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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2:回十庄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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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半,格里芬与凤期颐方回到庄园,饭香菜香从厨房飘来。二人对视一眼,凤期颐笑了,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格里芬来到厨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遮着布帘子,屋顶的烟囱冒出几缕残烟,立刻被山岗上的风吹散
距离屋门还有一丈,身旁凤期颐突然停下了脚步。格里芬有点不明所以,徒以为门内有异,下意识伸手至腰间就要拔剑,却摸了个空,一愣,继而无奈地哂笑起自己。
一旁的凤期颐并未注意这些,举步去至门边,唇间泛起一抹醉人的微笑。如今他虽早已满头白发,容颜却如弱冠之子,如此鹤发童颜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百岁医者,倒像是入世仙家。
而格里芬则是典型的西方人相貌,高鼻梁,轮廓分明,眼窝不算深,却镶着一双蓝眼睛,正是这双大海一般深邃的瞳孔感摄了未婚妻薄彩。
二人进屋,只见漆雕系着灰布围裙戴着白绢手套站在灶台前,灶台边以摆了几样菜式。他向二人浅鞠一躬,见格里芬的肩头挂着一只深棕色的牛皮背包,当即卸下厨师行头,上前将背包取下,不发一言,先行出门去了。
格里芬颔首:“恩公,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个性子。”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可不必多礼。咱们去堂屋坐。一看小哥儿的手艺,今儿有口福了……”
二人在堂屋坐了稍许,不多时,漆雕将一鼎烧着炭的铜锅放在桌子正中央,一锅清汤里漂浮着枸杞、生姜、桂皮等药材。诸式涮菜、配菜及蘸料也都呈了上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师傅……”
一个女孩旋风似的冲进屋来,看见漆雕的一刹那,突然止了声。她身着红格子小袄,一脸稚嫩,脸蛋儿像抹了腮红,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瞅着漆雕。
漆雕见她呆住,便稍颔首。
女孩被漆雕不俗的面容和出尘的气质迷了眼,刚回了神要搭茬儿,却听漆雕又说:“借过。”
女孩下意识地将漆雕让出门去,但觉一阵清冽的山风拂过耳侧,却被红彤彤的脸颊烧出些温度来,便不感寒冷了。
“这丫头……”凤期颐对二人招呼道,“别愣着,来见过这位公子,哈斯城的格里芬先生。公子,这是苏言,苏竹卿苏相国家的四小姐,凤某的顽徒。”
苏言憋着脸,对格里芬行了个半吊子的礼,突然二话不说反身冲到门口。
正巧,漆雕拿着长柄勺进来,险些被苏言撞掉地上。
“这丫头,都十二了,还是这么莽撞。还不道歉?”
一旁格里芬会意地接过话去:“恩公别在意。小孩子莽撞率真是天性,不见得史大姑娘湘云就不是个好姑娘。”
苏言吐了吐舌头,退了回来,在格里芬这边坐下,故意离凤期颐远些。漆雕则在苏言另一侧剩下的空位落座。
凤期颐也不是真恼苏言,只问格里芬:“公子知道史大姑娘?”
“听彩儿讲过《石头记》。说来也怪,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人将这故事记录下来,只是口头传诵……”忽而转念,又道,“恩公知道史湘云,想必也从某处听过这故事?”
“听过。公子常年深居简出,有所不知,这部《石头记》,是从天街流传而来的故事。眼下四处流传的,不单是小说,还有诸如汉赋、宋词的。短的诗文皆有传抄,《石头记》太长,能录下来也是不易,倒是有不少说书的、唱戏的,愿意给它编排编排,也就传了下来。”
“这些年受命收集西方散逸的典籍,总是徒劳无功、力不从心。有时候,我也会羡慕,诸夏能有这么多天街的学识和故事流传过来,很美。”
“公子贵庚?”
“五十九正过。”
凤期颐点头,话中颇有赞许之意:“没想到公子这么年轻,就统领玉国四十余年……实在是年轻有为。”
格里芬闻言,不免心中微酸。他虽贵为公爵,而对于诸夏大陆上最为地大物博的玉国来说,他终究是一个外人,是西方在诸夏的爪牙。
他礼貌地笑道:“荣幸,并且惭愧。恩公修为仙长,享期颐之寿,单论见识阅历,我怎么能称得上有为二字。”
凤期颐又推说:“说来惭愧,我这长寿之命,乃受祖上阴德庇佑,纵比公子早生几年,也算不得仙长。倒是公子为神族后裔,寿岁久长,又继承了一半人族的血脉,是两族交好的象征。”
苏言插进话来:“你是哪里的人?长得有点像奥夫怀特孤儿院的那些家伙。我知道他们是西边儿过来的,可是西边儿什么也没有。”
格里芬浅笑:“有海。”
“这我知道。可是海里有什么?和商水一样么?”
