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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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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晚上的抢救,赵无夜的妈妈脱离了危险。医生百般叮嘱,千万不要再动气,赵妈妈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很听话地答应了。
江春月推了推赵无夜的背,他们两个人守着门口的缝隙看到里面的场景,赵妈妈的态度软化许多,在医生面前一直保持着笑容。江春月就鼓动赵无夜进去和妈妈说说话。
赵无夜摇摇头,“我进去她又得生气,还是等她再休息一会儿。”
江春月在善解人意上点了满分,别人不情愿的事情,她从不勉强,也不多问。反倒是两个人一同向外走的时候,赵无夜主动解释了几句。
“她要面子,在外人面前都是很和善的样子,只不过看见亲近的人就容易发脾气。”
“这大概是人的通病?”江春月说着就不免想起了自己,“我爸妈从前也一直以为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呢,因为觉得我脾气太差。讲起来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很没道理,平时并不会生气的点,碰到父母的时候就会情绪波动很大,很容易愤怒、暴躁、悲伤……”
“也很容易原谅。”
江春月扭头看向赵无夜,这时候太阳刚刚出来,清晨的阳光不刺眼,却很闪亮。她会觉得这一会儿的光芒带着生机勃勃的透彻,能清扫灰暗,点燃希望,就如她在赵无夜眼中看到的一样。
这样一个年轻的本应富有朝气的男孩儿,却从小被戴上枷锁,扛上行囊。那些束缚太重,压得他弯腰低头,只看得到脚下的路,甚至看不见几米之外的未来。
你问他“以后”,他茫然地看着你,或许只能回答出“现在”。
江春月能帮他卸掉生活的重担,却没有解开他性格枷锁的钥匙。她只能帮他去找,那东西藏得很深,首先要敲开心房。
或许赵无夜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他半知半觉地对江春月说道:“我……去看看她,等她精神好一点试着和她好好沟通一下。”
似乎是找到了正确的思路,赵无夜越说越精神,他大包大揽地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有时候埋怨自己比痛恨他人要轻松得多。
“仔细想想我也有错,她喜欢把情绪埋在心里,我应该话多一点,主动一点,和她聊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要是不那么懦弱,早点扛起事,她也能轻松些,更相信我一些,也就不至于这么没有安全感。”
江春月不忍打破他现在的状态,就只是用微笑鼓励他。
赵无夜突然笑了起来,和平时故作成熟的笑容不同,这一刻,他的脸上透着十足的少年气,阳光铺了整脸,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江春月像是闻到了风的气息,泥土、青草、热辣的阳光,可闻见的,不可闻见的,一下子卷成一股气流全部涌入鼻腔,一瞬间,她就像终于等到了花开,等到了春来,有一种感动几乎要化为泪水由内而外流淌出来。
她此刻在想,我做了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看到这一个笑容出现在你的脸上。
“赵无夜,”她再次认真地叫了这个名字,激动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地问出一句——
“你相信我吗?”
赵无夜不知在楞什么,他直直地看着江春月,好一会儿才点头,抛开所有怀疑猜忌,不去思考任何目的与恶意,他把少年人最坦诚天真的一面拿出来,相信人间美好,相信未来可期,相信江春月。
“这个给你。”
江春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朋友医院的爱心救助计划申请表以及相关附件。虽然目前没办法帮你申请这份基金,但是你可以拿这个让你的妈妈安心。至于医疗费用就由我出,我们签上一份借款合同,怎么样?”
赵无夜接过去,忍不住低声说:“谢谢。”
江春月笑着接下了,此刻终于拿出地主老财使唤贫农的姿态,趾高气昂地说道:“既然你接受了我借给你的钱,以后可要听我的。”
赵无夜好笑地看她一眼,回答:“那当然。”
“好。那么首先,”江春月眨了眨眼睛,“跟我去吃点早饭吧。”
吃完早饭后,江春月将赵无夜送回医院就先离开了,也算是对他即将与母亲进行的谈话寄予了十足的信任。
回到公司,江春月让法务部拟定了一份正式的借款合同,准备等赵无夜更加冷静一些的时候给他。另外,她又让秘书为赵无夜重新办理了入学,秘书做事倒是很利索,就是偶尔会暴露八卦的本性。
“你最近好像不怎么提方先生了?”
