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死亡嫉恨》伊尔万斯

2、02

　　“没开灯吗？”
　　你随口问了一句，踏入黑漆漆的房间。

　　寒冬烈风惊声尖叫闯入屋内，二月夜晚深入骨髓的冷气就这样飘荡在你的房间内。你顺着黑暗之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光看去，看到的是大开着的窗户，一位少年就坐在你的窗檐上，手里托着一老旧的烛台。烛光已经被大风吹灭了。
　　少年宽大的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他无限咆哮着蠢蠢欲动的黑色异能。他由纯黑至银白的鬓发微微垂落，也跟着风吹动。他却静静地看着你。

　　“来了啊。”你对他微微颔首。“把窗关了吧。”

　　他没向你问好，也没向你行礼——这个太宰先生捡来的、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少年在人前除了暴虐以外还十分懂礼节，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个前辈面前，他就没有这么懂礼了。
　　但他还是很乖巧。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从窗檐上跳下，按照你的吩咐认认真真地关了窗，然后像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十指合拢放在大腿上。
　　你点燃蜡烛，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

　　昏黄的烛光下黑底烫金字的封面显得尤为庄重，而你听到少年的呼吸顿了顿。
　　——《恶之花》

　　仿佛是单看到这几个字，一直都向着冷静和自持靠近的少年就会失去所有伪装，回到赤果果、毫无防备的初生时期。

　　“愚蠢、谬误、罪恶、贪婪，/ 占据我们的灵魂，折磨我们的□□，/ 我们哺育我们那令人愉快的悔恨， / 犹如乞丐养活他们的虱子。 / 我们的罪恶顽固不化，我们的悔恨软弱无力， / 我们为自己的忏悔开出昂贵的价钱， / 我们欢快地折回泥泞的道路， / 以为廉价的眼泪能洗去我们所有的污迹……”

　　你平淡地读，他安静地听。一层薄薄的窗户阻隔不了劣质的弹药，却能抵挡最为无情的寒风。或许是你声音过于平缓，也或许是跳跃的烛光过于昏暗，反正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被成为“无声的恶犬”的少年，在你面前慢慢地、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太累了吗。
　　你放低了声音。

　　此时，恶犬在你面前放心酣睡，他没有被仇恨暴怒所渲染的面孔格外年轻，甚至还有点苍白，看着像是流浪的幼犬终于找到一个临时的栖身之地。
　　他是太宰先生捡回来拥有可怕异能的疯狗。很多人这样跟你说过。但是这与你并没有关系。你跟他的渊源始于你心血来潮爬上屋顶读诗的那一天。

　　那天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你身后静静站了不知道有多久，只是当你发现了他时就立马转身离开。之后他拿着银行卡执拗地塞给你，说想要跟你做一单交易。

　　“——里面有我的工资和出任务的所有费用。”他似乎很少跟人这样交涉。就算是谈交易时他眉眼里里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杀气。“你给我念诗，我把它给你。”

　　你并不需要这笔钱，但是黑手党不相信“顺便”、“没关系”这种伪善而客套的词，他们只相信“利益”和“结盟”这种惨淡无声的保障。于是你也顺势收下，把银行卡夹在书里，直接当书签用了。
　　之后他每晚都来找你。静静地听你读诗，然后静静地离开。

　　……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一颗石子掉落的声音突然把他惊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召唤出自己的异能。他充斥满阴影的眼睛在一瞬间迸发出嫉恨与暴怒，身后黑色的凶兽蓄势待发，像是下一秒就会来贯穿你的心脏。

　　【啪。】

　　你合上了书。
　　这意味着读诗时间结束。

　　书被合上的那一声细微的声响似乎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收走了自己的异能，眼神重归死水般的平静。他打开窗，深冬寒风又吹了进来，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对你点点头说了一声“失礼了”后就跳窗离开。

　　等他完全离开后，你走到窗边，毫不意外地从窗口里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太宰先生。
　　那颗石头就是这个男人扔的吧。

　　他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几乎整张脸，让你看不见他的神色。似乎是发现你站到窗边了，他才抬起头，十分精神地朝你挥手：“啊呀，晚上好，细川小姐。”

　　他弯下腰蓄力一跳，像猫一样无声地跳到了你的窗檐上。太宰先生双手插兜，披着黑色大衣，蹲在窗边，他被风吹动的细碎散发微微打在你的脸上。他低下头俯视你，你抬着头静静看他。
　　你们现在面对面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

　　太宰先生身上带着夜里冰冷的气息，似乎是在外面游荡了很久。他微微侧过头，刘海遮住他被绷带缠绕的右眼，只露出一只更加熠熠生辉的眼睛来。

　　“……对他这么温柔真的好吗？”他一开口，你觉得吐息在你脸上的气都是冷的。这个男人继续用温柔而残忍的语调说：“他只是一条没有理智可言的疯狗。”

　　你垂下眼，一手抓住他的领子，把他从窗檐上拉了下来，然后关上了窗。太宰先生歪了歪头，全程无动于衷地看着你。

　　“我是收钱办事。”你从书里抽出了那张银行卡，漫不经心地在手里转着玩。“这很赚。还十分黑手党。”

　　“这个理由十分细川啊。”他摸了摸下巴，露出缠满白色绷带的清瘦手腕。“所以说，细川小姐缺钱吗？”

　　“……还好吧。”

　　“那么。”他笑眯眯地给你递上一张卡。“请收下。你以后就是我的情人了。顺带一提，是以后要跟我殉情的那种噢。”

　　“钱我收下了。”你接过卡。“但是请允许我拒绝。成为你的情妇这份工作太折磨人了，我还没到想死的时候。”

　　太宰先生鼓起腮帮子：“细川小姐，太狡猾了！”

　　你炫耀性地转了转手里的两张卡，自豪道：“这才是黑手党做风。”

　　“哎……”他看着你那样子似乎又不那么气鼓鼓了，反而转身一把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那么，也请给我念诗吧。细川小姐。”

　　你觉得很划算。
　　于是你点点头，正经地回答：“好的。”

　　在这个平凡无奇的寒冬深夜里，你给太宰先生读了一晚上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