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碟修理铺》作家千夜

5、05 起死回生

　　沈让回头看看后座，周客早没了动静，她皱皱眉：“要不先把他弄出来？”

　　人被扎得刺猬一样，后座昏暗狭小，确实难以操作，还是需要把人移到有光的空旷处。

　　渺渺将车子往前移了一段，在路灯下停好。

　　两人下了车。路旁是护城河绿地，路对面则是一爿在建的商业区，这个时间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人声。月黑风高夜，此处倒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开了门，沈让凑过去，渺渺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抬吧，你在外面，等下帮我托住他的腿。”

　　渺渺半个身子探进车里，试图抬起周客往外挪，于是拢了拢他垂下座椅的胳膊。触碰到他裸露的手腕，渺渺滞住一秒。

　　冷的。

　　她惊慌失措，忙退出来，被脚下路牙一绊，坐倒在绿化带中。

　　“怎么了？”沈让讶异。

　　渺渺呆呆的，也不记得起身：“凉……凉的……他，他……他死了！”

　　沈让眨眨眼，自己探进车中，摸了摸周客的颈动脉。

　　“嗯，心跳停了，”她爬出来，“胸前那箭可能伤到了心脏。这样也好，不用急了。”

　　渺渺反应了半天，缓缓抬头：“好？哪里好？你的朋友死了。”

　　沈让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他现在确实是死亡状态。走吧，也不用在路边折腾了，先回修理铺再说。”

　　渺渺一骨碌站起来，连连后退：“你在说什么……他死了啊！”

　　“对，这样他的自愈过程就暂停了，我们可以回去慢慢处理，拔箭的时候他也不会有感觉。”

　　听了这话，渺渺止不住地摇头：“不不不，住口！你疯了吗？”

　　“没事，真的，只要把他带回去，把箭拔出来，心跳就会复苏，然后其他伤口也会自愈的。”

　　“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这样子，早就过了黄金急救时间了！”渺渺抱头，陷入恐慌，“我的天，我都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孩胡说……错过了急救时间，我，我这不会是过失杀人吧……”

　　“你别害怕，”沈让上前，“你先把我们送到修理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就应该把他送到医院，不，我刚刚应该报警……现在周客死了，杀人凶手也找不到了……”渺渺手脚冰凉，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都在颤抖。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沈让失去了耐心，“那你准备怎么办？在这儿等着，等天亮了被人发现？请问你怎么解释从犯罪现场转移的尸体？还有撞裂的保险杠，嗯？别犯傻了。你把我们送到修理铺，然后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行不行？”

　　“算了，我自己开。”见她不答，沈让转身往回走，“借你的车用用，过几天还你。”

　　渺渺一动不动，站在绿化带里，看沈让关上后座车门，上了驾驶位，启动，踩油门，然后……轧上绿化带，撞上了路灯。

　　何渺渺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

　　沈让气呼呼地下车，跑到车头前看路灯和损伤更加严重的保险杠。她叉起腰，又委屈又理直气壮地朝渺渺喊：“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渺渺叹口气，向车子走去。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谁让她就摊上这事了呢。

　　后座躺着一具尸体的事实让渺渺魂不守舍，一路沈让如何指，她就如何开。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到了目的地。在光鲜亮丽的别墅区与商业广场之间，立着一间其貌不扬的修理铺。

　　看一眼手机定位，不知不觉竟开到了双湖新区。

　　沈让提前一步下车跑过去，打开卷帘门。车开进去，小姑娘两三下清理出一边的工作台，帮着渺渺把周客抬过去。

　　“人我给你送来了，”渺渺气喘吁吁，“然后呢？”

　　“帮我按住他。”沈让开始撸袖子。

　　看看周客的尸体，何渺渺有些犹豫：“今天就没一件正常的事……我看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沈让拉了把椅子爬上去，这样就高出桌面许多，方便用力。她弯下腰，两手握住没入周客胸腔的箭尾，催促道：“赶紧的。”

　　渺渺紧皱眉头，艰难地吸一口气，双手小心避开箭伤，按住周客。

　　沈让发力一提，箭没拔出来，周客的躯体竟被拉得向上弹了一弹。“让你按住他，用点力！”她不满地看了渺渺一眼，“箭头肯定是被肋骨卡住了。”

　　何渺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暴躁小姑娘指挥，但事已至此……她干脆闭上眼睛，踮起脚身体前倾，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压住周客。

　　沈让再次用力，伴随着闷吞的“咔哒”声，箭头拔了出来。她稳了稳重心，才没从椅子上栽下来。

　　渺渺微微睁眼。

　　周客胸前敞着血洞，而沈让扔下手中箭，在外套上揩了揩手，又去拔下腹的箭头。哗。又一个血洞。

　　眼睛还是闭上吧。

　　拔掉七八只箭，沈让已汗如雨下。双手被血液浸得湿滑，都握不住箭了，只能暂停歇息：“这女人下手可真狠……”

　　若有若无的气息自下而上，断断续续地吹在何渺渺的脖子上，令人头皮发紧。

　　沈让揪起周客的袍子，擦掉手指缝里的血，握住贯穿他肩膀的那一箭。

　　手起箭出。

　　“唔……”

　　渺渺手下的身躯猛烈地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惊得跳开，瞪大了眼睛，看向本该无知无觉了无生息的周客。

　　“他……他不是死了吗！”

　　沈让舒了口气：“我跟你说了，他可以自愈。”

　　“自愈……”渺渺盯着周客，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刚才拔箭留下的血洞转眼就生出新的血肉皮肤，若非这身染血的长袍，根本看不出他曾受伤。

　　她伸手，犹疑地触碰他颈边的肌肤。是温热的，甚至比她的体温还要高些。

　　指尖探测到血脉的搏动。

　　在她惊异的目光中，周客睁开眼睛。他恍惚地眨眼，似乎认出了何渺渺：“你怎么回来了？”

　　渺渺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哪是什么自愈，这是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