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潞汣

3、Day3

　　清晨，花無是被窗帘缝里洒过的亮光耀醒的。这个时节太阳升得也不早，顺手把窗帘拉上，穿戴整齐去客厅里一看已经六点过半。
　　不过，失去了御用闹钟的花無自觉能起来就不错了。昨晚送走林溪后回家看到花文钟给他留的字条——他老爹采风去了。
　　花文钟现在没精力去写连载小说，弄了个杂志社的副主编当着，偶尔出去采风倒也清闲。
　　都这么晚了，花無早饭也没顾上吃，拿了袋牛奶便出门了。
　　他们家住28楼，看着那电梯慢吞吞地上来，再载上花無慢吞吞地下去，一上一下五分钟就没了，但是他步子还是那么大，虽然走得快了许多像是挺急的，可就是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
　　花無来到他的坐骑前，长腿一跨骑上“火箭筒”飞了出去。
　　迟到的人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和他一样迟到的人。
　　今儿，齐墨也起晚了，在一路狂奔上学的路上偶遇等红灯的花無，甚是欣慰，险些老泪纵横：“快，带哥一程！”
　　看到是齐墨，花無停下车，一只脚着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齐墨，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上来。”
　　载着这么个“累赘”，花無没法开“火箭筒”了，只得和“累赘”同志边聊天边骑车。
　　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反正要迟到也一起迟到了，直到齐墨说：“你也别急，骑稳一点，今天语文早读，姜老师没老刘抓得那么严。”
　　听了这句话，花無回过头给了齐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悠悠道：“坐稳了。”
　　“啊？”齐墨疑惑道。
　　突然，花無开始加速，“火箭筒”又重现江湖了。
　　“我他妈！”齐墨骂道，下意识地搂住了花無的腰。
　　花無猛地一颤，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没把齐墨甩出去，好歹还记着快迟到了，他忍住没耍少爷脾气，稳住车身继续向学校赶去。
　　姜老师是他们班语文老师，花無很喜欢这个老师，所以虽然很好说话，他也从来不在姜老师的早读迟到。
　　于是，在“火箭筒”兄弟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地赶在迟到前来到校门口。
　　齐墨下了自行车腿就开始发软；“我算是知道昨晚，你为什么肯放过骑车载美人的好机会，要走路陪林溪去商场，再自己走回学校拿车。你个不得自控的二傻子！他妈是怕林溪坐完车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吧！你这么坑兄弟合适吗？”他说到“走”字加重了语气。
　　听后花無也不恼，朝他一笑，赶着去上姜老师的早读课了。
　　一下早读，齐墨就着重度惊吓后超常发挥的语文水平，对花無的车技一通臭骂，那精辟词句都够出本子了。在他这种添油加醋的一通“概括”下，粉碎了多少无知少女对花無骑车身影的各种幻想。
　　然而，老司机花無已经跟林溪到了一班，和他们班文娱商量角色。
　　看着林溪和一班文娱白芊芊聊得投缘，花無完全不知道自己跟来干嘛，从白芊芊出来开始到因为上课再见，他除了一句“你好”，话都没插上一句，连名字也让林溪抢去说了。
　　这两位女士昨晚微信上已经把剧本讨论完，顺便打印了，此时角色的事，不过把主角之一的花無领出来混个脸熟罢了。
　　林溪和白芊芊真正想谈的时服装租借问题，但是上报给老刘和通知给花無的都是官方版本，且如有差异，概不负责。
　　事后林溪解说：本来是想让两个主角认识一下，结果另一个刚下课就被老师传唤走了，没见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溪把小二十份的剧本给了白芊芊，半开玩笑地嘱咐：“慎重挑人，颜值为重。”
　　角色就算商量完了，花無目瞪口呆，看他有些惊讶的表情，林溪表示：主角都定好了，剩下的全凭眼缘。
　　多么慎重的混账决定啊。
　　那行呗，她们开心就好。接下来花無的工作很简单：保持微笑一边旁听。等上课铃响的时候，他脸都快笑僵了。
　　英语课，老刘一双大得脸上快装不下的眼睛横扫全班，发现花無抽着嘴角，眼神游离，整节课都揪着他不放，隔三五分钟就叫他回答个问题。
　　虽然花無都答上来了，但走神严重，老刘还是找他进行了心理健康安全教育。
　　老刘的眼睛占地面积极大可以说是夸张了，那宽如清河的双眼皮横劈在上方，乍一看吓死个人，齐墨曾经还发出过感叹：同是人，她的双眼皮比我的眼睛都宽！
　　在这么一双眼睛的注视下，花無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未崩溃也是多年苦修的结果。
　　一番避重就轻好歹解释出了个所以然，老刘挑不出毛病只好交代了几句“上课专心听讲”，“不要时不时走神”。
　　老刘唠叨完宣布“无罪释放”后，花無礼貌地说完：“老师再见。”开门走人。
　　在他手刚碰到门把时，又被叫住了。
　　“等等，回来！”
　　听到这一声，花無叹了口气，再次走到老刘跟前。
　　老刘盯着花無的脑瓜看了许久才道：“我记得，上学期就让你把头发剃了吧？”
　　“老师……”一提到头发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无奈下权衡道，“……欸，您看剪多少……”
　　“老师觉得王小明那个小板寸就挺好，干净清爽。男生就要有个男生的样！”老刘一脸正气地说。
　　花無脑内浮现老刘赞叹不绝的王小明和那干净清爽的半寸，又脑补了自己如果剪那个发型的英姿。他被自己的设想吓得腿软了一下，突然酿跄就差没当场跪在老刘面前。
