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夕照城 ...
-
夕照城的城门出现在面前时,日头刚刚西斜,铁灰色砖石垒就的城墙不若留仙城的青罡石华美,却要高上不少,巍巍屹立在午阳山脚下。此时夕阳正好,暖橘色的光绕过山峰,一束束落在城墙上,冷暖色交接处仿佛笼上了一层透明的纱,好似钢铁巨兽披了一件鲛绡外衣,本该显得不伦不类,但看上去却有种奇异的美感。
“果真不愧其夕照之名!”梁仲溪击掌叹道。
晁谦也被这美景震撼,立在城门处久久不能回神。梁仲溪这一声赞却是拉回了他的神志,他点头道:“枉我在宗门中闭门造车许多年,如今出来历练不过数月,已深知自身之狭隘,实在惭愧。”
梁仲溪深表赞同。
三人在城门口欣赏片刻,直到太阳慢慢沉入山中,这才跟着人流往城内走去。
夕照城是午阳山历练的最佳落脚处,城门费就要贵上一些,需要每人两颗灵石,且不允许灵兽在城中公共区域活动。晁谦三人只好将盘角犀收入驭兽牌,步行入内。
这城池很大,但修士数量也着实不少,宽阔的街道上即便不行牛马,也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填得鲜有留白。城门口同样有揽客的少年,晁谦本想随手点一个,却被梁仲溪拦下:“不怕师兄笑话,我这一路没带个随从,着实有些不便。如今既已到了夕照城,又准备找个住处,出去历练时总要有人照看。师兄若是没什么要事在身,可否劳烦与我同去我城驻地,让他们遣些随从与我?”
晁谦自无不可,他刚点了头,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衫少女,弓着背冲着梁仲溪恭敬一礼:“二公子,外使大人有请。”
梁仲溪显然习以为常,冲少女一点头,侧首示意:“这位是清衍宗的晁师兄。”
少女闻言冲晁谦行礼道:“原来是清衍宗的公子,奴婢余燕,见过晁公子。”
余燕行过礼后,便往前带路去了。
梁仲溪微微侧身,扇柄往前一指:“晁师兄请。”
三人便跟着余燕穿过人潮,往城中走去。
清衍宗大多外使喜欢幽静,毓陵城则不同。大约是受法学影响,毓陵门人间阶级较分明,上位者大多居于中心位置,以此彰显权威。此间外事堂是毓陵城在石首山脉的外事总堂,坐落于夕照城中央,从外面望去是一座五层的楼阁,同魔修巨头长垣宗的玄玉宝塔相对而立。
余燕将人带到门口,便有小童迎出门来,行礼道:“二公子安好!见过晁公子!大人说了,晁公子出身清衍宗,不是外人,便请二位一同进去吧。”
晁谦没想到自己也能得毓陵外使召见,心中微讶,面上却未显现出来。他冲小童温和一笑,道:“那便劳烦这位师弟带路了。”小童看着年纪不大,却也有筑基修为,且衣饰精美行止大方,显然非仆役一流,又在毓陵城外使手下行走,多半与桐山身份相仿,称一声师弟也算恰当。
果然小童闻言脸上便带了笑:“晁师兄客气,这本是我该做的。”说罢又自报家门,“小弟毓陵城石首山脉外事执事赵清安。”
晁谦笑道:“原来是赵师弟,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天赋着实过人。”
赵清安年纪尚小,脸上忍不住出现了几分自得,嘴上却谦道:“师兄过誉了,比起贵宗的天之骄子,我还差得远呢。”
“是差得远。”梁仲溪同赵清安关系亲近,见小孩受了些夸奖便喜上眉梢,举起扇子轻敲他的脑袋,不客气道,“清衍宗的师兄弟可不会如你一般,靠体内灵气暴动筑基。”
“二哥!”赵清安觉得丢了面子,“公子”也不叫了,捂着脑袋怒视梁仲溪。
梁仲溪没理他,扭头对晁谦道:“见笑了,这小子是我本家的堂弟,自小顽劣,修炼时走了岔路灵气暴动,索性他运气不错,虽伤了些经脉,却因祸得福筑基成功,实在当不得师兄一句夸。”
梁仲溪在随师改“梁”姓前本是毓陵城世家赵家子弟,赵清安是他嫡亲的叔伯堂弟,关系亲近,自然也就知根知底。
晁谦方才也不过随口一夸,毕竟清衍宗最是不缺天才。可听梁仲溪说赵清安是灵气暴动而筑基,却真有些惊讶了:“若是寻常修士碰上此事,不走火入魔已是万幸。赵师弟能在灵气暴动之时坚守本心,不仅能顺利梳理体内灵气,还能借势一举筑基,实在是了得!”
