵘有些羡慕地看着梁白被钟柔哄着,这些年来,除了傅远怀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没有人能看见他。
后来,随着傅远怀长大,他就再也没在傅远怀面前现过身了。
不被人看见,听见的日子实在是太孤单了,每次看见傅夫人哄着傅远怀吃药,睡觉时,他都想过,如果有一天妈妈也能这么哄他就好了。
可这永远都只是一个奢望,永远都不会实现。
感觉到他的目光,钟柔抬眸,望着他,微微一笑,“怎么了?”看见他眼里的羡慕时,她话一顿,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阿嵘有些不安地道:“我可以吗?”他长得和普通孩子不同,面容扭曲,狰狞吓人,他是知道的。
“当然可以。”
钟柔的笑容不变,轻轻地道。
闻言,阿嵘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却天真的笑容,赶忙飘到了钟柔的身边。
钟柔给梁白和楚珩掖了掖被子,小声地道:“咱们说说话。”
“说什么?”阿嵘歪着头。
“难受吗?”
“什、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钟柔叹了口气,“其实,你心里知道,你父母更愿意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哥哥,对吗?”
“你不愿意让他们为难,所以才会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前先做了选择。”钟柔疼惜地摸着他的头,“可是这样,你也很难受的,是吗?”
阿嵘抱着自己,双眼看着前方愣愣地道:“我知道的,他们对我,或许是有愧疚,可我已经死了,跟哥哥比起来,这份愧疚又算的了什么呢?”
“我借着哥哥的身体活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如果没有哥哥,哪里还有我呢?所以,我愿意让哥哥活下去。”
“阿白姐姐虽然没有说,可我一直都很清楚,一旦离开哥哥,我就活不了。但我不在乎,就当,这是我报答哥哥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吧。”
钟柔说不出话来,阿嵘虽然看着年纪小,然而这些年跟在傅远怀身边也见识了不少事儿,自然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只是看得太过通透,活得就艰难,钟柔沉默地望着阿嵘眼里的了然,轻声一叹。
“难得糊涂。”
她垂头看着阿嵘,和声道。
阿嵘仰头对她一笑:“姐姐不用担心我,阿白姐姐允诺我一件事。等我了了心愿,就该离开了。”
她也不去问梁白答应了他什么事,只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你去睡吧,我就在房间里,不会乱跑的。”
阿嵘知道她可怜自己,不由对她露出了个笑容。
——虽然狰狞可怖,却懂事得让人心疼,不由让钟柔更怜惜他了。
只是啊,这个世上向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懂事的那个往往都会被人给忽视。
阿嵘的懂事,让他的父母理所应当地忽视了他。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梁白磨着钟柔帮她打个电话给沈却请假。
这次月考,她考得不是很好,所以不敢逃课,只能让钟柔帮她请个假。
被这妹妹磨得不行,钟柔无奈之下答应了。
亲耳听到沈却在电话里答应了钟柔的请假,梁白立马高兴得抱住了她,“姐,你真是太好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说完,她拉过一旁的阿嵘就跑了。
“哎,你小心点儿啊!”看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钟柔就忍不住操心。
“知道了……”
远远地传来她的声音,钟柔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见床上还困着的一人一猫,走了过去……
游乐场。
梁白站在游乐场门口,抬头看了看,不确定地问道:“是这里了吧?”
阿嵘:“……姐姐,你从来都没来过游乐场吗?”
梁白摸着下巴唔了一声:“对啊!”
从小就在深山里长大的梁白的确是没有来过游乐场,她小时候的玩伴都是山中鬼怪,对这些正常小孩子该玩的倒不是很清楚。
“……”
阿嵘有些怀疑让她带自己来游乐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了,不过,来都来了,后悔也没用了。
“走吧,就算我没来过,也可以带你玩。”梁白抬步朝里面走去,漫不经心地道。
阿嵘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打也不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不认命还能咋的?
