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死对头》鹤轸

38、终结

　　白公堤上客，风物雨中秋。巷转斜藏竹，桥多半隐舟。

　　苏州可是个好地方，与金陵相距不远，同属昔年襄王地界，不过如今被沈墨当做江澈的新婚贺礼送给了平阳侯。

　　因此三人一进城就有平阳侯府的旧人上前来迎接。白锦见状才想起这茬。

　　白泫笑道：“看来我这妹夫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能给你提供个衣食无忧的地界，管你吃饱饭。”

　　白锦不说话，一夹马肚子走在前面。

　　不过江澈还算守信用，不过是让下人给她安排了住处，带他们去了一个空宅子之后就离开了，并未对他们的行踪多加干涉。

　　白泫问白锦：“这一路走来累得要死，好不容易到了你倒是说说这地方到底哪里吸引你？”

　　白锦挑眉：“吸引我的地方多了，好山好水，美酒美人。”她看向白泫：“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如水，貌美如花，说不定此行我能够带回一个嫂子去。”

　　白泫拿扇子敲她的脑袋：“胡说什么呢，哪里能有美人比得上你哥哥我美。”

　　“是是是，你最美了，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行了吧。”

　　自信是件好事，但是能够自信成白泫这个样子的，倒是生平罕见。

　　白锦来苏州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慕容煦给的地图也算详细，但是架不住顾恒实在藏的隐蔽，她对苏州又人生地不熟，不敢贸然去寻。

　　白泫倒是日日过得逍遥，今日近月楼吃糕点，明日淮河旁戏花魁。

　　白锦看他这副模样，对当年他能被人刺杀失踪一事已经没什么怀疑了，这日日寻花问柳，喝的醉醺醺的，谁刺杀他不是一杀一个准。

　　来苏州的第三日，白锦对于顾恒的住址终于摸了个大概，乘着天色刚明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她自认为自己走得小心，却未发现窗前一直有人看着她离开房间，踏出院门，然后跟了上去。

　　山野之中常常藏有高人。

　　这也不知是哪辈子先人传下来的，但是时到今日也很有用，例如白锦的这位顾恒先生，就是藏在山野之中的一个书院里。

　　白锦一路问了不少人，才寻得这个叫做清水村的地方。

　　清水村依山傍水，此处百姓自给自足，只是与外界沟通甚少，外人难进去，里面的人也很少外出，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清水村只有一个书院，里面有十余个稚子儿童。白锦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吟诵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童子牙牙学语，夫子拿着泛黄的书本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摇头晃脑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白锦本想上前直接将人叫出来，但是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脚步，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读书。

　　夫子看起来很年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君子正衣冠，无论何时何地，这个人总是这副模样。

　　白锦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说的论语，想起当年在国子监，这位先生也是如此，教授他们学业，白锦想着法子捣乱，顾恒自然也想着法子整治她。

　　一瞬间恍如隔世，白锦竟还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童子学完了一篇课文，便纷纷收拾书本离开学院回家，嬉闹声音渐渐远去，白锦看着她昔日的老师向她走来，然后说一句：“小公主别来无恙，近来可好？”

　　白锦歪头笑道：“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想必也知道我过得不好。”

　　顾恒转身往里走，白锦跟在身后，问顾恒道：“夫子是如何认出我的？”

　　“是慕容公子先前送来了信件，言明前因后果，并说你最近或许会来寻老夫，我便一直等着，今日早起见屋檐上有喜鹊叫，想来是贵人来访，所以便猜中了一二。”

　　“先生聪慧，举世难见。”

　　顾恒引着白锦进了屋，给她倒了杯茶水：“居所简陋，也无甚可以招待小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先生，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大夏已亡，前尘往事，就一并随风去吧。”

　　顾恒看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再次问白锦：“公主此言当真？”

　　“自小我说谎，夫子永远是可以第一个看出来的，那么现在瞧瞧，我说这话是当真还是玩笑？”

　　顾恒坐在她对面：“正是因为老夫对公主还算了解，所以才会再次询问一遍，公主此言，当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啊。”

　　白锦耸耸肩：“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父皇母后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活活气死吧。”

　　顾恒却不认同：“这是你的选择，谁都无权干涉。况且，今日的答案，老夫心里早有准备了。”

　　“是因为我生前那份信吗？”

