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春日无战事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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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夫人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丈夫的答案这么坚决，不由好奇起来。
“为什么蒙巴顿子爵不可以？难道他已经订婚了？”
公爵抿了抿嘴唇，他好像不大乐意谈这个话题，背后道人长短非绅士所为，但妻子不是别人，他得教她心里有数。
“我认识蒙巴顿伯爵，威廉的父亲，过去有些交往，对他的家事略有了解。伯爵深居简出，不好交际，伯爵夫人常年卧病在床，他们夫妇鲜少出席社交场合。”
“是的，我听说过一些。”公爵夫人点头。
“实情是……话不入第三人之耳，”公爵叮嘱，获得妻子确认的眼神后，才说，“伯爵夫人很不幸有精神上的一些疾病，年轻时没有发现，产后发作过几次，因为发现得早，没有广为人知，仅少数知情人知道些。后来，发现伯爵夫人的祖上也有精神疾病，医生不排除有遗传的可能。”
完全没想到蒙巴顿家会有这样的不幸，公爵夫人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神色。
“哦，上帝啊……”
“威廉的子爵头衔是他很小的时候就从他母亲那边继承的，他外祖父英年早逝，下面又没什么男性继承人，就把头衔和财产都给了他。据我所知，威廉自幼就被伯爵送去学校，很少见到父母，每年都回老庄园一两次，和父母间的关系恐怕不算亲近。唉，伯爵其实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年轻时还上过战场，只是不幸，碰上了这样的悲剧。”
“那威廉现在怎么样？”
“很健康，前途光明，我想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公爵很坦白地说：“只是未来的事情，当真说不准。我是个自私的父亲，不愿意女儿去承担失去丈夫甚至孩子的风险。”
“自私，但称职。不要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公爵夫人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自己的丈夫高兴些，“再说，我们的小女儿，不是谁都能搞定的，她恐怕不会让追求者们轻易如愿。”
远在千里之外的艾玛并不知道自己引出了家人对蒙巴顿准将的讨论，她现在快乐极了，像只离开巢想要飞高高的小小鸟，因为医生聘请她做实验室助手！
她鼓起勇气离开家，一人留在陌生的地方，不是说她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多么厌恶，也不是她多么喜欢医院的工作。她就像所有处在新旧时代交替的女性一样，面对新思潮新生活，激动又迷惘，好奇又忐忑，长时间被套着马具盲目行走，突然缰绳松了，她壮着胆子地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她已经比大多数女性幸运太多了，生来富贵，衣食无忧，工作也有朋友保驾护航。对待上帝和周围人的善意，她是以超出常人的勤奋、认真和专注回报它的。
她凭着自己天生的聪明头脑，快速学习并掌握了工作相关知识，还托人买了生物学、化学的入门书籍，准备自学。
其实一开始肖律给她的工作只是基础工作，监督器具消毒、整理实验记录、处理琐事之类，但当他发现艾玛能够胜任更多工作的时候，就开始把她从打杂变为助理——刚开始说“助理”只是名头好听，现在艾玛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助理了。
肖律并没有因为她是实验室里唯一的女性而有所偏待。
有次艾玛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往发酵罐内的发酵液中通入空气以供给足够氧气发酵的时候，她没有严格按照操作，导致空气中含有微生物，青霉菌株发生污染，致使发酵失败。
肖律当着所有人员的面，以最严厉的措辞把艾玛批评了一顿，还说出了再犯同样错误就滚蛋的话。艾玛低着头，眼圈发红，竭尽全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就连其他实验员都看不下去，委婉地提醒他不该这么对待一位淑女，但肖律依旧固执己见，我行我素。
艾玛居然也甘之如饴，因为公平，恰恰是她需要的。她要求公平的机会，那么也要面对公平的管理和惩罚。最后，艾玛请求用自己两个月的工资抵扣实验室的损失，略微调整就重新回到工作。
以艾玛为代表的女性员工的到来，给无聊的军营和实验室带来了新鲜的空气。
谁不喜欢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女实验员、护士、厨娘呢？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当然，对于这种变化，也不是谁都高兴的，比如威廉·蒙巴顿。
他已经收到几份来自手下士兵的婚假申请了，年轻男女，恋爱婚姻自由，他总体上还是为士兵们能获得幸福而高兴，怎么会阻拦呢？可是，这引发了一些麻烦事，导致管理难度增加。
士兵的职业不能保证男子作为丈夫的品质，一位勇敢的士兵可以是个风流花心的情人，也可以是芳心纵火犯，导致他这个长官要四处救火。
这些都是小事，还有更恶劣的。不知是谁制造了谣言，说士兵家属更有机会进入医院就诊，军队及时发布声明，可效果欠佳，还是免不了有上当的少女或者被算计的士兵出现。
蒙巴顿揉了揉眉心，他放下批报告的钢笔，决定去询问医生的建议。
从听说公爵小女儿艾玛被医生聘为助手起，他就没去过实验室。
