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玩家》章畹町

1、第 1 章

　　梦境变得奇怪，要从那晚说起。

　　时间是在一个月前，具体日子，河春要翻越和男朋友的聊天记录才能确定。

　　那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人向河春提起游戏，河春平时也不玩游戏，连手游乙游她都没有太多兴趣。

　　河春现在是那种不喜欢别人给她派发任务，塑造欲望需求的人。

　　她做任何事讲究随心所欲，她喜好不受束缚的自由，她不喜欢受控，哪怕受控于欲望，受控于情绪。

　　河春曾经爱玩游戏，大学的时候，为了打一局对抗，连专业课都不去上，每天睁眼就是和队友开黑上分，段位比学业重要。

　　河春有过在网吧通宵只为通关和死磕一个成就的年纪，也有过疯狂关注游戏动态，出感兴趣的新游立马购买支持公司，在社交媒体回踩游戏制作对线99+人的时代。

　　但河春已经过了那股玩心重，冲劲足的年纪，而且现在，河春变得不懂游戏。

　　获得装备和皮肤，得连续签到，失去一天，失去奖励。连续多少天打卡日常任务才能获得某张限定卡，获取商城宝石经验兑换卡池人物等等。总之，网游没了冲劲，单机又懒得通关，上线什么的都令河春疲惫。

　　河春戒了游戏。

　　那天，河春照常早些睡觉，没过一会儿，她呼吸平缓。

　　但在梦里，河春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出现文字，没有任何提示：【考核任务：选择一位存在杀死。（0/1）】

　　“？”

　　河春第一个想法就是什么东西？

　　做梦就做梦，干什么在我眼睛前放这么大的白字，还是在黑暗中亮起莹白文字，搞灯牌印刷？

　　场景一换，河春出现在一片田野旁，溪水穿过绿色麦苗的田埂，清风吹过麦田，荡漾起层层麦浪，远处是连绵山脉，苍绿接连蔚蓝晴空。

　　“呱。”

　　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青蛙从麦田里蹿了出来，河春被吓到，那只青蛙也被河春吓到，青蛙倏地缩回麦田逃走。

　　河春想：不愧是梦啊，这么无厘头。

　　下一秒，河春周围出现了几个不同服制的人。

　　有些和河春一样，现代服装，有些披着裘皮，长腿，护腿套和防滑的登山钉靴，还有一个戴沙黄色粗布头巾，穿着十八世纪法国农村妇女才有无袖紧身连衣裙，下裙膨胀，肩上披着红色坎肩，坎肩在胸前系结，结头藏在胸衣内。

　　河春与这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

　　眼前又出现了那串字幕，配合上无声茫然的人群，产生微微的恐怖感。

　　【考核任务：请选择一位存在杀死。（0/1）】

　　河春不理解，还在发懵。

　　突兀地，从麦田内蹿出一位赤身裸体，皮肤黝黑，扎着粗麻神般编发的强壮女性，她手持榔头，扑倒了河春，榔头击打在河春头顶。

　　河春颅顶一阵剧痛，她醒来了。

　　这是第一次做梦。

　　河春被吓醒后，闷头继续睡觉。

　　河春就是这么心大的人，只是梦罢了，不影响她第二天工作就继续睡觉。

　　但起来第二天，河春还是和朋友、男友发消息说了这件事，朋友说只是梦罢了，男友说要不要他晚上来陪河春睡觉，河春拒绝了，因为男友比她还胆小。

　　再说，河春想和男友分手很久了。

　　第二次做梦，就是在那日后的第二天。

　　也是睡熟之后才出现。

　　这次多了一点信息。

　　【玩家，请在今晚选择一位存在杀死。如此，才能进展至下一幕。】

　　【考核任务：选择一位存在杀死。（0/1）】

　　字幕显示完毕，河春这次睁眼是在一片荒芜的积雪地，稀疏的枯木林，灰黑树枝堆积着泡沫般的雪朶和雾凇，阳光斜着照射而下，折散出刺目的光。地上有一堆篝火熄灭后剩下的余灰，几个被雪粒掩埋一半的木箱，还有铺上新雪的车辙引子。

