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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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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四年,深冬,昼雪不歇。
整素的卧房内,青色的帷帐随风轻晃了几下。屋中的炭火已烧得只剩零星火光了。被衾是上好的绸缎,若是不用力握紧,虚托在掌心,似乎下一刻就会滑落。
穿着白色亵衣的少年从床榻坐起身,双手紧攥着一角被衾,而后缓缓松开……
亵裤上的不适感在提醒着他,究竟做了一场怎样的荒唐大梦。
史千庚已来到左府四年,所食、所寝、所居,无一不为左家所赐。四年躺于华衾之上,犹似一场春梦,一触皆碎。而今,他居然肖想此等荒唐之事——他是他的义父。
『千庚,你可愿做我的义子?』
『愿的,左大人。』
『那你我且私结父子,待三年秋闱你一举解元,吾儿便是汝弟。』
……
『好。义父。』
这一年,左童二十有一,玉冠俊貌,幼子尚一岁。史千庚年十三,眸眼澈澈。
春官和尚尝言:“一睡千古,千般作古事,当真是大妙啊。”
史千庚蜷着身子缩在被衾中,紧紧攥着被衾的一角,好像怕它如梦一般悄悄滑走。一夜无眠,千般作古事,了却心头忧。
三年日月常过,寒来暑往。史千庚牵着义父如玉石般温润的手,走在后院。后院种满了腊梅,寒冬,小小的花粒点在枝头,远见似是淡黄零落。“义父,你可是爱极了梅花?”史千庚去望他。
“是啊。”左童捏了捏那双已被养出了些肉的小手,道:“月晕之色。”
史千庚蹙眉认真点了点头,道:“好,义父。我记紧了。义父爱梅,也爱月。”
左童轻笑着弹了弹史千庚的眉心,道:“没人欺负你来,莫作蹙眉之态。”
史千庚揉了揉眉心,抱住左童的腰,闷闷道:“知道了。义父。”
“好了,松开义父吧。”左童摸了摸史千庚的脑袋,哄道,“来年义父闲暇时,与你一同去折柳。”
“义父知我喜柳?”史千庚睁大明澈的眼,惊喜道。
“半截的柳,亦是奇闻。如何不挂念?”
床榻上的少年面若冠玉,唇若点绛,一番风流之姿。双颊微微泛红,眼含水波,身子微颤,不敢回忆梦中景象。
天色沉沉,史千庚浑浑噩噩地下了床榻,推开房门,凉意侵肌。他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从外面打了桶冷水,在室内默默洗净亵裤。
日升日沉,日月遂过。
史千庚曾病过一段日子,寻来的郎中捋着花白的胡须,淡淡道:“尽是些小症状罢了。只是须得小心养着。看着倒也唬人,体虚、受寒、受惊……遇了些事儿罢?”
病榻上的少年只扬着苍白的脸讪讪地笑着。左童担忧地看着他,他轻轻摇了摇头,压着心底的恋求,紧紧攥住欲抚平义父蹙起的眉头的手。
那几日的草药味在史千庚的房中未曾消散。他犹记得伏案而书却入了睡,吱呀的门启声惊醒了他,他却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一寸一寸地体会义父将自己的貂衣覆上了他。
天启五年的秋闱。他中了解元。在大厅门外,偷偷听见义父似叹似惋的声音道:“吾幼子尚不成器,诸儿碌碌,他日继吾志,惟此生耳。”
史千庚背倚门柱,喃喃道:“千庚,何德何能,得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