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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幼年无忧上南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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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岁始，也就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依照南山派的规矩是要祭拜天上众仙官的，当然主要是本门派飞升的先祖。
不同于需要整夜守岁的内门弟子，他们外门弟子是可以在岁末大宴上玩乐一番，再回去略做休憩，直接参加第二天的祭礼的。
绕是如此，一众师兄弟也是在满屋子的哭天喊地抱怨声中堪堪起身，顶着两个拳头大的黑眼圈，胡乱的洗漱一下，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仪容。
比起几乎喝了一整夜的他们，墨子时的状况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无忧在身边，他睡得还算安稳，没有做什么噩梦。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便直奔小厨房去给无忧找吃的了。
“孟师姐？”墨子时推开门，探了半个脑袋进去，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小厨房是专门为外门弟子准备吃食的，而墨子时口中的孟师姐，本名孟然，是山下一家农户的女儿，为了贴补家用而上山做了厨娘。
墨子时一方面是出于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平时总会让她做一些小点心给自己饱口腹之欲，所以跟她也格外亲络客气些。
孟然本是在灶前忙活着做今天祭礼上要用的祭品，一听这个声音，不禁皱着眉转过身来，“别叫我师姐，我可受不起，这些都是祭品，你也想偷吃？不怕折寿？”
墨子时嘿嘿陪笑，“就拿一个，就拿一个。”说着，他的手已经往那蒸笼上伸了过去。
孟然眼疾手快，“啪”的一下拍回了他的爪子，无奈叹了口气，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食盒，“听说你昨天从山下捡回来了个孩子，这满山门你也算个心肠好的，算了算了，你把那个拿去吧，跟那孩子一起吃。”
闻言，墨子时忙跑过去掀开了食盒盖子，里面是摆的整整齐齐的年糕。
“哇，孟师姐，我这可是有口福了！”
孟然白了他一眼，“我是冲着那孩子才给你的，你可别自己吃光了！本来我起早做这个是要等一会送到山下家中的。”
墨子时想了想道：“那我把这个吃了师姐你怎么办？”
孟然道：“我再做就是了！你快回去吧，省的一会叫人看见了你又要被罚扫山门了！”
听她提起这茬，墨子时老脸一红，忙拎着食盒跑了回去。
此时正赶上其他师兄弟扎堆儿洗漱，舍内无人，墨子时忙闪进屋内，悄悄拿出两个年糕揣进怀里，又将食盒在床下藏好，这才来到乖乖坐在床上的无忧面前。
“喏，你先吃这个，不够的话去食盒里拿，不过记得要偷偷的，别叫别人发现了，我一会就要跟师兄弟们去参加祭礼了，估计晌午才能回，然后我再带你去见师父，你要是一个人呆的无聊，就去小厨房找孟师姐，让她陪你玩儿。她人很好，你不用怕……”
一边抓紧时间吃着，墨子时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堆大小事项，无忧虽是听的认真，但也不禁挑起了一边眉毛，“阿墨，我只是看着是个小孩子……”
墨子时：“……”
也对，墨子时一拍脑门儿，他好像光沉浸在养孩子的兴奋中拔不出来了……
不过以无忧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多交带一些终归是没错的。想着，他又说了几句，才匆匆离去。
关于南山派的岁首祭礼，本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但由于门派经费的问题，如今已经是一切从简。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南山派如今也是没有一个像样的飞升先祖可祭。
没有红毯铺地，没有黄幕重帷，只有一个看起来异常简陋的长供桌，上面摆着一排排的祭品。
其实按说这个祭礼应该在门派的宗祠前进行的，但南山派的宗祠早就在第一代魔尊出世时被闹上山来的其他门派弟子给烧了，高低也是没钱再建，所以就一直灰突突的放在那了。
墨子时就混迹在一群外门弟子中间，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遥想当年他初登掌门之位，又渡劫飞升，那时的南山派是何等风光？他倒不是在意自己，可这整个门派终究是毁在了他的手里，就连宗祠都烧了，他实在是有些愧对师父。
正想着，他就听到了身边的师兄弟在议论：
“要我说，以后岁首祭礼就应该拜东晟帝君啊，他那么厉害，照拂我们一下也就是随手的事！”
“怎么可能？虽然后来人间出现了各种辟谣的消息，但那魔尊肯定就是墨师祖没错了！我听说当初东晟帝君都大义灭亲，亲自去修罗殿把墨师祖给收拾了，他如今又怎么可能再管我们南山派死活？”
“得了吧！那都是些没边儿的谣言，我听说东晟帝君跟墨师祖的情分可深厚着呢，不然他怎么可能任由那些为墨师祖辟谣的消息在人间漫天飞？我看说不准这消息就是从他那放出来的！”
“得得得，且不论墨师祖那事儿如何，战师祖的罪名可是板上钉钉！”
“唉，也对，不知这是造的什么孽，南山派怎么出了这么两个……”
“算了算了！谁让我们当初耳目不明，拜错了山门呢？我听说那东篱谷的业掌门，可是仙官之身下凡，你瞅瞅人家那边，那营销做的，如今普天之下谁不知道‘通天神算’的名号？他们的地盘眼瞅着都扩到东篱国外面去了！”
“唉，不如这样吧，等过段时间我们挑个合适的时候赶紧拜辞山门另谋高就吧。”
“我看也是，呆在这里整天也是浪费时间，现在连收人都得靠坑蒙拐骗，生掳硬绑，各种秘术典籍也不是烧了就是失传了，真不知道这门派还留着作甚。”
墨子时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更让他难受的是他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听着，暗暗咬牙。
如今他是生龙活虎的重生了，可曾经跟他有关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落下什么好下场。
这祭礼散的比他预想的要早许多，毕竟已经无可祭拜，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其实在他入山门时就感觉到了如今南山派的状况，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内门弟子纷纷早课去了，而外门弟子不是来混吃等死的，就是像墨子时一样被强抓来充数的，人心涣散管也管不住，所以早课便取消了。