　　河春睁眼时，周围已经站立了几个人，老少皆有。

　　大家依旧很茫然。

　　但有位和河春年纪不大的女生问：“你们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河春摇头，装作听不懂，没告诉。

　　因为梦是很神奇的东西，河春一直相信荣格的理论，梦和人类的无意识之海连接，她甚至想过梦里人类可以互相沟通。这种沟通不清楚原理，有可能信息流磁场，有可能是什么效应，就像河春初中时期，在内心哼一首歌，哼了两个小时，同桌皱眉咬唇问她：“春子，你是不是在唱XXX？能不能不唱了，我想学习。”

　　河春在那时瞪大眼，她怎么知道的？

　　同桌说不清楚，回答：“就是一直感应着呗。”

　　后面河春又在不同人身上试了几次，发现她们也能听出她哼的什么歌，前提是哼得足够久，且是她们一齐听过耳熟能详的歌。

　　河春很谨慎，决定保留自己的信息。

　　字幕继续出现：【考核任务：请选择一位存在杀死。（0/1）】

　　河春没有理会，杀死生命这种事，对河春来说，太超前了。

　　但很快，那名询问河春的女生动手了。

　　准确地说，她是和身旁最近的一位男生同时动手，匕首和铁锹刷新在她们脚下。一场引诱她们互相控告对方的囚徒困境似的，便捷锋利的武器诱导着她们相互杀死对方。

　　匕首扎进女生脖颈，铁锹敲入男生脑勺。

　　结局是双输。

　　周围有人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被吓到瞳孔放大，或是尖叫。

　　河春也被吓到，后退了一步，她想起昨晚那个类似西部电影里原住民的女人，暴力地砸碎了她颅骨。那一锤石榔头，脑袋多半凹陷，几乎可以说是一击毙命。

　　脚踩住了一件硬物，钢铁般比雪还冰冷，河春低头一看，是一柄左轮手枪。

　　出于对手枪的好奇，河春将手枪拿了起来。

　　周围有人发起了攻击，河春有种反正是梦，又不会真死的无所谓感，她一边绕开这些互相攻击的人，疾步向枯木林深处走去，一边研究起左轮手枪。

　　真是奇怪，这时没人攻击河春。

　　或许大家都是聪明人，眼见只有河春拿到了热武器。

　　河春捣鼓了一分钟，终于明白了拧开圆筒才能检查有没有子弹，只需要往后拉开卡住子弹圆筒的圆柱闩锁，就能让子弹筒弹出，有六颗。

　　河春又把圆筒弹夹推回，这款手枪应该是半自动，河春还扣响了击槽，调整位置。

　　她准备开一发试试后坐力强度。

　　河春碰过枪，军训时，枪支抵在肩膀，后坐力很强。

　　河春正想扣动扳机，却有一个小女孩走向她，看上去年纪不大，梦里还带着校徽什么的，河春注意到圣安殿堂私立小学。

　　好奇怪的名字，像是那种有钱人家小孩才去的贵族学校。

　　女孩大方地表达了她的需求：“姐姐，可以把手枪借给我么？我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很害怕，妈妈在带我看医心理生，我想走到下一步试试。”

　　河春把梦境和现实串联起来，这些人都说连续做梦是真的么？虽然她也连续了，但是才两天。

　　河春把手枪递给了小女孩，“可以。但不许开枪打我。我怕疼。”