赵清安被自家大哥揭了老底,本来气得跳脚,此时晁谦递了台阶,立马从善如流地接着:“晁师兄谬赞了,小弟也是侥幸。”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堂过院,来到了一处大殿前。赵清安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侧身道:“二公子请、晁师兄请。”又冲浮蚁道,“还请这位前辈先随我去休息片刻。”
浮蚁看了一眼晁谦,见他点头,这才随赵清安退下。
晁谦随梁仲溪进入殿中,外使真人已经等在殿内。
毓陵城的外使有统一的制式服饰,男修着绯女修着紫。这位外使恰好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朱红色袍服端庄整肃,黑色长髯打理得整整齐齐,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沉稳目似铜铃,显得有几分严厉。
梁仲溪冲上首一揖:“三叔安好。”
晁谦也跟着见礼:“见过前辈。”
梁仲溪在毓陵城地位尊崇,外使真人虽是长辈,却也不能坐定受了全礼,因此在梁仲溪行礼前便已站起身来,待二人行过礼,这才指了指下首座椅,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晁谦便同梁仲溪一同坐了下来。
只听上首外使真人道:“吾乃毓陵城石首山脉外使赵海良,晁谦小友想必不认得我,但我同你父亲却是有过同袍之谊的。却不想如今你也长到这般大了。”
晁谦一怔,抬头看去,只见赵海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真挚中带着几分怅然,使得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凶脸都柔和了几分。
“你如今年纪轻轻,竟也快到筑基中期了。不错!没堕了你父亲的脸面!”赵海良细细打量了晁谦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挥手放了一个储物袋在他面前,“我曾同他打赌输过一次,这彩头没能到他手里,给你倒也勉强算物归原主了。”
晁谦接过储物袋,向赵海良拱手致谢。
这是晁谦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的消息。他昔年好友,如今一个破丹成婴,成为了清衍宗最年轻的元婴尊者;一个金丹后期,带人驻守毓陵城势力所及之中最广阔也是最繁乱的灵域。都说当年的悬玉公子晁靖泽如何惊才绝艳,若是他还在,怕也能在这些搅弄风云的修真者中占据一席之地吧。
赵海良是梁仲溪的族叔,又真心把晁谦当子侄看,因此留他二人坐了许久,耳提面命,将这石首山脉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提醒道:“你二人都突破在即,虽不必结伴而行,但历练时还是要带着人,若是在山中有什么奇遇就地突破,也好有人护法。”
筑基初期向中期突破并没有太大的瓶颈,几息之间便可以完成,但石首山脉妖祟众多,一时不察就足以丢了性命。晁谦二人知道赵海良是好意,都认真应了下来。赵海良还特意确认过晁谦身边是否有人护法,得知他是菁英堂弟子后,欣慰地道了一声“故人有后”,又叮嘱几句,这才让二人退下。
从殿中出来,便看到等在外面的赵清安和浮蚁。
浮蚁见晁谦出来,上前一步,喊了声“少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这才落后半步站到他身后。
晁谦知道他担心自己,安抚道:“外使赵真人是我爹故友,故而留我多谈了几句。”
梁仲溪含笑摇头:“三叔是金丹真人,早已辟谷,一时兴起竟讲了这么久。不知师兄是否顶得住,小弟我却是饥肠辘辘了。”
赵清安忙道:“我早已派人备下膳食,还请二公子同晁师兄移步。”
晁谦也早已腹中饥饿,便点头道:“那便叨扰赵师弟了,师弟可用过了?”
赵清安一边打头领路,一边冲浮蚁仰了仰下巴:“方才同这位真人一同用了些,我倒是用好了,可惜真人挂念着晁师兄,略坐片刻便去殿外候着了。如今师兄出来了,真人总能安心再用些了吧?”一番话既点出了浮蚁的忠心,又带了些调侃,显出三分亲近。
晁谦笑道:“既如此,便罚他稍后多吃一些,不能浪费赵师弟一番心意。”
膳堂就设在主院之中,穿过几道回廊便到了。
饭食早已做好,用法器温着,几人出得大殿便有仆役得到消息开始布置,如今热气腾腾的酒菜已经上桌。几人分宾主坐下,梁仲溪早看出晁谦对浮蚁的看重,开口道:“左右都是自己人,便请师兄身边这位真人也一同坐下用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