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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落入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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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进府次日,世子与世子妃田尔芙受了秦姨娘的拜见,随后夫妻二人单独说了会儿话。
世子妃田尔芙与当今皇后乃是同宗,冲着这样高贵的身份,司漠也不会怠慢了世子妃。
但司漠鲜少与世子妃同房,在世子妃诞下嫡子后,司漠就更少见她了。
所以,像这样夫妻二人单独说话的情况,其实并不多。
世子妃平日里总是杞人忧天,怕世子会过于宠爱妾室,所以忽略了自己,虽然之前还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这次秦姨娘入府,世子之前给了好大的排场,源源不断的礼送去了秦家,可昨晚又从秦姨娘的房里出来。
于是,世子妃就先是如临大敌,再是出乎意料,这让世子妃实在是摸不透世子对这位秦姨娘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世子妃说话时总是左思右想,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世子听了会不高兴。
世子妃字斟句酌地试探着:“世子,秦姨娘刚刚入府,我琢磨着,得给秦姨娘一个脸面,将昙海斋好好整修一番,再给秦姨娘多置办些衣裳首饰。”
司漠抿着茶,似乎全身心都放在品茶一事上,对世子妃所言并不关心。
世子妃有些恼。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平日里就饱受司漠的漠视,如今面对面跟他说话,司漠还是这种态度。
于是世子妃就有些不悦了起来:“至于秦姨娘的月银,世子看看,是否要多给一些?”
司漠的眼睛依旧没离开茶盏:“同样是妾室,为何要多给她?”
世子妃有些负气:“秦姨娘毕竟刚来,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不是真实的理由,可世子妃总不能说“因为你喜欢秦姨娘,所以多给她一些”吧。
司漠抿着嘴,把茶盏放在桌上,他怎会不懂世子妃的试探和恼怒?
自己明媒正娶来的大家闺秀,司漠也不能太怠慢。
屋子里光线照耀的地方有灰尘起伏的迹象,稀疏平常又有些懒散。
“你是正室,这后宅里的事,你说了算。你若是觉得房屋旧了,便派人修缮,若是觉得还好,那就不修也罢。”
世子妃听他讲完,情绪稍稍被安抚了一点。
“至于姨娘的月钱,一视同仁便可,免得引起家宅不宁。”
世子妃听完,心里一暖,甜甜地应了声是。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司漠说完就走,没再跟世子妃这里多耽。
至于秦柳韵在后宅中的处境,司漠不愿意考虑。因为一见到秦柳韵,他便总是想起秦柳烟,这总让司漠烦躁到无法忍受。
秦柳韵是司漠的饵。
司漠想钓的人一直都是秦柳烟。
司漠召来管家李仁相,让李仁相去办一件事。
很快,李仁相带着秦家余下的女眷,进了孟王府的门。
而这一进来,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李仁相能请来她们,用的是秦姨娘要见她们这一借口,然而事实上,根本不关秦柳韵的事,是司漠命李仁相把她们带来的。
进了王府,李仁相按照司漠之前的吩咐,把她们带去王府空置的院子。
秦柳烟跟在李仁相身后,穿梭在孟王府长长的回廊,心有疑惑。
她前世曾在王府住了许多年,认得这王府里的路,李仁相明显是不打算带她们去内宅,可韵姐作为司漠的妾室,理应住在内宅才对。
秦柳烟小心翼翼地试探:“请问李管家,我长姐她住在哪里?”
李仁相答:“秦姨娘住的地方唤作昙海斋。”
昙海斋她知道的,前世她在那里住了六年,可这条路明显不是往昙海斋去的。
秦柳烟有些慌:“李管家,我们要去哪里见秦姨娘呢?”
李仁相答:“自然是去秦姨娘的住处。”
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不是往昙海斋去的路。
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有些东西像是破了壳的雾气,萦绕住她埋藏在心底的回忆,那些回忆不是什么具体的事情,是一种已经根植在她骨子里的直觉。
李仁相生得不高,在前引路的背影有些佝偻,头顶圆髻,束着一根玉簪,衣裳的料子昂贵又质朴,符合他的管家身份。
她跟在李仁相佝偻的身影之后,仿佛看见李仁相的身影像是接引的小鬼,带领她穿过层层叠嶂,往一个她永远都爬不出来的深渊里面去。
她不想去。
“李管家,我忽然觉得身子不舒服,可以先回家去吗?”
