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郭二小姐是个酷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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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君宝初见郭襄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和尚。正在庙门口被师父打。
郭襄骑着毛驴甩着柳枝从经过，难免拔刀相助：“这是做什么？你们少林这么大个门派咋还能搞体罚呢？！”
郭襄停下她的坐骑，义正辞严。
老和尚不再挥舞手中棍棒，看着郭襄：“你哪位？”
郭襄心想这个自我介绍得有气势，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了大姐郭芙的出场台词，然后一个抱拳：“好说了！郭靖是我爹 ！黄蓉是我娘！桃花岛主是我外公！”
老和尚撇了撇嘴：“呵，真没家教。”
郭襄怒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哼！”奋身一跃，一手抓住小和尚，一手对毛驴打了个响指，朝远处一片竹林飞去。
郭襄很快后悔了，这个竹林的竹口密度太大了，以她浅薄的轻功修为，没有合适的迫降地点，并且小和尚实在是很沉。
就在飞跃山涧的时候，郭襄终于体力不支，把小和尚扔下去了。
没想到小和尚双腿打一个腾云梯，自己飞到了岸上。
郭襄气喘吁吁降落到他身边，勉力不让自己趴下：“你……你……你……好根骨……好……根骨……”
张君宝看着叉腰休息的郭襄：“没想到你根骨这么差。你真的是郭大侠的女儿吗？”
2.
郭二小姐成名已有一段时日。
江湖上有很多关于她的传说，当然，有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传说。
张君宝觉得可惜。
风陵渡口，郭二小姐不应该“遇见”他，自此之后，她的传说，就必须依附于那个人的润色。
这些时日，张君宝跟着郭襄越过了竹林，渡了一江春水，行过喧嚣的城镇，也踏过寂静的荒野。
郭襄从来没有提过那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每逢江湖英豪就要描摹大哥哥的少女，她现在最常发出的声音是不知哪里听来的山歌。
“你要不要去找我爹娘？他们现在虽然有一点过气，但一身武艺还是值得学一学。”郭襄对张君宝提出了建议。
“那你呢？”
“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原来的卧室。”
“卧室？这又是为什么？”
郭襄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可说……不可说……”
那年她生辰，人间怪杰都跳窗进了她的闺阁。
那是她极高兴的一天。
卧房的那扇窗，是他赐予她喜悦的一扇窗。
纵不可得，也不想日日受折磨。
这种伤感太轻浮，不足为外人道。
张君宝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要去哪里？”
“流浪。”
“然后呢？”
“做山大王。”
说完郭襄笑了。
张君宝没有去过终南山下，也不知道活死人墓里那位仙子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但他知道郭襄的这个笑容让山河失色。
张君宝没有离开，虽然很向往郭大侠夫妇一身绝学，但他眷恋郭襄这席地幕天的笑容。
他突然嫉妒那个人，因为他理解了风陵渡口宴饮群英的郭襄。
惊鸿一瞥误终身。
彼时的她。
此刻的他。
3.
张君宝跟着郭襄挑选着一个又一个的山头。
“啧啧啧。野生动物太多，我们这个门派成立起来之后会破坏生态环境。不行。”
“啧啧啧。这山上全是矿。太有钱了。会招人嫉妒。不行。”
“啧啧啧，这个山上没有种植水果。小弟们营养不良可怎么办啊。不行。”
……
郭襄总是有各种理由拒绝每一个像样的山头。
去峨眉山的时候，张君宝没抱什么希望。这个山虽然好看，但真的是太陡了。估计郭襄会怕小弟们受伤什么的。
“这个山好。”郭襄站在大峨峰顶，望向远方的眼神里有张君宝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
“因为陡峭，所以孤绝。会少很多打扰。”
很多年后，张君宝才读懂了郭襄那时的眼神。因为孤绝，所以没有人打扰，就有了借口。她不找古墓，因为那个人喜清净。
她居于险峻万仞山，就为他也不来找她备好了理由。
4.
郭襄不是个寂寞的人。
她本身就很有趣。
江湖人叫她小东邪，没什么毛病。她会和峨眉山的兔子对话一整天，也会指着一条蛇的七寸骂它全家。来往的旅人在茶肆里聊天，她如果路过也会听一听山外的趣事。途径的侠客若遇到了什么难处，她倘若遇到也乐于帮一帮忙。她的小毛驴驼了一个包裹，那里面有一把剑，一支笔，一叠纸，一壶酒。她没有带药，竟也没有受过伤。见过她的人都喜欢她。大家都说郭靖黄蓉半生戎马一身桀骜，也只有郭二小姐得了两位的风骨。
她依然没有提过那个人。
只是人们谈起“神雕大侠夫妇”的时候，她会托腮笑一笑，然后拿出她那个总是有酒的小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不多。就这一杯。
“喝的什么？”张君宝问她
“花雕。”郭襄回答。
张君宝沉默，只是看着她。
郭襄伸手揽过酒盏：“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张君宝腹诽：呵呵，您那时候就成年了吗？
风陵渡口，大雪中篝火摇曳，觥筹交错，那一夜，郭襄喝的，也是花雕。
5.