她雷厉风行的女秘书在完成工作任务之后是个好奇又有魅力的女人,此刻一拢手中的文件,风情万种地朝她靠过来,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十足十一副即将上演办公室恋情的节奏。
只不过美女秘书准备好了,男主角却不幸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时刻处在下线状态,总是一脸正经地坐怀不乱。
秘书小姐有时候会胆大包天地揉着自家老板的脸,吐槽她像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和尚,一门心思只想跟随着唐僧的脚步早日上西天。
江春月的确是个温和到无趣的人,不善于开玩笑,也接不住别人抛来的有趣的梗,除了专心致志发展经济事业,其他都是得过且过顺其自然。
大家都会喜欢这样一个毫无攻击力的人,相处久了也同样会觉得无聊与厌烦。
最终能留在江春月身边的,都是一些足够有趣到能自娱自乐的人。肖潇生是一个,这位陪伴她近十年的秘书小姐也是一个。
在仅有的朋友面前,江春月从不掩藏自己的想法。
她坦然地回答道:“我和方通,应该到此为止了。”
秘书小姐乐得一下子坐进江春月的怀里,娇嗔道:“你个死鬼老板,终于要扔掉那个黄脸婆了?”
江春月有时候真的不懂为什么她的秘书总是对办公室恋情这种戏码乐此不疲,但是这也不妨碍她听到“黄脸婆”这个词汇后瞬间脑补出方通身穿围裙满脑袋挂着卷发器的样子,顿时笑出了声。
这让她难得有了配合演出的心情,“对啊,不包养几个小蜜怎么对得起我总裁的身份。”
秘书小姐有种人生理想今日终得偿所愿的畅快,破了娇媚的人设爽朗大笑道:“太好了!为庆贺老板终于重见光明,今晚约一个?”
江春月笑笑,“算了吧,我晚上还要到医院去一趟。”
秘书小姐一脸暧昧地看着江春月发出长长的“哦——”,坏笑着说:“我说呢,扔了糟糠,还对我这个绝世尤物毫不动摇,原来是有了小奶狗啊~”
“行吧,”秘书小姐站起来,玲珑有致的身材扭出狐狸精一样的风采,只是在临出门之前她又回头,神色认真地再度确认:“你真的要和方通玩儿完?”
江春月一时之间竟觉得开口变得如此艰难。
来自好友的问话直戳入心。重生以来,她从不去想方通,只是简单地下了两人结束的论断,更多的却不再深思。
江春月于人而言,无趣,于己而言,严苛。
她看似温和有礼,总是为他人留有余地,实则不过是不敢投入。任谁的感情浓烈到一定程度都会敏感多思与嫉妒如狂,而江春月绝不是感情淡漠的一类人,相反,她的感情是湖,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深不可测。如她爱上一个人,在乎一个人,那么她就只有那一个人。所以她不敢轻易与人交心,只怕太过深入而深受割心之痛。
可是感情不讲道理,也不讲程序。你可能因为爱而在乎和拥有,也可能因为拥有而在乎,进而变成爱。
方通对她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自她很小,就知道这样一个人,喜欢摄影,擅长数学,对语言类科目一窍不通。他不怎么喜欢招猫逗狗,常常带着隔壁家文静的小女孩一起出去看天看地看风景,两个人有时候可以躺在草坪一下午不说话都不觉得无聊。
5岁的时候两个人一样高,13岁的时候女孩儿率先超出了一个脑袋,又在17岁那年被迅速追平反超。
因为喜欢研究数字,男孩儿记下了许多有用无用的年岁。
比如3岁的时候父母定下了娃娃亲,他们又在6岁的时候拿着“夫妻”的名号玩儿过家家。
13岁的时候被同班学生取笑高个子的女孩儿是童养媳,低个子的“小少爷”怒而反抗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们在13岁的夜晚互相搀扶,在15岁的时候因为青春期而渐行渐远。只是未来一定会有彼此——他们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件事。
不过,人生才刚刚起步的孩子,又能对未来做几分论断?
他们终究没有了彼此。
无论是年少的一路相伴,还是成年后的陌生无奈,这些岁月里,方通在或者不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回忆中的一个象征,一道风景,与时光交织。
江春月长舒一口气,就像是把过去的30年一并吐了出去。
她终于还是经过了深思与熟虑,给了秘书小姐一个肯定的回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