如梁白所说,即便她从来都没来过游乐场,一样可以带阿嵘玩,因为她一旦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就从游乐场里抓鬼问情况,简单粗暴的让鬼们敢怒不敢言,纷纷躲开,尽力不靠近他们周围。
这一天下来,梁白和阿嵘玩得很开心。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橘红,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高大的摩天轮反射出淡淡的橘黄色。
眺望着远处的夕阳,梁白轻声道:“没想到,今天过得这么快,太阳竟然要落下了。”
“是啊!”阿嵘飘在她身边,喃喃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夕阳。”
“后悔吗?”梁白侧眸,望着他,“如果昨天你没有选择傅远怀,今天,或许就是另一个结局。”
阿嵘沉默了很久,才道:“后悔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我哥哥呀!”
是那个会告诉他,如果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就吸他精气的哥哥,是那个发现自己的存在时,没有害怕他,对他露出笑容的哥哥。
这样的哥哥,他怎么忍心看着他因为自己死去呢?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傅远怀因为自己的缘故,从小就身体不好,也因此,没有一个小孩儿愿意和他玩。
后来,是顾尘的出现,才让傅远怀的童年不那么孤单。
所以,即便顾尘让他感到很害怕,他却还是愿意相信,顾尘不会伤害自己。
“姐姐,如果哥哥来问你,你就告诉他,我投胎去了。”
梁白脸色很平静,“我答应你!”
阿嵘笑了笑,转头继续看着天边那逐渐消失的夕阳,他的身体也慢慢地变得透明。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天际时,一个小巧的符篆掉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见!”梁白轻声道。
她弯腰捡起这个符篆,眼底生出几分潋滟的水意,“真是个傻瓜!”
她从摩天轮下来,慢慢地朝外面走去。
寂静的夜晚,她的身影看上去有几分忧伤和寂寥。
突然,她停了下来。
前方,顾尘双手插兜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梁白也无言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还是顾尘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抬步向她走去,在她面前站住,垂眸看她,“送走他了?”
“嗯!”
“他,灰飞烟灭了吧?”
梁白默了一瞬,而后点头,“嗯。”
顾尘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她耳后,低低地说道:“在为他伤心?”
“不过是……觉得他无辜。”梁白仰头,眼底的水意暴露在他眼里,“活人的生命可贵,鬼又何尝不是呢?”
她捂住自己的脸,蹲下身,头抵在膝上,声音变得艰涩起来,“我从小和师父抓鬼,可是,他们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他们报仇,杀人,所以手上沾了血……”
“师父说,有孽缘的鬼,只能灰飞烟灭。我尽力救他们,可是却总是救不了。我从不觉得他们做得不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师父说这是不对的,哪里不对?我不明白。”
“你师父只是想让你做个善良的人。”顾尘蹲在她身前,轻轻地摸着她头顶的发丝,说道。
在世人眼中,鬼是恶的,帮助鬼的人自然也是恶的。
梁白放下手,看着顾尘轻声道:“可是当一个善良的人很难,也许有人觉得不难,那是因为他们只做了一次选择。”
然而,当他们每天都要在善与恶之间做选择时,就会发现真的很难。
至少,她做不到每次都选择从善的一方。
因为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时,是难以感受那痛苦的。
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冷暖自知。
她吸了吸鼻子,撑着膝盖起来:“算了,不说了。昨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的。我只是心中有气,又恰好你凑了上来,所以我就把气发在你身上了。”
顾尘薄唇微挑:“我知道,我没生气。”
“还有,”梁白犹豫地扭了扭手指,“谢谢你!”
为那女鬼,也为那些无辜的人。
牵住她的手,顾尘勾了勾唇,转身:“很晚了,该回去了。”
梁白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或许是今晚夜色的缘故,她总觉得顾尘给她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唇角不禁扬了起来。
反手握住他的大手,一点嫣红色爬上了她的耳垂,梁白抿着唇,努力把嘴角的笑容压了压。
顾尘一直都注意着她,瞥见她的小动作,眼里有着些许笑意。
夜色美好,人亦美好!
