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爱吃芒果的耳朵

15、何为缘

　　“少将军。”
　　吴哲晗在佛堂门前停住脚步，对着守在佛堂门口唤自己的丫鬟轻轻点头，问到:“夫人可在里面？”
　　丫鬟依旧低首，恭敬回到:“从昨晚到现在，夫人就一直在的。”
　　吴哲晗蹙起清眉，浅喃道:“竟是待了一夜。”边说着，推开佛堂大门，轻步走了进去。
　　佛堂里供奉的是一座‘南无阿弥陀佛’，据说已有二十余年之久，但因为常年得以妥善保养，佛身至今仍是明净庄严，慈悲肃穆。
　　吴家夫人信佛敬佛，常常留宿佛堂，念诵一夜佛经，为吴家祈福，吴哲晗虽然见怪不怪，但仍是心疼。她走到吴家夫人旁边，跪在蒲团上，抬起眉眼，默默地看着金光流转的佛像，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着吴家夫人将佛经末尾一句念诵完毕，停止了手中佛珠的转动，睁开眼睛，望向跪在自己身侧的吴哲晗，轻轻唤了一句:“晗儿。”
　　吴哲晗琥珀色眸子中在佛身金光的照耀下，如附上一层秋水般，波光转转，清澈明亮。
　　“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吴哲晗侧首，温和地讲着。
　　“晗儿的自小身子便不好，娘念了半辈子的佛经，也终究是无济于事。”说着，吴家夫人叹了口气，低头，似在沉思以往的故事。
　　“娘真得不与晗儿讲讲从前的事吗？”
　　连接佛珠的链子突然断裂，因长久打磨而变成暗红色的佛珠散落了一地。因为吴家夫人的反应，吴哲晗风轻云淡的脸上有了丝情绪，她静静地看着吴家夫人重拾佛珠在手中，双手合十，对着庄严的佛像呢喃一句:“缘起便终有末，我念了这么久的佛经，早该明白的。”
　　吴哲晗缓缓地讲视线重回佛像身上，轻声重复到:“缘起便终有末...”
　　“我遇你时，你的模样与现在不差半分，那是八年之前的事了...”
　　吴哲晗心中早已怀疑自己并非吴家亲生，如今听到自己唤了八年的‘娘’亲口告诉自己这一事实，心中仍是难受，她依旧看着佛像，等待听着她细道八年之前缘起的故事。
　　“我与你父亲，一直膝下无子，直至二十二年之前，才生下了祥儿。可祥儿自小体弱多病，算命先生说活不过舞勺之年，也是从那时起我便夜夜跑来佛堂，为祥儿祈求，所望多活些岁月...”
　　岁月带走了吴家的孩子，也带走了吴家夫人的所有希冀。
　　“那日我与你父亲去山上葬了祥儿，回家的途中便遇见了你。你一人睡在林中，身边只有一只狐狸...”
　　“狐狸？”吴哲晗猛然侧首，紧锁眉心，将视线紧紧锁在吴家夫人身上。
　　吴家夫人仍淡淡地言，仿佛那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她眼中，都变得稀松平常。
　　“狐狸是赤色的，生得好几条尾巴，见我们来，便跑开了。”
　　吴哲晗再也无法淡然地消化这些事情，八条尾巴，定是八条尾巴，此刻在她脑海中，她十分确认这件事。
　　“我不忍再见你这般大的孩子被抛林中，便上前查看。倏然间，你掌心打开，金光闪闪，赫然出现十八个大字...”吴家夫人回想起那幕，眸中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仿佛看到比眼前佛像更为庄严的东西。
　　“吾女哲晗，天之娇凰，咒怨已下，改命则矣，吴母。”
　　吴哲晗重新转过头，将头磕下，双手紧紧攥着蒲团边角，身子微微颤抖，喃喃着:“母亲...”