格里芬一愣,犹豫:“黑海……”
“有何不妥?师傅从来不让我去崖边……”
“那自然有为师的道理。”凤期颐道,“不过,你刚过了十二岁生日,该是大孩子了。告诉你也无妨,往后更要长点心……”
“师傅……你好啰嗦。到底有何不妥?”
格里芬道:“我来说吧。”
凤期颐沉吟片刻,点点头。
“西界黑海,时有异象。今天,我和你凤师傅到西海口查看,发现海水产生了剧毒。想必这毒已从西海口灌进商水,漫向东陆了。从前,西海口流入大川的都是洁净的淡水。现在,黑海的毒素蔓延开来,淡水也不能再用,只有取用内陆山川水,才能做出这一桌好菜……”
“为什么会有毒呢?以前怎么没有?师傅可是很早就禁止我去玩儿了。”
格里芬无奈地笑笑:“你听说过黑海的传说吗?”
苏言歪头思索。
“黑海里封印着一个魔头。他没有名字,人们叫他魔君,是天公元年被封印在黑海海底的,传说封印的时限为三千年,可是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位置,无法确认他的存在。有人说,他被封印在比地狱更深的地方,也有人说,封印之地连接着另一个时空。”
“年后就是天公三千年了!”
“没错。正因如此,我不禁将黑海的异象与魔君的封印联系在一起,可是又有谁能证明呢?”
“这种事情,不用证明!”
格里芬饶有兴味地等着下文。
“先生头疼这些事儿,一定是因为魔君做了许多恶事,是个恶人。但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会打不过他呢?如果杀不死他,可以重新封印他!先生,他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被封印的?”
格里芬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话的空当,漆雕为各人分了铜锅里涮好的羊肉卷。凤期颐自炕边灶上取过一把遮了布的铜壶,里面是新挤的牛奶,佐以一角黑砖茶,添了点柴,煮了拎来,给各人斟了。
“有劳。”格里芬说。
“先生大病初愈,还是别为这些事情烦心了。”凤期颐放下铜壶,“凤某偏好鼓捣这个。平日都是用大锅熬的,只今天的主角是铜锅涮肉,咱们可不能喧宾夺主了!况且公子大婚在即,可谓双喜临门。今日咱们先庆贺一局!”
苏言问:“你生病了?跟谁成婚?”
格里芬笑:“我是丢了江山的人,幸好公主殿下不嫌弃,愿意与我浪迹天涯……”
苏言瞪大眼睛:“公主?薄姐姐?啊,原来你就是住在玉都的公爵啊,怪不得是西方人!只不过……你这病不碍事儿吧?不会要薄姐姐照顾你一辈子吧?”
凤期颐斥道:“言儿,怎么说话呢……”
格里芬不以为意:“别在意。我主仆二人辗转至此,幸得凤神医相救,现在已经无碍。从今往后,当然是我来照料彩儿了。”
席间气氛轻松起来,漆雕起身绕至对面,为格里芬添菜。
苏言抓住机会,偏要与漆雕搭话:“今天的涮肉勉强算得上好吃。可是这油馕却并不地道,羊油搁少了,换成芝麻烧饼更配涮肉;这白萝卜和香菇虽然很搭,可惜还是淡了些,可以加些辣椒嘛……不过,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呀?”
其他三人闻言,都觉得有些奇怪,齐刷刷地看着她。
感受到漆雕的目光,苏言脸上一烧,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
凤期颐笑道:“食材即药材。这涮羊肉,御风寒,益虚劳。这白萝卜更是清热生津,下气宽中,配上补气血的香菇,更是温和寻常的药膳……你呀,还是吃些清淡的好,别总想着你的辣椒。”
格里芬则被好奇心驱使,稍稍凑近苏言,压低声音问:“苏姑娘先前认识他?”
苏言红着脸大摇其头,什么也不肯再说,只顾埋头吞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