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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再相逢,十字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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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间就到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姓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已经很少会有人谈起年初的案子,逝者已经安息,生者总要继续生活下去。
潘金莲拿着和离书,本应该趁早离开这伤心之地,但不久前她病了一场,中间又处理了许多琐事,如此一来反而把脚步给绊下。
阳谷县她是不想在呆下去,总共这么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尴尬。不如走出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新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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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虚自从西门庆事发之后,没过一月便休了李瓶儿,让她带着嫁妆另寻别的出路去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心里另有别的小九九,却是那日狱中一见,便对潘金莲倾心相许,想着她寡妇,我离异,娶她做个继妻也不算埋没。
却不料有人捷足先等,若是武松那厮也就罢了。平白东京来的一个布匹商人,毫无惊人之处,他也配。
当下找急忙慌的找了武松,一见面便很不爽地说:“武都头,你这样就不够义气了。咱也不是说过一次,你家嫂嫂要是想着改嫁的话,你也考虑考虑我,在她面前多说两句我的好话。”
“改嫁?”武松一头雾水:“谁改嫁?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花子虚大惊小怪起来:“我可听人说了,说你嫂嫂看上了个东京来的布匹商人,没两日就要跟着上东京了。”
“什么时候的事?”
花子虚看武松的样子,不像是装模作样,十分惊奇地说道:“你竟然不知道?就这两天的事,我听熟识的牙人说,你嫂嫂正准备把紫石街的房子给卖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武松低头不语。
“你也不管管,就这么让她这么走了?”花子虚觉得这叔嫂俩的关系太奇怪,之前亲近的他只以为这两个人有奸情,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生疏。
奇怪,真奇怪。
花子虚不死心,他去了紫石街两趟,潘金莲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东京商人也未见到,倒是次次都与武松“巧遇”。
武松不是说了他管不着吗?那又来这里做什么,分明是言不由衷嘛!
花子虚啧啧两声,不再跟着凑热闹,索性看起来好戏来,只不知潘金莲这块“好羊肉”,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他虽只与武松相处了不过短短几日,但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性格。在这种事上被动的很,如果没人在他背后推他一把,最后怕是只能落个抱憾终身的下场。。
看在叔嫂救他一回的身上,他也做一回好事,从背后推武松一把,若是二人功德圆满,他还能讨杯媒婆酒喝喝,岂不美哉乐哉。
潘金莲并不知道武松在门口徘徊了多长时间,她正准备着去东京汴梁的事宜,杂七八碎的东西收拾起来也挺麻烦的。
而那位答应带她上京的东京商人虽然有些不靠谱,她却心存侥幸想着自己应该没那么倒霉。
最重要的是听那东京商人讲说,每年元宵节的时候,汴梁城内都会有灯会,车如流水马如龙,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什么都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多得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一样。
她很想去看看,那究竟会有多么漂亮,说起来也是够疯狂的,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抛下阳谷县的人事,千里迢迢去趟东京,只为看个灯会。不过现在已没有人来管束她了,那当然要随心所欲的活了。
没等花子虚想出个好主意,那边潘金莲人等已经收拾好行装,即日就准备出城上京。关牒户籍什么的都要从衙门里走一遭,潘金莲要走这事,武松不可不知道,但她临走前还是心存侥幸,想着要是他开口的话,或许她会考虑留下。
可临走那天,她在城门口回头看了很多遍,最终还是未能得偿所愿,那人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
上京的路总共就那几条,走着走着潘金莲突然发现眼前这条路好生熟悉,带路过那间已经废朽不堪的老庙之后。
她才突然想起来,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好像以武松的身份,在这条路上走过一遭,还险些被人做成人肉包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场景,还觉得心中恶寒。
想起这茬来,她便劝那东京商人不要再往前走了,不如就先在这破庙里委屈一晚,也比白白送上门去给人包子馅强不是。
可那商人带着货物和家眷,便想着找个旅店打尖,并不相信潘金莲的话,反而过来劝她不要懒散,往前多走两步就到地方了。
潘金莲百般阻拦无效,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一起,去十字坡大柳树下的店面投宿。心中想着自己一行人多势重,她又提前提醒了,这次应该不会出差错。
绕过那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柳树,一抬头就看见孙二娘那泼妇,正坐在门口愁眉苦脸的嗑着瓜子。相比于冬天见面的时候,似乎清减了不少,眼眶下也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见着客人来了,表情也很冷淡不太欢喜的样子。做的饭菜更是糊弄,比上次潘金莲来的时候还要糊弄,其他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强逼着自己吃下去许多,潘金莲则因为上次的心理阴影,筷子都没敢动一下,只用了些自带的干粮和白水。
值得注意的是,一直到她进房间前,都未见得那孙二娘的夫婿张青。
夜里,她梳洗完毕,还未来得及入睡,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慌忙打起精神来,以为是孙二娘过来抓人。
惊慌失措之下,寻不到什么好出路,竟怕得直接从窗户里爬了出来。头也不敢回的往前拼命跑,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自己。那脚步声时远时近,就那么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更不敢停下来了,闷头就是往前跑,不慎踩到土坑里,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潘金莲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忍不住缩成了团。偷偷拔下头上的金簪,藏到手里带准备那人靠近的时候,狠狠地扎了他一下。
许是没想到潘金莲这么狠,那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潘金莲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语带迟疑地问道。
“武松?”
黑暗中的那个身影僵住了,武松没想到潘金莲这么快就认出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解下脸上的蒙巾。
“我刚好投宿到此,深更半夜的见有人行为诡异,便跟上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嫂,潘娘子你。”
“你才行为诡异呢?”潘金莲立马反唇相讥,随后又想起什么的:“你不在阳谷县好好呆着,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干什么?”
武松把一只手递给她,潘金莲不接,只是不饶人的追问他:“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护送犯人孟州,正好路过此地,便在这里住下了。”
“奥!原来如此。”潘金莲心想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是武松追自己过来的,幸好没说出口,不然又得丢脸了。
也不管武松那只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扫着身上的灰一边说道:“你们怎么住到这鬼地方了,前面那家店我之前来过,他们家就是个黑店,不但劫财还会宰客人做人肉包子的。”
“说起来,他们家老板娘好像认识武松一样,但我却不记得在什么时候见过她。”武松也察觉出这家店有些不对来。
“哦,这个啊!”潘金莲便把上次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都给武松讲了一遍。
武松听后沉默了半响,潘金莲也实在够福大命大的,算起来自己做“潘金莲”躲在屋里取暖的时候,她却领着府兵风里雪里往回赶路,回来也未曾跟他说过一声苦。
“之前的事辛苦你了。”
“嗨,说这些话干什么。”潘金莲有些扭捏,果然她还是不太适应武松跟他道谢:“既然不是贼,那我要回去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是自然。”武松看潘金莲行动有些不便,忍不住问道:“我看你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要不要我搀你回去?”
“不用,不用!千万别,我没什么事儿,就是磕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潘金莲连忙推脱掉,她可不想再着武松的道了,对他的好只能是尽力推脱。
“哦。”武松讨了个没趣,接下来也就不说话了,只是跟在她的身后。看她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皎洁的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将影子拉的长又长的。
潘金莲皱着眉头往前走,一路上没有回头。武松就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一看还以为是并肩白首。
大晚上的闹这么个笑话出来,潘金莲也有些累了,几乎是一沾床铺就睡着。她能睡得这么香,或许也有武松的一部分功劳,想到他在这里,总让人格外有底气,不怕有人暗中使坏。
于是她也就不知道,武松大半夜的不睡觉,像个门神似的守在她门口,替她赶走那借醉来占便宜的东京商人的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