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55、第五十四章 少女与橘猫

　　吉娜其实并不太清楚这里是哪，可她却清楚地知道，把她扔在这里的人，无非是想要她死，却又碍于表面名声，不能直接弄死她。
　　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能这么做的，也只有自己家族里的人了。
　　可是，何必呢，她父母不久前双双去世，就算留下很多家产，可她这双天生残废的腿又能做什么呢？
　　——也不至于让她来这种地方吧。
　　她浅粉色的眼睛中带着叹息。

　　这里是塔多林啊，就算是她也知道的混乱之地。
　　肮脏、危险与绝望遍布。
　　吉娜的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浅薄的灰色——她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将她送至这里的是一个老妇，而这个老妇也在送她至此后匆匆离开。
　　吉娜并不知道老妇是否能够真正离开塔多林，是否还能活着，她也并不在意。
　　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一只陪伴她多年的橘猫，和一个房子——就像是显示在位者的仁慈一般，吉娜还拥有一个房子，虽然破旧，虽然偏僻，虽然满是灰尘，可至少也是个容身之所。
　　然后便是一些面包，饼干，可是太少了——少得连现在塔多林的住民都不乐意去抢。
　　吉娜在衣兜里掏了掏，还有两三个糖果，只是因为体温都化了——很甜，甜得发腻，放在以往吉娜是不愿意吃的，可现在她的小心翼翼藏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橘猫，橘猫趴在她怀里绵绵地叫了声，声音很小，就像也怕大声点会引来危险一般。
　　吉娜喉咙有些发苦，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小声道：
　　“抱歉啊橙子，跟着我实在是苦了你了。”

　　吉娜在不久前就听说塔多林似乎有什么变革，但她却不知道更详细的，只依稀记得，似乎是塔多林有了位“王”。
　　与之前的不同，这位塔多林的新王是完完全全统治了整个塔多林，现在的塔多林似乎不再那么无序，可也远远称不上好。
　　吉娜没有出过门，她怕自己引起他人注意，甚至连窗帘都未曾拉开过，只想假装这里无人居住。
　　她的头发已经变得枯黄，整个人也明眼可见的消瘦了起来。
　　她把每一日都当做自己的最后一天，因为她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在什么时候推开她的门。
　　——看吧，坐在轮椅上的自己，连搬起家具堵住房门的力气也没有。
　　吉娜苦笑着，只能抱紧怀里的橘猫。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天。
　　吉娜坐在轮椅上，她没有睡熟，只是风吹树叶的轻微的响声都能把她惊醒。
　　所以，在听见那清晰的“吱呀”的一声的时候，吉娜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她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紧接着，她怀里的橘猫便竖起了毛，发出尖利的叫声，向门口处的黑影袭去。
　　“橙子！”吉娜一惊，大声喊着。
　　橘猫毫不客气地举着抓子往来人的脸上比划着。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冒出来一只猫——毕竟这在塔多林太过少见了。但他短暂地一愣，在猫爪子即将碰到他脸前，将这只猫抓在了手里。
　　“不！求求您！”吉娜哭喊着，“求求您别伤害它！它仅仅只是一只猫而已！”
　　她看见橘猫被抓住，也来不及多想，整个人也往那边扑去，可天生残疾的腿并不能给她很好的支撑，她直接摔落在地：
　　“求求您！我这里的面包饼干还有糖果您可以都拿去！如果您一定要杀的话就杀了我吧！”
　　那个黑影看着在手里挣扎的猫，和在地上扑腾的少女，极为罕见地陷入了呆愣。
　　——他仅仅是以为这里没人，过来藏个身而已。
　　吉娜以为他的沉默是不赞成，便用着手臂撑着身子，一点点向那人爬去：
　　“求您，求求您，不要杀它，它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那黑影静了一秒，轻叹口气，将橘猫放进少女怀里，将她扶起，安置在轮椅上。
　　轮椅上的少女只觉得逃过一劫，抱着失而复得的橘猫哭泣着。
　　他不欲打扰，转身离去，带走了一片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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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娜这几天总会找到一些面包和零食，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她的猫叼给她。而今天更是让人惊喜，她在窗边的角落找到了好几个水壶，里面都有干净的水！
　　——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食物和水，才能让她和橘猫继续活下去。
　　吉娜有些开心，又有些忧愁，这样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面包这些或许能说是之前屋子的主人剩下的，可水不行。
　　就算再怎么迟钝，吉娜也意识到了，这是有人在暗中偷偷给她送食物。
　　——可是到底会是谁呢？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些？
　　——又是怎么没让自己发现的？
　　吉娜陷入了沉思，很快，那个深夜造访的黑影便引起了吉娜的注意。
　　——说到底，这一切的改变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这天晚上，吉娜没有睡，就算她很困，头一点一点的，但她却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
　　橘猫已经团成一团趴在她怀里。
　　过了也不知多久，吉娜听见很轻微的沙沙的响声，她看见有些浅薄的月光照了下来。
　　——是屋顶！
　　吉娜瞪大了双眼，但很快闭上，调整呼吸，装作已经沉沉睡去。
　　而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天生残疾的小姑娘有什么警觉。
　　他从房顶上落下，轻巧地落在距离吉娜稍远的一处墙角。
　　他的身上，依然是浓烈到无法散去的血腥味。
　　他轻轻地放好了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惊醒这个女孩和她的那只猫，便准备离开。
　　可这时，吉娜却急急地开了口：
　　“先生！”
　　那个人顿了顿，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醒着。他暗叹了一声大意了，自己竟然因为躲避追杀而没有细查。
　　“您……”吉娜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察觉到这人要走，便急急地开口阻止，而具体说些什么，她其实并没想好。
　　她的眼睛盯着那人，想了想，说道：
　　“先生，非常感谢您这几天的照顾。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和橙子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在这里歇息……这里就我和橙子两个在住……”
　　——她就是本能的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很累。
　　可能是那人身上连浓烈的血腥味也无法遮掩的风霜吧。