　　“不仅仅是。”顾恒顿了顿，复又说道：“公主可还记得，昔年你们尚在国子监时，老夫曾问过你们一个问题？”

　　白锦想了想，然后不好意思地笑：“请先生宽恕我记性不好，实在是夫子问过的问题太多，我一时也有些糊涂了。”

　　“也没什么，只是那日课业授完，我闲来无事，兴致所至，便问你们一句‘世上何为一等人？’公主可还记得当时你们几个是怎么回答的？”

　　原本白锦还不知道，现在顾恒这么一说，白锦还真想起来了。

　　记得当时白婉答得是：“自然是陛下，万人之上，一呼百应，天地万民，无不俯首称臣。”

　　沈墨想了想，也回答道：“应是圣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其余学子叽叽喳喳了半天，有说富贵之人，有说领军将帅。

　　江澈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是百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无民便无陛下，也无圣人。”

　　记得当时顾恒只是闭着眼睛听了良久，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对或错，他没有评价，大家心里也没有数。

　　然后他无意间看见了正在书上乱写乱画的白锦，便点她起来：“小公主，大家都说了，你也说说吧。”

　　白锦先是一愣，半晌才磨磨蹭蹭站起来，说道：“学生，没有意见，大家说的都很好，也很对。”

　　白婉嗤笑道：“妹妹，不过是课上随意乱谈论，哪有什么对错，即便是有对错，也有夫子评判，你这是越矩了。”

　　白锦本来就想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的，但是白婉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就犟了起来。

　　她想了想，答道：“姐姐说得对，这世上万事不一定非要有对错二字，就如夫子说的这个问题，何为一等人？天子为一等人，需要有百姓的诚服。圣人为一等人，是立在万民的平庸之上。而万民百姓为一等重要之人，因他们被君主需要，被圣人领导，同理，将军也好，商人也罢，皆是如此。”

　　白婉不满地撇嘴：“说了半天一点重点都没有，那依你所见，夫子这问题就是胡问了？”

　　毕竟是当时年幼，说话不过脑子，白婉随时都暴露出她对白锦的不满。

　　白锦也就还真的不急，笑笑：“夫子本就是随口问的，我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是吗？”

　　这话说中顾恒的心思，顾恒倒也没生气，当然他也不敢对这位嫡公主生气，只是说：“那依小公主所见，这天下无人可称第一等？”

　　“自然不是，只是世界万物，有一便有二，一等人也离不开其余人的帮衬扶持才能坐稳一等的位置不是吗？其实如我所见，倒不如做个二等人，虽居一人之下，但是毕竟是万人之上，上等人离不开，下等人不敢惹，这不是更好么？”

　　童言无忌，随口胡说。

　　如今被顾恒重新提及，白锦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道：“先生说这做什么，无非是当年乱言罢了。”

　　顾恒却摇头：“不尽然呢，虽然是乱言，但是也是小公主心中所想。小公主不愿出风头，也不愿屈居人下，那就做这二等人其实也很好。只是命运使然，有时候由不得自身。”

　　白锦以手支颐靠在桌子上，端着那杯热茶，想了想说：“命运捉弄，虽惹不得，躲远些不就是了，毕竟重活一世，万事万物看开一些就是了。”

　　顾恒笑的爽朗：“哈哈哈，好，小公主既然是如此想法，那老夫也无话可说，请公主稍等。”

　　白锦看着顾恒进了内室，不一会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钥匙递给她：“先帝所托，终不负厚望，小公主请收好。”

　　白锦接过打量着问道：“这就是密宫的钥匙？”

　　“是，大夏三代帝王珍藏宝藏，皆在此处了。不过老夫要提醒小公主，这是宝藏，却也是祸端，要如何处置，万望三思。”

　　“我知道了。”白锦起身，撩起裙摆跪下向顾恒叩首道：“大夏亡国近十载，连累先生一代英才屈居于此，只为守护我大夏珍宝，白锦替父皇谢过先生。”

　　顾恒并无动作，只是看着白锦拜了三拜。

　　看她起身后才说道：“好了，东西也已归还主人，老夫也放心了。”

　　白锦细心将那钥匙收好：“先生放心，等我离开此间后，便从此不再认得顾恒此人，也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分今日行踪。”

　　顾恒点点头：“小公主是个聪明人，老夫放心了。”

　　最后顾恒拱手作揖行礼：“臣顾恒，最后一次恭送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千秋万岁，与天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