她半是借口,半是真的头晕无力,就像之前柳贤让吴姨娘请道士来家里时的那样,她又像被什么魇住似的难受。
李仁相笑了:“秦姑娘若是不舒服,便在王府里歇下便是,这里的医药和大夫都是最好的,定能医好秦姑娘的病。”
不明所以的柳贤帮腔:“是啊,若是不舒服,现在回家也会让你辛苦,不如先在王府里歇息片刻,待你好转之后再回家。”
她摇了摇头,周身的无力感已经将她淹没,她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像是溺水在回忆里的人。
她难受到说不出话来,指尖苍白而发抖。
那感觉就像是忽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像是鬼打墙,在回忆里的漆黑密林穿梭,黑暗中的枝杈划破她的皮肤,血液聚集流下来,渐渐变成一片血海。
她站在想象中的血海中央,血海是没有温度的,她害怕到呆滞。
柳贤看着她这副模样,担忧极了,于是搀着她,让她能够有力气跟着李仁相一起走。
她想要告知贤姐事情的紧急,可她说不出话来,连动作都做不了,整个身子都倚在贤姐身上,在贤姐的搀扶下,像一个傀儡一样往前走。
新入府的秦姨娘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昙花。她肌肤微丰,肤色是少女才会有的白皙,唇间的殷红宛如正盛的芍药。
她的眼神像块木头,只余木头一样的生气,不会动,不会出声,只是寂静地呼吸,这是作为一个活人仅剩的动作。
只有当风吹动的时候,她的碎发才会被风吹起,让她整个人不至于完全静止,就像风吹过树冠时,树叶也会摆动一样。
孟王府丝絮斋。
柳贤横眉冷对,怒斥道:“李管家,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姐姐呢?”
李仁相平静地说:“这地方唤作丝絮斋,是秦家姑娘们此后所居之处,王府的下人已经去收拾姑娘们的行李了,片刻后便会送来这里。”
柳贤不甘心:“我们何曾说过要住在这里?你们强行带我们来这里,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王法。”
李仁相咧嘴笑了,十分不以为意:“秦姨娘是王府的人,她的家人自然也是王府的家人。”
这话一是表明绝不会放人,二是暗暗拿秦柳韵来威胁她们。
秦柳韵已经进了王府的大门,整条命都捏在王府的手里,她的家人又岂敢惹怒王府,给秦柳韵招祸。
丝絮斋曾是秦柳烟住过的地方。
前世里,在进入王府之后,她便被刁思懿安置在了这里。
丝絮斋得名的原因,是在这斋子周围种满了柳树。
一到了春季,周围的柳树发芽,柳絮飘得满院都是,本就体弱易咳的秦柳烟简直能在春天里咳掉半条命。
秦柳烟躺在床上,麻痹感和溺水感依旧像是未退的潮水,让她无法呼吸。
可怜的柳倩和吴姨娘守在床边,看着辛苦的柳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贤抹着眼泪走进来,连素日里最为刚强的她都没了办法,大哭不止。
秦柳烟恍惚地醒来,仍然没有什么力气,神智也只恢复了一点。
柳贤等着她拿主意,可她又能有什么主意?
司漠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娶她姐姐就是为了方便囚禁她。明年司漠就要去蜀地了,看来是准备在回来之前都一直把她囚在这里。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柳贤的手,问她:“二爷呢?”
到了这个时候,姑母的告诫都不重要了,先找到救命稻草再说。
柳贤皱着眉:“你找二爷做什么?姑母不是说过,叫我们不能和二爷有瓜葛吗,你忘了?”
她记得,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顺理成章一样,她想到求助于司无涯:“别问了,贤姐,你快去找二爷……”
柳贤虽心中有异议,但自从柳烟在扬州解救过她们一次后,她对柳烟就一直是唯命是从的。
李仁相还在丝絮斋门口盯着她们,她们几个若是贸然走出丝絮斋去找二爷,免不了要被李仁相怀疑。
柳贤便打发了吴姨娘去办这件事,吴姨娘借口说三小姐不耐暑气,去厨房给三小姐要一碗消暑汤,离开了丝絮斋,却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回来。
吴姨娘从几个小丫鬟的嘴里听说了一些事:“二爷在晓镜山上丢了脸,被王爷打了一巴掌后,就离家出走了,中间只回来过一次,却打碎了王妃的陪嫁花瓶,又被王妃打了一顿,然后就一直没再回来,许是心里还在因为被打而怄气。”
秦柳烟觉得无助至极,仿佛失去了她肉眼可见的唯一浮木,她孤零零的,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浑身虚汗,尽管柳贤一个劲的给她搓手,她还是手指冰凉。
她想起来,上一次见到司无涯,他的确是住在王府外,那一次,司无涯领她去了一处清雅至极的小院,他说那是他的住所。
可那小院在巷子深处,她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根本不记得去那里的路。
既然找不到司无涯,就只好去找蔺朗了。她艰难地支起身,拟了一封书信,向蔺朗说明情况,期待蔺朗能想办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