　　不过周围这么多老师还在呢，为了形象花無勉强维持住了人样。
　　老刘被他这么一出吓到了：“反应这么大？不愿意就算了，就剪短一点。半长不短的，流里流气，中学生就应该……”
　　后面说什么花無没认真听，头晕。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他想着。
　　等到敲上课铃，老刘才匆匆结束了她的训话。
　　花無回教室后书包里翻了许久才翻出快糖，含了小半节课，齐墨的小纸条都没看到。
　　浑浑耗耗地就到了下午，林溪过来提醒放学后排练，花無才想起来老早就拿到的剧本他翻都没翻过。
　　好像是讲了个变态狐狸的故事，脑洞挺大。主题是什么来着……
　　花無终于发现今天不在状态，三思后决定就着地理课睡会回回神，于是，倒头就睡。
　　正和周公约着会……
　　“花無！醒醒吧兄弟！”
　　“嗯？”听到这一声，花無迷糊着应了一下：感觉没睡多久啊。
　　嗯，没人提醒这位睡神大人，他自个也没听见上下课铃，齐墨叫醒他的时候，已经放学了。
　　看着那个平时装大尾巴狼的东西睡着磕了一脸红印子，齐墨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噗，没人叫你是不是可以睡到明天早上？放学了哥们！”
　　好吧，花無也是运气好，下午几节课他前前桌那位仁兄的副课书都没带，和旁边人合看，挡住了老师走动的通道，就只能在前几排晃几步，都没注意后面有位大人已经趴下了。
　　花無睡了一下午清醒过来：“嗯，感谢您还记得叫我放学，艺体楼排练去？”
　　“哟，您还记得要排练啊，人家都在那好一会了！ ”齐墨一搭他的肩。
　　“那你不早点叫我？”花無甩开他的手。
　　齐墨一摊手“我忘了要排练，刚和几个哥们打了轮球回来，看见你在这，顺便叫你起床。”
　　花無：“……”
　　“我说呢，看张三李四王大明一个个拿着小本往艺体楼跑，我还挺纳闷。”齐墨倒是不急，他也不觉得花無很急，淡定地和他聊天。
　　妈的，看见篮球两样眼发光的孙子!花無心里暗骂道。
　　“别瞪我了，哥这包容你那点少爷脾气，你就只在这发作是呗？别人那都谦虚有礼，好学生一套一套的？我可去你的吧！”齐墨再次搭上他的肩道，“赶紧艺体楼走着。”
　　“等会，我稍微收拾收拾，现在不太能见人。”花無撩了把头发，再次甩开他道。
　　“……你大爷！”
　　在齐墨的摧促下，花無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确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帅，又去小店买了箱饮料，到艺体楼给大家分了，算是给迟到道个歉。
　　见人齐了，林溪做了个简述，配角们各背各的台词，叫上花無，又回头叫了另一个人，去了道具室。
　　虽然比预计迟了些，两位主角算是见上了，勉强达成了今天的小目标。
　　看到那个男生，花無有些印象，刚才分发饮料，这个人没拿来着。
　　“好久……”
　　“你好，我是花無。”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道，不过那个男生听见花無的话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花無疑惑地看着那男生，他只是谈谈一笑，花無再回笑过去？
　　笑完他才想到：神经病啊……
　　这么眉来眼去一会，林溪终于发话了：“脸都认识了吧？”
　　“……”
　　“不说话算默认了。花無，你来晚了剧本上有些改动照着顾宁的划一下。”林溪想了想，”第一天你任务不重就熟悉一下剧本，你们俩的对戏在中场不用太着急对话，先了解一下彼此 。唔，大概就这样。”
　　林溪交代完便出去了，留下两个人在道具室里。
　　花無又把剧本翻了一边：嗯，这是关于一只变态狐狸的故事……
　　过了一会。
　　花無先开口：“那个，顾衍？你剧本借我一下吧。”
　　“好。”说着顾衍把自己的剧本递过去。
　　接过剧本，花無就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改动：嗯，剧本有些改动。有些？
　　“字写得好看。”花無随口夸道。
　　顾衍把剧本给了他，拿出本书在看，闻声抬头道：“嗯，谢谢。”
　　说完又低下头认真地看自己的书。
　　花無照着那剧本改自己这份，时不时看顾衍一眼。
　　他坐在靠窗，夕阳的余晖稀稀落落洒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轮廓很温柔，微下垂的眼睫罩着顾衍含笑的双眼。衬衫第一颗扣子没系上，倒是不呆板也挺正经。
　　长得还可以，不过没我帅。花無的自信不需要建立在任何基础上。
　　待顾宁从花無手里接过自己的剧本，发现上面整齐地写着花無各种联系方式，他看了花無一眼。
　　花無撑着头歪在椅子上与他对视，转而笑着比了口型。
　　顾衍点点头没说什么，放下书，开始看剧本。
　　看到他全程安静得不像话，花無也不好意思吵闹拿起这本他看了两遍都只得到一条信息的剧本，仔细地过了起来。看完，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剧情对于他们这群学生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老刘那边估计十有十二通不过。再者，就算老刘那通过，真出演也不可能拿奖，毕竟最终的评委是各年级的主任们。
　　想着，林溪已经过来叫他们回家了——某人迟到太久，只赶上改个剧本，看一边剧本。
　　花無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林溪笑着看他，他叹了口气道：“明天见。”
　　今天叹的气有点多，这么下去可能要少活……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