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满》江挽瑟瑟

2、楔子2 浓得化不开的月色

　　浓得化不开的月色
　　冥王殿里除了开得烂漫的曼珠沙华，还有一望无际的鲜血似的浓得化不开的月色。他偏头，随手抓过一瓶烈酒，一饮而尽，而后信手摔了那空了的玉瓶，忽然记起他从前最喜欢清正殿里迷蒙的月色了。
　　喜欢那月色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
　　一股莫名的火忽然窜上心头，“混账。”他自言自语道。
　　满地都是碎开的珠玉，明晃晃的，在煞气遍布的大殿里显得分外格格不入，细看倒有些诡异的美感。他赤足自碎玉上走过，脚掌流出殷红的鲜血，倏忽间化为火红的曼珠沙华，与他玄色的衣袍和周身鬼火相衬，勾勒出一幅极其诡谲的画面。店内的明镜早已在他暴怒时被生生折成两半，他从没有碎的那一半里看到了一张出尘绝艳的脸，只是这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有猩红的唇时不时昭示着他还活着的事实。的确，他现在这般，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不必被囚禁在桐木躯壳里苟且偷生。
　　“殿下，天宫派来使者，愿用鲛珠万颗与昆仑镜换取临渊上神。”一个小鬼毕恭毕敬地上前传话。
　　“告诉他们，用帝吾的元神来换。”他信手摘下一簇怒放的曼珠沙华，一字一顿，一边说一边撕下那鲜红的花瓣，直到一朵好好的花儿面目全非。他唇角又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是，殿下。”那小鬼又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他再次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可是说到底，他心里是排斥的。
　　“混账东西。”他大吼着打碎了方才照的半面镜子，鲜血顺着手掌汩汩流下，滴落在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整个大殿里安静极了，不像在清正殿里，总有琴声为伴，偶尔还能有倾岚的箫声。
　　“来人，”他定了定神，“临渊在哪？”
　　记忆里那张温润的面孔消瘦下去了，那张仿佛一碰即碎的昳丽容颜此刻正苍白如纸。看着曾经以一敌万的不败战神身负重重枷锁的羸弱模样，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快意，但这快意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
　　“玉振，停下来罢。”那人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像极了从前在清正殿里对他说话的样子。
　　“你给我住嘴。”他上前捏住那人的下巴，仿佛要捏碎一般。“那是谁？那根本就不是我！”
　　饶是他再怎么暴怒，那人都是一幅淡淡的有几分怜悯哀戚的模样。他望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眸子松开了手。
　　“也罢。你从前如何待我，我定加倍奉还与你。”他嘴角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抬手化了一张琉璃塌，语毕，将那人打横抱起，又重重摔在榻上。
　　“也让你尝尝为人玩物的滋味，如何？”他伸手化去那人身上大半枷锁，只留桎梏，而后欺身压了上去。
　　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崖柏气息自那人身上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人微弱的温度，他伸手紧紧的搂住那人，将整张脸都埋在那人颈窝里。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清正殿里的清风朗月里。明月烑烑，那人的浅笑散落在月色与琴声里。
　　“归欤，抱抱我。”
　　他差一点要把这句话说出口，脑海里痛苦的画面又开始猛烈地翻腾起来。
　　在水中窒息的痛苦，在烈焰中被炙烤的痛苦，被冷落抛弃的痛苦不断缠绕着他。
　　“这都是你给我的！”他睁开眼，像疯了一样死死钳住那人的肩膀，而后粗暴地扯开那人肩头的衣衫。
　　白皙瘦削的脖颈在空气中暴露无遗，几团煞气蠢蠢欲动地上前，被他一挥手打散。
　　他双手捧着那人的脸，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恐惧的神色，可是没有。
　　尽是坦然。
　　“玉振，”听到这个名字，他像疯了一样对着那人的脖颈猛地咬了下去。
　　铁锈味混着甜味在他脑海里弥散开来。
　　他闭着眼睛，感受到自己的眼泪汩汩地流了下来。他终于，终于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归欤，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