次日。
梁白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林果果他们都来了。
傅远怀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身体已经没事了。
“阿白妹妹来了。”看见梁白,南明殷勤地道,还想起身帮她拉凳子,却被顾尘无情地按住了狗头。
梁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嘿嘿嘿!”南明挠了挠头,以前是觉得她是梁家的人,跟他们玩不到一路,所以才会把她排斥在外。
可如今,她不仅在望峰山救了他们,后来又救了傅远怀一命,先不论她有多厉害,就说她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顾尘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管他。”
傅远怀转过身,犹豫地看着她。
“他已经投胎了。”知道他想问什么,梁白也不卖关子。
傅远怀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淡淡,也看不出是为阿嵘感到难过还是开心,说了声谢谢就低着头又转了回去。
顾尘低声道:“阿怀他这两天心情有点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梁白摇头,“我没放在心上。”因为幼年的经历,对这样的事和人她向来看得开。
顾尘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七,我有时候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被你放在心上。”
梁白拿书的动作一顿。她垂下眼帘,没说话。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突然,许多学生都从教室里跑了出去,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看,同时还在嚷嚷什么。
林果果拍了拍梁白的胳膊,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的气氛。
“阿白,阿白,宋轻轻来了,咱们去看看。”
还不等梁白说什么,她就挥着手让两个坐在外面的男生起身。
顾尘挑眉,起身让出了位置。
两个男生一让开,林果果拉着梁白就跑了出去。
见状,其他三个人也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哎,你看,是真的宋轻轻唉!”林果果指着教学楼前,在镜头下流泪的女孩子,激动地说道。
梁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了片刻,“怎么是她?”
“什么?”林果果没听清楚她的话,“阿白,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梁白反应过来,笑道。
“阿白,你知道吗?宋轻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拿了两个最佳女主角奖了。”林果果给梁白普及那个女孩儿的生平,“不过,让人感到可惜的是,她的家庭……”
说到这儿,林果果一脸的惋惜,“她的父母一直是娱乐圈公认的最恩爱的夫妻,但前些时候竟然在闹离婚。这也就算了,让人更意外的是,她竟然想不开,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听说,她前几天才醒过来,一醒来就进了剧组拍戏。”
“哦!”梁白兴致缺缺地听着她说八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楼下的女孩儿。
嗯,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其他的都没什么大的问题。
林果果还在说。
宋轻轻的父母一个是大公司的老板,一个是已经退隐多年的林影后,两人恩爱多年,不过之前有人曝林影后婚内出轨,叫整个娱乐圈都震惊了。
一时间,人人都在抨击林影后,而林影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出来澄清。
就在这个时候,宋轻轻在医院醒过来了,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安排了一场记者招待会,帮蒙受冤屈的母亲澄清,同时告诉大家,出轨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她甚至还主动展示了父亲出轨十八线小明星的证据,让大家明白,她没说谎。
网上因为她的话都炸开了锅,纷纷跑到她父亲公司的微博下面要求一个说法。
当然了,作为第一线吃瓜群众和宋轻轻的头号粉丝的林果果也加入了,只不过她用的是自己的小号。
梁白对这个还挺有兴趣的,反问她:“那她有没有打她父亲一顿出出气?”
林果果:“……”阿白,你是个女孩子,这么暴力要不得!
两个人在讨论八卦的时候,剧组已经休息了。
宋轻轻从助理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听着助理和她说父母的后续事情,不经意间抬头,一个熟悉的侧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助理后面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举起手对那个人摇了摇,大声喊道:“小白!”
被喊的那个人神色一僵,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宋轻轻正对着自己兴奋地摆了摆手,嘴角抽了抽。
见其他人都惊讶地看过来,她垂下头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