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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柳骋帮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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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摊子供人歇脚,买到的小玩意儿堆了满桌。
万擎谦用袍角擦过条凳,才让她二人落座。
他将斟好的茶水先推到盛嘉云面前,“先润润喉,待会还有舞狮看。”
这就是别人家的兄长?盛嘉风只会跟她争条凳,争水喝,从未这般周到过,盛嘉云颇不习惯。
万晴礼捧着茶杯,看着没话找话跟盛嘉云聊天的万擎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问姑娘家近儿在学什么,顽什么,善不善女工,是否主中馈……
听他问出这些,万晴礼心下怪异感更盛,哪有人问妹妹的好友这些的,又不是跟你相看。
相看?万晴礼心中一咯噔,不是吧?
盛嘉云转过头去望向别处,小口啜着茶,随口敷衍,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万擎谦体贴是体贴,但有些逾距。
万晴礼皱着小脸打岔,将万擎谦的话头转回万家。
旁边茶桌上的书生打扮的茶客,兀地争吵拔高了声音,将盛嘉云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句诗的落点不够好,当改成‘开’才最贴切!”
“‘来’才最为合适,若是翛竹……”
盛嘉云“啊”地一声从条凳上弹了起来,整个茶摊子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所有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盛嘉云抬手往脑门一拍:“我忘了,我娘还在里头等我一同上香呢,先走了。东西你遣个小厮送我府上。”
被泼出来的茶水淋湿的大娘无语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姑娘一惊一乍的。”
众人开始跟风谴责,盛嘉云踩着大家的嫌弃飞速钻入人群,离开是非之地。
万晴礼抬步想追过去,又听另一书生劝两人道:“你们莫要吵了,我去请林峣过来评一评。”
万擎谦望着盛嘉云的身影,站起来对万晴礼道:“你也累了,我去吧。”
万晴礼瞥他一眼,将他猛地一拉,摁回凳子上,审犯人般质问道:“是你的主意还是娘的主意?怎么能把主意打到阿云身上!”
万擎谦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斟了杯茶:“阿云不好吗,她很善解人意,你前头才跟她解释,她转个头给我梯子下了。你们又是手帕交,若当了姑嫂,必然也能处得融洽。”
她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她善良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万晴礼气得嗤地笑出声:“凭什么啊?”
他又给她空着的被中添水:“凭你是我亲妹,你不应该与我置气,而该当帮我。我早日成亲,你也能早日议亲。”
“我不从中作梗你就偷笑吧,还让我帮你?”万晴礼乜他一眼,“再说你,你以为你又是什么香饽饽,她要是知道你那些破事,也看不上你。”
万擎谦收起好脸色:“你怎变得如此刁蛮刻薄了,妄议兄长也是你该做的吗?她看不看得上,还轮不到你说。”
“你以为她是谁,你以为她任你搓圆揉扁?她眼里可揉不进沙子,你别以为她能顾着你的面子让你跟我们逛庙会,就能在嫁给你后顾着面子而容忍你养外室。以她的性子,她不把外室找出来倒挂在城墙暴晒三天,我名字都能给你倒过来写。”
万晴礼警告道:“旁人我懒得管,莫要再将主意打她身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却见万擎谦哈哈大笑出声,他抹掉眼角笑出的泪,“你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妹情深啊。”
他伸手一把扯下草兔子,草绳在她皓腕上留下一道印子:“你哪里是想要草兔子,一屋子都挂着这些破草玩意儿,还稀罕她手里的一个?”
万晴礼瞳孔地震,掰开他的手指抢回来,却见草兔子已被他的大手劲给捏得变了形状。
“她知道她的好姐妹瞒她那么多吗?”万擎谦嘴角勾起讽笑,以报方才万晴礼损他之仇,不是今日,他还不知道连他胞妹也敢小瞧他。
万晴礼听到这句反而笑出声:“你以为能威胁到我,你尽管可以去她面前说,我不过是瞒了我心仪何人,可没伤害她。再说了,你又怎知,她就没瞒过我,我们彼此彼此而已。”
庙会人多得摩肩接踵,她一旦往上香的方向走,便没法再中途回头,一路被推着往前走。
庙前的香鼎插着满满的檀香,烟雾缭绕,没有人大声吵嚷,低声絮语,宁静得竟有几分虔诚。
沙弥通常不与请香的香客搭话,到盛嘉云前面的一位夫人,却开了口,听着有是熟稔。
沙弥关切地提点道:“今日香客多,李夫人可往西堂去,相较之下人要少些。”
“多谢。”前头的妇人乌发与白发掺夹,发髻梳得典雅整齐,微微露出的一段脖颈,苍白又不失端庄。
盛嘉云请过香,也跟着李夫人往西堂去了。人实在太多了,盛嘉云想找个少人的地儿上完香再逛逛,待时辰差不多就可归家了。
西堂虽不远,但这一路走得却不快。认识李夫人的人貌似很多,盛嘉云一路上都见到有人跟她搭话。
盛嘉云挠了挠头,她或许也应该多与娘亲一同出席宴席了,不然往后认识的人越来越少了。
“夫人节哀。”
“节哀。”
盛嘉云离得不算近,也隐约听出旁人劝慰李夫人的话。她瑞不知李夫人家中发生何事,但每个路过的都怜惜地在她面前提一句,就像伤疤被反复掀开,她心里会舒服吗?
