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禅有法治》末甫听流

1、甘地耕居：破生

　　“听说新来了个佃户，是个小伙子，长的贼俊。”
　　“阿姐，你思春梦犯了吧，咱甘地这什么时候有小伙了？”
　　“外头来的……走走，去看看。”
　　……
　　甘地，阙峦甘氏所接管的土地，下至流走商贩，上至贵甲皇城运粮的主要来源地，交页，意，淮，禅四周，囊括东西运河，可以说是帝国最大的地主，最有钱的祭祀世家，他的财力就连最强祭祀氏族淮阳有氏也比不来，来此租地耕种的人大都为长租户，因此，若有新人到来，便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正值夏季，正午已很少有人犁地，但一棵杏树下聚集了不少乡妇，在那私声窃窃。
　　有遗拿着把锄头，不经意地去看那几个乡妇。他来这的第一天，早上耕地，周围同工的人就都转过脸来看他，不少人问他是哪里来的，他嫌烦，转到了晚上工作，转到晚上工作就更聒噪了，农闲的人都七嘴八舌议论他性甚名甚，于是他便转到了中午——便有了如今这番场景。
　　有遗抹了抹汗，欲哭无泪，想当初他也是名门弟子，盛极一时，美女成群结队围着，只有他拣别人的不好，岂会有如今这番被女人议论的时候。
　　有遗是孤儿，在幼时被有空吟——他的教父，有家家主捡了回去，悉心指导，虽说一直没有什么成效，但有空吟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事事不能如人愿，如今他落得这般田地，与有空吟脱不了干系。他因一场事故被陷害，被陷害也就算了，关键是有空吟信了，信了也就罢了，还把他给封了起来——索性如今他竭尽全力，卧薪尝胆，使尽平身学术，花了几年时间终于逃了出来，好吧，其实只是封印出现了两个漏洞，他挑了个大的就钻了出来。总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逃出来了，并且在这耕了地。可谓成也有空吟败也有空吟。
　　有遗本想去歇歇，但看到那一波女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不比在有家，在有家，他可以尽情洒脱风流，但在这儿，你风流了是要负责的。
　　“有空吟啊有空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我……”有遗念了一半便不念了，因为他看见了几个祭司急匆匆地赶路，方向是甘氏本家，有遗立即把脸挡了起来，装成专心耕地的样子，实际上几个祭司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家人……”有遗看见了祭司穿的白金双色的袍子，以及他们腰上系的铃铛。祭重铃是有家的信物，因此不难分辨那一群祭司是哪里的人。
　　有遗在确保他们就算回头也看不见他的情况下，重新转回了身，有家人倡导“慢条斯理，不急于一时”，这样急匆匆地还是很难见的——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就算是皇家祭祀大会他们也是可以喝着茶走过去的。
　　……还能有什么大事，一定是因为他这个莫须有的“狂徒”不见了的缘故。
　　有遗心痒难耐，他很想去看热闹，他的封印就在阙峦甘氏所掌管的土地上，这也是有家在发现他不见后回去找甘氏的原因。他很想看看甘家那帮人得知他丢了之后的神色。
　　顺便看看他——当初唯一和他志同道合的好兄弟，用有空吟的话来说就是臭味相投。
　　去就去呗，被发现了大不了溜，有遗这样劝着自己就往甘氏本家赶，反正他迟早要被弄回去还的，除非有空吟不管，他才有不被发现的希望。有遗回头对着姑娘们说：“管事的来了就说我家里有事。”
　　众姑娘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甘氏本家地处禅州北面，那里依山傍水，树木葱茏，青稻幽香，即便是炎夏也有观赏的意趣，但有遗是没这个雅兴了，别人用来乘凉的树木，他是用来躲的，一路上看见了不少身着红衫，肩披褐纱的祭司，他都要绕着走，这些个甘氏本家祭司就算不认识他，但也看得出他。
　　有遗又躲又藏，一直以为自己离本家地址不会太远，跑个四五个钟头应该能到的路，却停停歇歇行了七八个时辰，算算有氏和甘氏的会议应该结束了，白跑一趟。有遗刚想折回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蹑手蹑脚地深入本家地皮。
　　甘家房屋围墙普遍不高，于是有遗娴熟地翻了进去，凭借自己以前对甘家地域的了解，顺畅地行驶在狗洞灌木之中。
　　“什么都没变……”有遗喃喃道，甘家不养狗，这些狗洞什么的都是有遗和他的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溜出去玩儿用的，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条秘径所在。
　　有遗顺着秘径最终站在了一幢两层高的建筑前。他双脚一登落在了房檐上，就着刁木窗柃，看到了里面水汽弥漫的景象——可谓：姿罗百态，莺声浪语几回相逢；檀木韵气，甘家少宗笑卧其中。
　　甘家少宗，甘居，自记事以来，到处风流，不过以前就是逗逗花，撩撩草什么的，玩真的有遗还是头一回见。
　　“小子几年不见长能耐了，有进步有进步……”
　　有遗蹲在瓦片上欣赏着美人入浴图。自他与甘居相识，真的是变了很多，从前的甘居是极度顽皮的，和他有遗不相上下，如今稚气全无，俊朗的脸庞上的柔和已消散，放荡不再有，不羁仍就在，三四个窈窕佳人给他递浴巾，给他递衣物。有遗看了一会儿，目光便转向了别处，檀木案上整整齐齐放了四样东西——甘居自己祭祀用的黄泉昂和祭笔；还有有遗的黄泉简和祭笔。
　　……
　　“老资的……”有遗差点喊出来，但他接触到了某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把剩下半句话咽了下去，拔腿就跑。
　　另一方，甘居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头顶的窗棱，随即，抓了侍女捧着的衣服随意地披了上去，拾了檀木案上的东西，跟了出去。
　　有遗一路忘了避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径直往最近的围墙墙根跑去。飞奔的一路上，他听见了各方黄泉昂撕裂空气的声音，亦或夹杂了些许黄泉简的碰撞声，但没有哪个法器追上了他，他熟知躲避甘家黄泉昂以及有家黄泉简的方法——直到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想起，他才稍微分了神。
　　声音很微弱，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但有遗知道不会太远——仿佛似是隔着风声来的，微弱的，有韵律的铃铛声，共九响，九个不同的音调，由低至高，一个不落地刺进了有遗的耳朵里。
　　“九重祭铃……有空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