其实如果郭襄愿意。
她可以不必一个人。
曾经有个道骨仙风，儒雅俊秀，武艺卓绝的青年，每日都来峨眉山下，为的就是弹琴唱歌给她听。
起初郭襄很热情，毕竟自己也很喜欢音乐。
所以青年弹琴的时候，没等人家自己唱，郭襄就唱起来了。
要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郭襄唱的惊起一树麻雀，此行飞去再不复返，但青年就尬吹她是天籁之音。
张君宝因此讨厌青年。他一来郭襄就唱歌。辣耳朵。很烦。
在青年坚持了一个月的时候，郭襄送别青年：“何足道，你知道我外公为什么不把碧海潮生曲传我，而教了程英姐姐吗？”
被叫做“何足道”的青年被问住了：“不知道。”
“因为我五音不全。”郭襄笑着说：“何足道，很高兴认识你。但你属于昆仑山，留在峨眉，太可惜了。”
何足道也笑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本以为茫茫江湖，难寻知音。”
后来何足道没有再回峨眉山，这个没有很久很久，在张君宝漫长的人生里，他没有听过他们重逢的消息。
昆仑三圣之首的何足道，平生只输过这一次。
6.
峨眉派的人越来越多，初具规模。
郭襄容貌里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纹理，鬓边零星的灰。她甚至是早衰的。
“君宝，走吧。”郭襄有一天看着天边新月对张君宝说：“峨嵋派里都是女孩子，你住在这里不合适。”
“好。”张君宝回答：“不过真可惜。”
“可惜什么？”郭襄不再看月亮。
“我一直以为，能给你过一次生辰。”
“这有什么可惜。我这种年纪。最讨厌过生辰。时间一去不返刀刀催命啊刀刀催命。”郭襄又笑着看回月亮。
十六岁之后，郭襄不再过生日。
峨眉山时辰漫漫，郭襄还是没有提过那个人。
郭襄日日饮酒，有时微醺有时醉，酒品很好，醉了就睡。
只有一次，早春风大，值夜的女弟子给她掖掖被角，听到了郭襄梦中的一句呢喃：“那三件礼物。没有一件。是真的给我的。”
张君宝听到女弟子议论的时候，心头一皱。
蒙古大军兵士割下的耳朵、南阳那场烧掉蒙军粮草的大火、金轮法王座下弟子达尔巴。
这是他们每个大宋子民都想要的礼物。郭襄亦如是。
她是曾经死在金轮法王之手，不惜以身殉国的女侠。
仅有的那一点自私，全数留在了梦里。
张君宝不知道那一夜的郭襄有没有哭，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哭，她喜欢笑。
次日郭襄亲自送张君宝下山，小毛驴没能来，它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张君宝的包裹里，也有一壶酒，是郭襄给他准备的，不是花雕，是状元红。
郭襄说张君宝根骨奇佳，一定能成门立派威震江湖。状元红，这名字大吉大利。
张君宝拜别郭襄，带着这半师之谊，越走越远。
郭襄一生经历了太多次送别，她没有哭，就像她快要十七岁时，送别那个人一样。
7.
张君宝后来遇到过神雕大侠。
因为误会，两人有过短暂的交手。
“少侠好身手。敢问师承何人？”杨过这样问他。
杨过已经苍老，但眉目间仍有凛然的俊逸，经过风霜雕刻，不减半分颜色。
沉吟半晌，张君宝回答：“郭襄。”
……
杨过低头有片刻的沉默，继而说道：“来，我教你三招。”
杨过没有问郭襄好不好，这让张君宝觉得杨过这人，算是挺好。
“你要去哪里，有什么打算？”杨过烤了只田鸡，递给张君宝。
“找个山头，做山大王。”张君宝把酒壶递给杨过。
“这想法真不错。”杨过扬了扬眉，接着喝一口酒：“状元红？挺好。”
“怎么了，还有更喜欢的？”张君宝问杨过。
“花雕。”
张君宝不再说话。他想起郭襄醉酒入睡后的那句呢喃。
那一年英雄大会，神雕大侠带着三样礼物说是要给郭二小姐贺寿。可他给过郭二小姐的，其实只有那三根银针。绝情谷底，郭二小姐一根不差的还了回去。
至此一生，长风万里，两不相欠。
8.
后来的武当山，某一天夕阳西下，马蹄达达，送来了郭襄的遗书。
张君宝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江湖领袖，再也没有人会在晌午时分对他喊：“君宝！忙什么啊快来吃饭！”
武当弟子看着恩师张三丰，他将这封信好好的折起来，然后看向晚霞。
“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郭二小姐是个酷女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