安慰完李夫人的胖妇人与同行的友人从盛嘉云身边走过,叹息地道:“上天不公啊,怎么就让捐粮的好人痛失爱子呢,偏偏是她遇上这事,而且李二也是为了救人才丧了命。哎,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受得住……”
盛嘉云听得脚步一顿,怎么有些耳熟。她望着耐着性子接受路人关心的斯娴背影,记忆却飘回那个天色灰暗飘着雪籽的冬日。
那日她躲在李家的假山石背后等翛竹,也听到了惋惜的话。
李夫人,李二,她应当没猜错。这位娴雅的夫人,不仅是李二的母亲,也是翛竹的母亲啊。
右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左腕挂着的草绳,指甲磨了磨,又抬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安氏身影拐过墙角,盛嘉云也跟了过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是个死胡同,安氏勉力撑着墙,嘴唇发白地艰难喘着气,手里的香散落一地。
“夫人,你怎么了?”盛嘉云慌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屈膝蹲到她跟前扶住安氏。
安氏手脚发颤,呼吸变得又短又急,“我……去……去找主持……大师……”
盛嘉云转过身子将安氏背了起来,慌不择路,抬头是死胡同立马掉头,一边安慰,一边狂奔:“别怕,夫人别怕。”
“主持大师在哪?”盛嘉云背人不成问题,问题是她不认得主持和尚,也不认得路,整个西院充满了她又慌又怕的寻人声。
好心的路人给她指了个方向,她脚上功夫快,出了西院往山脚去了,一路上人愈发地少。每个过往的香客听到她嚷嚷的问路声都给她指了路,可她还是怕自己闯错了方向,一路喊着问个不休。
柳骋从山脚下来,就隐隐约约听到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此处好歹也算是佛门净地……
声音愈发地近了,一个姑娘背上背着人脚下生风地爬着坡,不知疲倦又急又切地问着下坡的人:“主持大师何在?”
安氏伏在她的肩头,盛嘉云耳畔响起她短促无力的喘息声,心底愈发地沉,手心也冒出冷汗。
兀地望见坡上身形颀长的青衫男子,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不管眼前之人是否惹她哭过,只要他是她认识的人。
“柳骋!帮我,救救这位夫人!”盛嘉云急得声音都在发颤:“她是翛竹的母亲!”
柳骋听见她急切的开口已大感不妙,迈开步子奔了过去,再听到盛嘉云带着哭腔的说是安氏之时,心都颤得险些跳了出来。
“放她下来。”
近了,柳骋才发现盛嘉云洁白的额上满是细汗,汗水打湿额发,睫毛带水,润得根根分明。
抱着安氏的手并未松开,汗水流进眼睛,涩得她眨了眨眼,盛嘉云拒绝道:“不行,要找主持大师医治,你快带路。”
“我来治。”柳骋扶住她的肩头,不让她往前冲。他看向她的眼睛,她慌乱失神的眸子比平时多了几分奇异的美感。
“人命关天,你相信我。”
他轻蹙的剑眉之下,一双桃花眼里涌着与她相同的迫切。
“我能救她。”他的自信大大抚平了盛嘉云的不安。
盛嘉云咬了咬牙,小腿一弯,屈膝将人放到地上。她嘴上没有说信他,行动上已做出了选择,只是她眼里还是有担忧。
柳骋望着呼吸困难的安氏,他眉梢都染上了忧色。手搭上她的脉搏,很快就辩出病情来。他解开挂在腰间的香囊,卷状布带被唰地展开,一根根细针错落有致地排列。
“你要施针?”盛嘉云被整齐列着的银针晃花了眼,怔愣地看着柳骋的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拾起针,姿势有板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