　　那人看着她在月光下发亮的浅粉色瞳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吉娜的眼睛更亮了，她问道：
　　“那么……先生，我叫吉娜，这只橘猫是橙子，请问您的名字是？”
　　——询问名字，并不是一个塔多林居住的人的行为。
　　那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略有些生涩地说着：
　　“……安泽，我叫安泽。”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更是很久很久，没有说出过这个名字。
　　他从阴影中走出，站在少女的眼前。
　　少女笑着说：
　　“那我就喊你安泽哥哥好吗？”

　　一个初来塔多林，天生残疾，没有自保能力。
　　一个每日被追杀，再无朋无友，看不见未来。
　　这两人，却奇妙地自此成为了朋友——却也并不奇怪，不过是落水的两个紧紧抓住自己的救命浮板罢了。

　　恶鬼已经快一两年不曾开口，这塔多林里早已没有他的朋友，也没了他能交谈对象，每日不过在生死间挣扎——久到他快忘了怎么说话，久到他的身体只记住了厮杀。
　　吉娜在塔多林中只有死路一条，她也看不见未来，也差点失去活下去的心，而恶鬼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人一旦失去了求生意志，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他们之间，说是朋友，却也像竞争者，在一场看不见的比赛中——比活着。
　　——今天他活着，所以我也要活着。
　　——我要活着度过这天。
　　——不论是再痛苦，再绝望，也要活着到晚上去见他。
　　就这样一天一天，两个人支撑着活下去。
　　或许有的时候，仅仅说说话，就是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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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鬼似乎变了。
　　他身上压抑的绝望似乎少了很多，在吉娜看来，远远没有初见时的令人害怕了。
　　吉娜在一早就注意到了恶鬼说话的不流利，这个还保留外界的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安泽哥哥，你能够给我读睡前故事吗？”
　　恶鬼非常罕见地迟疑了——他发现这个少女总是能够让他头疼。
　　可是当他看见那双似曾相识，却又并不一样的浅粉色瞳孔时，还是叹息着答应了。
　　——可恶鬼也因此犯了难。
　　说故事？幼年的时候安泽就没听过几个，现在更是记不得了。
　　编故事……？这倒是可行，可就恶鬼这几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能编出一个不把孩子吓哭的故事吗？
　　几番考虑，恶鬼最终还是决定去塔多林中找找——每段时间还是有好些外来人的，万一有人带了些书物呢？
　　虽然几率渺茫，可总得试试。

　　不过半天，恶鬼就解决掉了身后跟着的追杀者。
　　他面无表情地停在一处房内，这个房间的主人早在很早前就被杀害，房里也被周围居住的塔多林住民翻得乱七八糟的——很显然，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扫开厚沉的灰，恶鬼在倒下的座椅下发现了有些破损的，泛黄的书籍。
　　恶鬼大致看了一眼，就将这些书收入怀中，他时间太紧，仅仅耽误了这么一会功夫，一群追杀者又到了。
　　恶鬼的眼中闪着冷厉，就算白狼现在看似对他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也没有做出特别大的动作，追杀的人可依然是一批接着一批。
　　——那就看看，谁能活到最后吧。

作者有话说

　　有人还记得……第二个副本的小说的作者吗……
就那位抱着橘猫的世界的意识
最近几章集中把伏笔都挖出来！
没存稿没大纲日更头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