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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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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夏徘徊在傅深的书房门口,她抬头看看表,深夜一点,他刚回来,没有如同以往的每一天拍门而入,而是自己用钥匙开了门,等待他回来的她在沙发上惊醒,已经看见他的背影走进了书房。她快步上前,仍是被大力关上的门给止住了脚步。
她端着泡好的茶站在他门口,心里是复杂的情绪。他又要熬夜了,应该很辛苦吧,在这个时候跟他提自己要工作的事情,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
自嘲地笑笑,他不知自己的想法,若是听见自己是这么想的,落进他眼里心里,恐怕又是另一种揣测了吧?
还是抬手扣门,听见他沉郁的声音:“进来。”声音里好像掺杂着些许隐忍,她听出来了——她一向了解他的身体,知道他胃病又开始发作。
她告诉过他医生的叮嘱,他却讥笑她多管闲事。所以她也只能在偶尔他疼痛的时候才靠近他,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会收敛尖锐的敌意,平静地接受她的照顾。
就像是他们恋爱的时候,他平和的眼神,竟然是那样可望不可即。
映夏走进去,放下手中的茶,果然看见了他坐在椅子上,额间沁满细密的汗,他按着胃,蹙紧眉心,一动不动,只是指节都泛起了青白,唇也没有了血色。
看来,他已经疼了很久。发作得也比往常厉害。映夏心里一疼,赶紧取下药盒,倒了水,用热水兑温,递给他,他没有接,也没有推,只是继续这样皱着眉。
她喂他喝药,他没有抗拒,然后她迟疑了一下,温凉的手触在他的胃,隔着衬衣,他感觉到了。
“还是很疼?你先躺下来好吗?”
他不语,也不动,她只能吃力地将他半搀扶到床上,然后轻轻地按在他的额头上,帮他按摩缓解不适感。
病了的他,就像是一个孩子。这时候,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其实无论他做不做,她都舍不得离开。她只要看着他快乐,他高兴,她总是有留下来的理由。
映夏知道自己是一个没用的人。她不会恨,无论别人对她做了什么,她总是默默承受着。很多人不亲近她的理由也在于此,觉得这种人城府太深难以靠近,其实,她是真的恨不起来什么。她不怨天,不怨父母,不怨妹妹,不怨身边所有的人,更不会怨他。
他是她的所爱,她爱上了,无论善恶美丑,都只有接受的余地。哪怕心在滴血,她都没有后悔。
这就是映夏活了二十五年来的观念,根深蒂固的。
感觉到身体逐渐恢复,胃也没有那么痛的傅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她的病好了吗,怎么手这么冷?
可是很快他的眼神阴骘下来,她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她这么照顾他也不是第一天,自己何须对她心软?这或许就是她的目的,用她的好软化他的心。像这种女人,不配得到些什么。凭什么映秋在那个世界受苦,她还在这里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傅深开始抗拒,将她一把从床侧推开,背过身:“你出去。”
映夏没有走,她重新坐下来:“你放松些,我再......”
“不需要了!”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因为语气心绪反应太大,胃又开始有些抽痛,他倒吸一口冷气,映夏赶忙用手轻揉着他的胃,像哄一个任性别扭的孩子:“不要和我争。”
映夏极少说出什么语气强硬的话,连争辩也是淡淡的。就算昨天提离婚,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就是吃定了这一点。不过今天她的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却仿佛蕴涵着笃定的力量。他冷哼一声,然后随她去了。
映夏看他脸色转好,突然问:“我能出去工作吗?”
他看着她,眼神清冷:“我养不了你?”
她摇头,口气尽是落寞:“你不高兴的话就算了。”然后她再也没有开口。
傅深突然觉得心里涌升了奇怪的感觉,微妙的,细小的,他愈发讨厌她了,讨厌这个女子乖巧温顺的样子,讨厌她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服从的样子。
她难道没有自己的情绪?
好像从交往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她做什么,也都是依照他高兴,他不需讨好,她已经幸福。
这种女人,在他心里,是不值得更好的。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自己想要的?”忍不住就这么脱口而出,又隐隐有些懊悔,傅深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自己何必去提点她,这么好把握的女人,不是自己折磨的最好玩具吗?
映夏却因为这句话而一愣,然后她抬起自己的手,像是自言自语:“我还能画画吗?”
因天冷而干燥粗糙的手,长期做家事而生了细茧,血液循环不畅又泛着惨白的冰冷的手,还能握起笔,画着自己心里暗暗构筑的世界吗?
傅深终于注意到了她的手,他的妻子的手,竟然是这样的。她黯淡而苍白的脸色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丽,却因为这双手泄露了她的苦涩。他胸口一闷,不知在气些什么,忽然就恶声道:“你想做什么工作!”
映夏怔住,没人说这种话口气还这么恶劣吧,不过傅深会。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大学的一个师妹请我去做广告创意设计工作,她......说得好像很好。”她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傅深瞥她一眼,见她忐忑的目光,就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无助,又是一股气涌上心头,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怎么是一个这么暴怒的人。在公司无论遇到天塌下来的事也雷打不惊的他,却总是轻易地生着她的气。
“晚上六点前回来。不能加班。”说完这句,他推开映夏,“我要睡了。”
映夏看着他,仿佛得到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她难以置信地用力点点头,然后露出一脸灿烂的笑:“谢谢。”
傅深从来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决定也能让她露出这种神情。结婚后,她再也没有这样笑过。
不禁有些恍惚,很快心中又警铃大作,他偏过头不理会她眼里的感激,这些都不是他乐见的。
他本来就应该让她笑不出来的不是吗?
他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
映夏给薛雪打电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她鲜少跟别人打电话。通电话都很少,也不知道怎么交流。她想好很多很多,却总是不知怎么开口,所以索性不说。
听到对面接起的声音,她立即快速地说:“你好,我是时映夏。”
对方静默一会,然后映夏听见一个男孩子清朗的声音:“稍等。”然后男孩子大声叫人的声音响起,“啰嗦女!电话!”之后是女孩子的嗔怒:“贾非你这个混人又拿我手机!”
一阵喧哗和吵闹后,终于听见薛雪的声音:“师姐啊,是不是给我好消息了呢。”
映夏回过神:“哦,嗯。”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雪那头却乐得跟什么似的,好像终于拐到人一样:“师姐你下周末有没有空啊,我请吃饭。我们几个都见一下。”
映夏这才想起傅深的话,连忙补充:“不过,我晚上六点前要回家,而且,不能加班。”
薛雪在那头一口应允:“听说师姐结婚了是吧,老公自然是要疼老婆的嘛,绝对不加班早收工。下周末几点有空啊?师姐你这几天把自己先前的工作都结了吧。”
映夏被薛雪那句话给微微刺痛了一下,她闷闷地说:“我之前没有工作,所以什么时间都行。”
薛雪一怔:“哇,师姐你老公养你啊,天啊你好幸福嘞,我要有男人养绝对就不那么忙啦。”
映夏不想继续这个关于“幸福”的问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话题:“你男朋友跟你也很好啊。”刚才那个男孩子应该是她男朋友吧。
薛雪莫名其妙:“什么男朋友?你不是说贾非吧,他是我表弟啦,那个桃花男有什么好的,我们近亲也不能通婚,何况我又看不上这个没事乱放电的家伙。”映夏听见那头男孩子已经在叫嚷了:“啰嗦女你有没搞错啊!”
映夏在这头轻声笑了,她抚着自己微微扬起的唇角,这笑是舒心而美好的,她已经开始期待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