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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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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
“同学,请坐66路车到富华酒店站下,我们在那里见面。”
“好的。”
“你好!路上辛苦了,我们是XXX公司来接待你的人员,我就是杨小姐,他姓李。”
“你们好。”
“我们先到医院去体检好吗?这是公司的规定。”
“好的。”
于是,这位杨小姐和李先生带着我到中山市苏华赞医院做了胸透和乙肝五项指标的检查。
“检查结果下午四点才会出来,请到时再来取。”
“好的。”
我们在逸仙湖公园消磨时间,看着公园内在打羽毛球、乒乓球、玩牌的人们,深深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朝气蓬勃。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落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下午四点钟,取到了体检结果,一切正常。
我提出了去看一看公司所在地点和宿舍的要求。
“不好意思,今天是周末,所以上司们都不在,宿舍暂时还没有安排好。今晚可能会安排你在我们同事租住的地方先休息一晚,可以吗?”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
吃晚饭的时候,那位李先生说:“我手机没电了,正要给同事打电话联络,安排你住的地方。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吧。”
我没有多疑,把手机借给了他,他接过之后,把他的电话卡装在了我的手机上,并说:“到了同事租住的地方,把我的手机充上电就还给你。”
上出租车的时候,他又打了个电话,对我说:“正巧我们有个领导和她们在一起,知道你今晚要过去住,就想见见你,谈一下话。”
我以为是面试,很紧张。
出租车在夜幕中停下,下了车上楼,地点在最顶层,很高,没有电梯。
他们所谓的“同事租住的地方”是四室一厅的房子,里面没有开大灯,光线很暗。
屋子里每个房间的门都紧紧关着。
杨小姐和李先生带我走进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放着一张大方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年轻女性,李先生介绍:“这位是我们杨主任。”他简单介绍完之后就出去了,然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位李先生。
我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左边坐着那位一直和我联系的杨小姐,右边是一位不认识的男生。这个不认识的男生是我被非法拘禁在这里的七天中和我接触最多的两个人之一,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做萧焰(化名,为避免某些麻烦和对某些人的伤害,作者在本篇中提及的具体人名,除了特别指出的,都是化名)。
杨主任问了我一些个人的具体情况,其中有几个问题让我印象深刻。
“你觉得你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呢?”
“比较温和,如果不触犯到我的一些根本原则的话,我想我还是很好说话的。”我想了想这样回答。
“什么样的原则呢?”
“第一,不能对我的家人造成伤害;第二,不能为恶。”
“那你觉得,什么算是恶?”
“对别人造成了不可弥补、不可逆转的伤害。当然,譬如失恋、离婚这些感情上的纠葛不能算在内。”
那位杨主任说:“我觉得你并不适合文秘、行政文员这类的工作,这里有一份工作更适合你,叫做‘网络销售’。”
“网络销售,是一种先进的营销方式,是在98年从新加坡引进到广东来的。所谓的‘网络销售’,就是靠人际关系来销售产品,我们分a、b、c、d、e五个级别,当你销售了X份产品,你就可以成为我们体系中的一名e级业务员,当你销售了x份产品,你就可以升为d级业务员,当你销售了xx份产品,你就可以升为c级主任,然后是b级经理、a级总裁……从事网络销售的条件是:年满十六岁,有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最后一条,需要花三千八百元购买一份产品。”
“……我是来应聘XXX公司的行政文员职位的。”
“没有那份工作了,现在是网络销售。”
我不作声,立刻明白自己陷入了传销组织的骗局。
“我要澄清一点,网络销售绝不是传销,我们是完全合法的。整个珠江三角洲,做网络销售的有十几万人,我们这么多人吃喝活动,政府难道会不清楚吗?我们还有政府给规定的十六字方针:‘允许存在、限制发展、低调宣传、政府监督’。”
“对不起,我不想做这个,我想现在离开。”
我站起来,两边坐着的杨小姐和萧焰也跟着站起来:
“既然来了,就了解清楚行业嘛,不能白来一趟。”
“请你尊重这个地方。”
我重新坐下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乱,镇定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是合法的,那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拿走?”
杨主任笑盈盈地解释:“我们实行严格的半军事化管理,这里所有人的手机都统一管制。你没有到大公司去工作过吧?人家大公司职员的手机,在上班的时候都必须交到一个地方统一管的,下班的时候再发还。还有,在中山这边居住,是需要有暂住证的,你没有暂住证,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有什么需要,跟这里的人说就好。”
“那么你们说的这个‘网络销售’,它的工作具体流程是什么?”
“你现在还不是网络销售的一员,这是我们行业内的情况,要对外保密的。”
杨主任走了,我被留在这个大房间里,对着三个人:那个叫做萧焰的男生,一个叫做章夙芬的女生,还有一个叫做章辛余的男生,这个叫做章辛余的男生是这个地方的两个负责任之一,另外还有一个女生,和他一起“领导”这个被称作“顶王居”的据点。这个女生叫做汪慧,她在我的这次经历中划下了最重的一笔。
“我真的很累,有三四天都没有休息好。我可以先休息吗?”
“大家都还没有睡,再坚持一下吧。”
“那我可以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吗?”
“不行,在我们这里,托腮、趴在桌子上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看到他们的门后有两大张作息表和惩罚条例,就拿下来看。
“走路声音太大罚XX个下蹲,打哈欠罚XX个下蹲,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做好饭罚XX个下蹲……”
章夙芬和萧焰说话很和善,章辛余则是半劝说半强硬式的:“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大学毕业生,还有很多是名牌、重点毕业的,像哈尔滨工业大学、合肥农大、合肥工大、河南大学……,我们都是有素质的……你的行李、财物放在那里,我们一分也不会动……你看,你的银行卡、身份证、钱包不都好好的在你自己身上吗……”
我强迫自己放松、镇静,听他们说话。
大约凌晨一点左右,他们终于要睡觉了。男生睡一个屋子,女生睡一个屋子,都是在地上铺个床垫子,大通铺。
我强迫自己睡觉。
这里的两个头头之一汪慧和另外一个女生打地铺睡在客厅,严严实实地挡住门口。窗户被封得死死的,又是在顶楼,门被反锁着,进出都要有钥匙。手机被他们拿走,这里没有固定电话,一屋子住了整整十三个人,都是他们一伙儿的。
我知道,此刻冷静下来想办法,才是唯一的办法。
我睡睡醒醒,醒了就强迫自己再睡,睡了又在不安和恐惧中醒来。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章夙芬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紧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