墨子时现在是心事重重，他没有回舍下，而是一路茫然，沿着积雪压枝的梨花道直接走到了宗祠前。
曾经的重檐顶塌了一半，古檀木的梁柱和屏风也被烧的一片乌黑，摇摇欲坠，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牌位还立在那里，依稀看得出曾经的样子。
四下无人，墨子时独自走到大殿正中，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末了，似乎是觉得不够，又磕了三个。然而他虽是心中思绪万千，但却不敢说一句话。
山门的宗祠是跟仙都有联系的地方，他怕他说漏了嘴，自身难保，可越是沉默，他心里的难过越是无法消弭。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墨子时回过头去，就看到孟然正领着无忧站在门口。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无忧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倒是孟然先开了口，“这孩子见别人都回去了，却没有你的影子，可能是害怕吧，就来找我，让我带他四处找找……”
她话还没说完，无忧直接几步上前来将墨子时抱了个满怀。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墨子时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把头埋在无忧的肩上，无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一双胳膊却是抱的极紧。
这个场景把孟然看懵了，但她心知不是该她说话的时候，只是摇了摇头就转身离开了。
后来墨子时和无忧并肩坐在破败的大殿里，他有些茫然的对无忧道：“无忧，南山派要没了。”
无忧点了点头，“嗯，我能看得出来。”
墨子时又道：“你可能不知道，一开始入南山派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去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重生了，结果就被抓来了。”
说着，他无奈一笑，“其实我本来是想像我们在修罗殿时那样，有一个小院子，自给自足，混吃等死，无忧无虑，安度余生。尤其是昨天碰上了你之后，我的那种想法更盛了。”
无忧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墨子时道：“现在……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师父，毕竟在认识你之前，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我却没能完成他的遗愿，甚至还将南山派毁了。”
无忧想了想摇头道：“可这不是你的错，当初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怎么管得了这么多呢？”
墨子时又道：“那是当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能做的很多，所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
他说着说着就犹豫了，无忧看他一直深锁着眉，伸手帮他一点点抚开，又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处问道：“别想那么多，阿墨，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像当初那样。”
墨子时怔怔的看着他，反应了许久，他的本心吗？
想了想，他道：“从前我自顾不暇，想要的无非就像我说的那样，百事无忧，平安喜乐，那就够了。可如今，我不必再为生死而担忧，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所以我想要的好像又多了一点，我想让我在意的人和事，都能有个好的结局，就比如南山派，再比如……你。”说着，他看着无忧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听他这么说，无忧笑了，“所以阿墨你只需要循着本心，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交给天意。”
天意吗？
听他这么说，墨子时一怔，前世他可是深深体会过天意难测了。
见他如此，无忧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需要，我愿意再次为你逆天而行。”
他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是在说吃饭睡觉一般理所当然，可墨子时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撞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在无忧眼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然而那眼神跟他如今的身量太过违和，所以墨子时也着实是没法再深想下去了。
终于是确定了内心的想法，墨子时一身轻松，站起来直接抱着无忧小小的身子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念叨着，“无忧啊，你说你这么小的一只，到底是多大年纪？话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无忧被他转的晕乎乎的，其实主要还是被他抱的，他眯着眼睛挑着眉答道：“阿墨你昨天还说要把我养大，这才不到一天，就要反悔了？”
墨子时笑道：“怎么会？再说了，你最开始不也是我一口一口血奶大的？”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放下无忧正色道，“唉！对了！无忧，你说我现在喂你点血你会不会很快长大？”
无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
没等墨子时再说什么，他直接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既然说了要照顾我，那就要好好养，不许想那些歪门邪道……”
“好好好，”墨子时笑着跟上来，又一次将无忧抱起来道，“所以我们的无忧公子，晌午打算吃点什么呢？是下山去吃馆子还是去孟师姐那里吃小灶？”
无忧搂着他的脖子，一张小脸笑的春暖花开，“吃什么都好。”
然后他还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了一句，是跟你一起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