　　“你既姓吴，便是与我们天生有缘，我和你父亲便将你带回家中。祥儿因常年卧床，没几人知道他的相貌，我便将你代替他。半年之后，你便醒了过来，以男子身份入了人们视野，那之后，众人便只知吴府翩翩少年吴哲晗，无人再知晓我儿吴祥。”
　　吴哲晗依旧颤抖着身子，闷闷地喃着:“缘...何为缘？祥儿活了十五年岁月是缘，晗儿进入吴府是缘，晗儿唤您娘亲是缘，她来寻我是缘...可这些终究都落了空，这便还是缘吗？”
　　“缘有因果，有好因亦有坏因，有好果亦有坏果，皆在人的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又谈何容易？”吴哲晗直起身子，眼眶有些微红，她继续说到:“咒便是坏因，改命便是好果，既已如此，我便信了这份缘。”
　　“晗儿。”吴家夫人未看吴哲晗，只是轻轻唤着，念了半辈子的佛经，到头来，仍是不愿面对佛常曰之，‘缘灭’。
　　“您的养育之恩晗儿莫不敢忘，若是晗儿改命成功，留得一命，他日定回吴府，赡养二老。”边说着，吴哲晗站起身，转身，冲着吴家夫人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手心叩在蒲团两侧，将额叩在双手中央，轻唤一句:“娘。”
　　吴哲晗便直起了身，转身，推开佛堂大门，一束刺眼的光照进，吴哲晗微闭着眼，萦在头顶的阴霾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她抬起腿，坚定地迈出门槛，再不回头。
　　吴哲晗离开佛堂，便大步走向后院自己的屋子，一开门，屋子里的红衣女子已不见了踪影，榻边留下的，只有干透的巾帕和成灰的蜡烛。
　　她低头叹气，埋怨自己，终是迟了。
　　吴哲晗没有再拖延，只与吴将军讲说是与挚友出门游玩，吴将军自是知道事情真正缘由，便没再多问，只是愁苦地说了声‘好’，就让吴哲晗离去了。
　　孙芮自从来到吴家，便跟着吴哲晗。吴哲晗知道此次前去凶多吉少，不愿让她跟着，孙芮不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吴哲晗懂她的心意，便不再多说了，只告诉她带好肖吟就好。
　　戴萌和莫寒自然跟着，五人照着戴萌所指的方向赶去。一路上，她俩瞧见吴哲晗闷闷不乐，便不再往一起掐，也不怎么闹她了。
　　五人安安静静地走了几日，来到一个叫做‘桃花坞镇’的地方，小镇的氛围有些奇怪，街道两旁没有一家小铺，更别提有来来往往的人。已是傍晚，五人都有些累了，便也没计较这些古怪，找了家客栈，打算住下了。
　　小二上了一壶茶，莫寒大大咧咧倒了一碗，一口气喝下，终于开口了。
　　“花公子，你就别再闷着了，搞得莫寒我哦，都要变成闷葫芦了！”
　　“嫂嫂，”戴萌把莫寒手里的碗夺了过来，倒了慢慢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后嬉皮笑脸地说到:“就算你是闷葫芦也是藤间最好看的葫芦。”
　　“你自己不会用别的碗吗？非拿我的作甚！”说着，莫寒夺回碗，重新倒了一碗，喝光后说到:“不过你说的话倒是全对。”
　　戴萌单手杵着下巴，冲着莫寒俏皮地挑了挑眉，说到:“嫂嫂别那么小气嘛~”
　　闻言，莫寒又倒了一碗，这回倒是没自己喝，而是把碗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推到戴萌面前，切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别处。
　　戴萌没再去管茶碗，而是拉起木凳，凑近莫寒，拱着身子，在她耳边又讲着讨喜的话哄着莫寒，就瞧见莫寒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又笑得不像话。
　　吴哲晗慢慢起身，走到柜台面前，向方才倒水的小二打听。
　　“小二，请问为何才这个时辰，街上便见不到一人呢？
　　听到吴哲晗的问话，小二瞬间绷着身子，紧张兮兮地望向门口后，才低头轻声回到:“客官您是不知道啊，这镇子最近阿，闹鬼，一到了晚上，可没人敢出来，要不是我见客官都慈眉善目的，可也是不敢收留的。”
　　“闹鬼？”
　　“可不是嘛！一入子时，总能听见女子啼哭的声音，都说这些女子是前些日子丢失的女子，被人害了回来索命了！”说着，小二朝着莫寒那桌看了眼，又接着说到:“客官，您也早些休息吧，别忘了告诉您的那些朋友，晚上听到奇怪的动静，可千万别出来。”
　　吴哲晗也看了眼打闹的戴莫二人，又看了眼低头双手捧着茶碗乖乖喝茶的孔肖吟，没再说什么，点头示意，离开了。
　　客栈屋子
　　“什么！你说这里闹鬼！”莫寒拍桌而起，慌里慌张地小跑到榻边，把刚刚打开的包裹又收拾了起来，边嘀咕到:“没法呆了，没法呆了，这一天，连鬼也惦记老娘，你说老娘容易吗！”
　　戴萌说了一句话后，莫寒就老老实实回到桌子旁，贴身在她旁边坐下，还偷偷捏起了她的衣角，再没了声响。因为戴萌和她讲，这里的女子中，就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到时候真来鬼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莫寒。
　　莫寒觉得，戴萌有时候真挺坏的，但待在她身边让自己安心倒也是真的。
　　“少爷，我留下来。”孙芮在旁边说到。
　　“那我呢？我呢！！”莫寒以为吴哲晗要赶自己，倒是又急了，双手连忙抱住戴萌胳膊，不松手了。
　　戴萌瞧见，可是得意地笑了，说到:“嫂嫂别怕，真有鬼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
　　“我戴萌说会保护你，便是永远都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