　　小女孩接过，说了谢谢，转身朝树枝上一只鸟用力开了枪，左轮手枪撞击上枯枝凝结的雾凇冰花，炸开白烟，凋落冰渣。

　　河春和小女孩忙不迭躲开。

　　但河春胸口骤地一疼，她中枪了。

　　河春撑着最后一口气，拧转身体，倒下前，她看见一名骑马的男士从山坡下来，朝她开了枪。

　　男人头戴宽沿高顶牛仔帽，翻皮夹克上衣，脖颈前围着深红方巾，倒三角悬挂，还有一些野兽牙齿做成的珠串，他握紧手枪的那双手也戴了皮质手套。

　　河春躺在地上，小女孩已经吓跑了。

　　骑马的男人踩踏新雪嘭嘭嘭地奔了过来，他还带了一堆人，马蹄踩在土地上的声音很沉重，震得河春耳朵鸣响，可她疼得动不了。

　　其实坚持坚持也能动作，但河春觉得没必要。

　　人群在这群骑马者出现后，开始尖叫，一个个躺倒，看来中枪的人不止河春。

　　惨叫

　　河春能清晰感受到呼吸变缓，血液流速降低和身躯渐冷，但她模糊意识前，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他在询问队伍里的同行人：“入侵玩家都杀光了么？”

　　“再去搜索，绝不能放过一个，让她们进入伪装职业。”

　　-

　　第三次。

　　也是第三天。

　　这次还是积雪地，枯木林，只是换了处位置，这处位置有间破旧的木屋。

　　河春和其他人同时出现时，想的问题是如果她一直选择不伤害别人，是不是得永远留在这里被别人杀死。

　　可惜，河春不是道德秩序的维护者。

　　有个年轻男生一进入梦境或者称之为游戏，便发了疯。

　　“草，干恁爹，半夜合地勒，又把俺干这破地方。老子明天偏不睡，熬到清倒起，看恁还把俺怎样？”

　　河春“温柔”问他：“你也这样么？”

　　男生说：“是啊，爹了个蛋。48天了，我爸快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非说我玩游戏玩上瘾玩成精神病。你要是想看病，千万别被家人发现。”

　　有一个女生，和河春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河春提议：“我们躲起来吧。你们不想进到下一幕么？”

　　男生和女生脸色变得尴尬，不是不想，是没实力呀。

　　果然男生没注意背后的脚步声欺近，脖颈瞬间扑上来一个套索，皮带制成，套马杆子似的将他撂倒在地，后背的人拉拽着皮带一拖，牵引着他滑行。

　　河春和女生未免误伤，迅速四散跑开。

　　袭击男生的女性，现代着装，应该在南半球生活，只穿了背心，牛仔裤，棕色登山靴，身材较为健壮，曲臂一圈圈往手腕缠紧皮带时，凸起的大臂肌肉硬度堪比嶙峋石壁，她一边勒紧，一边毫不留情对男生说着抱歉：“老弟，俺也是河南滴。恁让让姐，姐以后回国给你买糖吃，反正就疼一下。”

　　OVER。

　　河春庆幸这些先下手为强的人没选中她。

　　她忽然想起小女孩教给她的一个方法，问身旁并不胆怯，甚至有点往河春身上打心思的女生：“你知道走到下一关的规则么？我们的考核任务都是杀死一名存在对吧。”

　　“嗯嗯。”女生点头，但很快打消河春的念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杀那些古代人可以，但运气不好，我们刷新在这儿，这儿的西部牛仔哥都很难杀。男的还算好的，你见过一拳把树干打裂开的女人么？她们似乎还有异能。”

　　“至于动物，碰见了也要看运气，多数是鸟和松鼠，眼睛都没它们逃跑的动作快。你怎么杀？”

　　“试试，怎么样？”河春没有放弃，总归有机会，杀不死一名存在就得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杀死为此。

　　“要不……”你让让我。

　　女生抿着唇，面色尴尬地提议。

　　河春知道她想说什么，“打住。不行。”

　　女生点头，在河春准备躲往枯萎的灌木丛后，她选择回到刚才的地方，寻觅猎物。

　　河春等她走后，掏出藏在羽绒服口袋的左轮手枪。

　　第三次梦。

　　她好像摸到了进入游戏的窍门，至少是方便于自己的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