实验室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蒙巴顿觉得窒息，靠近这里会让他的呼吸偶尔遇到障碍，口鼻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糊住了，隔绝了空气，令他心慌恐惧。
他穿过熟悉的走廊，离医生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他需要刻意调整呼吸才显得正常。
还没进门，他就听到室内的交谈声。
“布鲁西，我们晚上要举办舞会，为一对新婚夫妇庆祝。大家都太久没休息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你就一起去吧！”
少女唤着医生的昵称，拉长了“西”字的音，蒙巴顿即便没有看到人，也能猜到她脸上必然是带着撒娇的表情。
没等肖律回答，蒙巴顿就快走一步敲响了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断里面的谈话，或许他在害怕肖律的答案。
“稀客。”肖律看到蒙巴顿时嘲笑了一句，艾玛和对方打了招呼，以为长官和上司有话要谈，就退出去了。
“她很有天赋。”就是有点皮，敢和人打赌自己不会跳舞。肖律透过窗口，看向艾玛离去的背影，眼底是祖父对孙女的宠溺。
他不是女性，但能看到女性为了平等做出的努力和牺牲，那是男权社会中的男性无法想象的，他对此心中常怀敬意。无关风月，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尊重。因此，在对待艾玛的时候，他非常乐意伸以援手，还有点对晚辈的照顾、指点。
这在别人眼中会产生误会。
你会娶她吗？
蒙巴顿想问，但他感到了一阵晕眩，眼前有黑色快速蔓延。不是他对医生产生了什么禁忌的感情，而是威廉上线了，在这么久的沉寂后。
“你看上去很喜欢她。”威廉几乎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妒忌和酸涩。他知道自己应该为医生感到高兴，在自己决定放弃的那刻起他就没资格干涉任何事了，可还是会感到悲伤。
他告诉自己，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医生会爱上别人，可为什么要是女性？就像告诉他，自己就是医生的一个消遣，一次冒险，在一直走了很长时间的正道之后，偶尔试一试林间小道，他最后还是会回归正途的。
“她就像我的女儿。”肖律认真地说，眼底坦荡荡，没有一丝嘲笑或隐瞒。他说：“好久不见，威廉。”
威廉震惊地微微张开嘴巴：“你怎么知道我是……”
“蒙巴顿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或许会有所反应，当然我希望他会，说明他还是有点在意我的，但他不会问出来。这会让他显得自己在吃醋。”
威廉用视线亲吻肖律的眼睛、鼻梁、脸颊以及嘴唇，灰色的眼睛述说着自己压抑着的却无法表达出来的思念。
肖律从他的眼神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未变，他说：“你得告诉我，在首都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动摇。”
“不，我不能，”威廉掩面，露出羞愧至极的表情，“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在精神上的疾病，多重人格，调理得当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严重影响。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肖律盯着年轻的军官，温柔又坚定：“无论拒绝或接受，你欠我一个答案。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通过另一个人，或者人格。”
威廉紧张得手心出汗，他意识到，不拿到一个结果，肖律是不会罢休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得到你。”
威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嘲讽自己的徒劳挣扎。
他深吸了一口气，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你的妻子和女儿有可能还活着。”
说出第一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威廉详细地说了上次回首都的经历，他见了父亲，坦白了自己的性向，父亲没说赞同，也没表示反对，而是露出一副预言终于成真的悲哀表情。他自然满心疑惑，父亲则借机告诉了他母亲病情的真相，她不是病得太严重，必须常年卧床休息，而是每次威廉回家，父亲都会用药物令她安静下来，维持一个温馨家庭的假象。
这些药物具有较大的副作用，长时间使用会导致智力退化、大脑反应变慢等后果，所以威廉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让他住校、参军，和家人保持距离，这样才能守住秘密。
那个可以摧毁任何健康人的秘密：他祖上有精神病史,所以威廉也会得病，大概就是宿命吧。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完全不符合现代的科学常识，但在当时背景下，同性恋非法且被当作精神疾病。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这时候，威廉收到了那个令他绝望的消息——医生的妻女还活着，他一定会离开自己。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肖律叹息：他不分裂谁分裂。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春日无战事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