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让鱼在海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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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书店，位于学校到苏家那段路的中间一块，令子起初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寒假那一阵她要收集几本旧杂志，在网上发帖询问的时候，网友提供的信息。
她根据信息上的地址去过一次，和书店老板打过招呼，老板让她回去等消息。
周五晚书店老板打电话给她，说她要找的杂志他淘到了两本，让她过去一趟。
书店所处的那条街看起来像半个住宅区，有公寓，也有各类门店。
花店，奶茶店，咖啡店，一家7-11，两家服装店，一家门口放着个喇叭各种喊清仓甩卖，一家是服装定制，门面显得特别清高。
而山月书店就在那条街末尾的拐角处，独处一栋，在一片熙攘当中开辟出一股清流。
书店并不宽敞，甚至看起来有点拥挤，一进门就是柜台，台前一条过道，右边就三排书架，而过道另一侧临墙设了一张长台，上面的书叠得跟废弃堆一样。
整间书店的布局毫无章法可言，但里面能淘到不少旧货，而且书籍种类繁多，红的黄的，白的黑的，应有尽有。
令子一进来就闻到一阵阵由书本堆积多年而散发出来的陈腐气息，不过味道并不烦人，淡淡的，若有似无反而有些怡神。
书店里很安静，她四处环视，靠近柜台望了一眼，不禁一愣。
郁臣一抬眼，也是一脸的意外，他扔了书站起来，冲她挑眉，说：“随便看，今天全场五折。”
令子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和一个与自己不太相干的人一下子产生那么多交集，学校里就算了，旧文化楼也说得过去，体育馆算巧合，但在这间书店里碰见，算二次巧合吧……
明明以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打掉的五折算你账上么臭小子？”
声音是从里间传出来的，被一排排书架过滤掉了清晰度，但听上去依然清朗温和，接着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书架里闪出来。
来人见到来的是她就笑了，“是你啊，你要的东西到了。”他说着走向柜台，从底下搜出两本旧杂志出来放在台上，杂志的页面都泛黄了，“另外两本还得再等等。”
两本杂志分属不同年份。
令子翻了几页，确定是自己找的两本，抬起头说：“谢谢。”
她没多待，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就走。
郁臣目送她出去，眉峰微微耸起。
秦越说：“那姑娘看起来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
郁臣回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也顺着他的话说：“对，我是不正经人家的孩子。”
秦越抬手在他一头漂亮的亚麻色短发上捋了捋，“没关系，你舅舅我还算有点正经，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犯浑就算了，别祸害人女孩儿，刚才看你对人家一副目不转睛的没出息劲儿，我没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我哪儿浑了？”郁臣绕过柜台，走到前面过道左侧堆放书籍的长台前，挑挑拣拣，一边说：“上学期期末考，我考了全班第30名。”
“你们班一共就40个学生，你也真好意思，你怎么不给我考一个全年级第30名？”
郁臣没有吭声，直到挑了几本书抱着，他忽然开口：“舅舅。”
秦越心里猛一跳，这小子难得尊称他一声舅，一旦他有这个思想觉悟的时候，间接意味着有麻烦事要来，所以他应得不情不愿，“有话直说。”
“你觉得——”郁臣回头望他，“我这个年纪……”他有些犹豫。
“你这个年纪？”秦越挑眉。
“适合谈恋爱么？”他问。
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默的状态大概持续了10秒。
秦越从柜子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点上，默默感慨，“你小子果然春心泛滥了，”他慨完忽然把烟摔在地上，一脚踩住，怒骂：“臭小子你是想抛下舅舅自己脱离单身让我独自面对往后的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么！”
郁臣把挑出来的书往柜台一放，走回去继续挑。
秦越拨弄几下台上的书，问：“你拿这些书要干什么？”要看也不至于一下子那这么多。
郁臣一边挑一边说：“反正这些你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借我用用。”
——
星期一上课，令子一进教室就看见自己的课桌上躺着一支红玫瑰……
周围比她早一步进教室的同学对那支玫瑰有各种猜想，都准备等着她来的时候探探口风，“令子，这玫瑰谁送的？你男朋友还是你的追求者？”
“不知道。”她在桌兜里找了找，没有其他东西，就一支玫瑰花。
这怎么处理？
扔了？
每年情人节，爸爸给妈妈买玫瑰的时候会顺手多带一支给她，因为第二支半价，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被人正正经经送过花的经验。
令子一直盯着那支玫瑰，有些束手无策。
直到姜梨来了，一见如此情形，赶紧坐下来说：“你在跟这支玫瑰……交流？用意念？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这花肯定在说它快渴死了想泡水。”
于是，姜梨不知道从哪儿搜来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去洗手间装了一瓶水过来，把玫瑰花插进去。
她左看右看，觉得不很满意，“光秃秃的缺乏美感，你还有其他花么？怎么只买了一支？”
令子解释：“不是我买的。”
姜梨暗吃一惊，“哪儿来的？”
她说：“我一来它就在这里了。”
姜梨又吃了一惊，“人家送的？”
令子迟疑片刻，“大概吧……”
“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
于是姜梨开始绕着教室走访，询问早上提前到教室的同学，终于让她找着了。
那位男同学说：“今天早上就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忽然看见门口来了个男生，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用红领巾捂着半张脸，贼眉鼠眼偷鸡摸狗，一进来就把玫瑰花往那儿一放，走了。”
姜梨说：“他都捂住半张脸了你怎么知道人家贼眉鼠眼？”
男同学：“他露出了眼睛和眉毛。”
姜梨点头，“有道理。”
后来，经过令子允许，那只玫瑰花被姜梨放在了讲台上，名曰：美化环境。
于是，每一位过来上课的老师一见到讲台上的玫瑰，总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还要顺手摸上一摸，摸得多了，花瓣也就掉光了。
最后一节课是老张的课，他一过来，对着光秃秃一支花梗，以及矿泉水瓶底下铺满的一地花瓣思索良久，幽幽叹道：“颇有意境啊，这是谁的创意？”
底下有同学扬声回答：“每一位科任老师的联手创意。”
老张是教语文的，他忽然灵光一闪，说：“行了，这周的作文题目有着落了，咱们就以《花梗下的花瓣》为题，写一篇800字的作文，题材不限。”
底下一片哀嚎，“这怎么写啊老师！！”
“我有方向了，”陈扬有几分激动，对着郁臣慢慢道来，“倔强！那是玫瑰最后的倔强！你看那些掉下来的花瓣，一个个都还那么鲜活，靓丽，那是即使倒下也不甘愿堕落的尊严，你看啊，你快快看啊——”
“太远了看不见。”郁臣泼他一头冷水。
“作为你的同桌，我很痛心啊，你没有一丁点文艺细胞。”
郁臣举手，“老师我想换座位。”
陈扬赶紧将他的手扒下来，“臣哥别这样，好好的换什么座位？你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放学的时候，值日的同学站在讲台上对令子说：“令子，你这玫瑰我扔了啊。”
令子被她这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回家。
郁臣听到这话才知道那朵已经凋残的玫瑰是她的，今天早上他来得晚，没赶上事件的高潮，而且他这人一向对班里的八卦不上心，所以一直不明状况。
令子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他站在门口，似乎特地在等她……她一下站住，有些奇怪。
郁臣说：“走吧。”
……什么走吧？
她说过要跟他一起回家了么？
两人你不言我不语，显得非常默契，其实就是她沉默，他配合，一道往楼梯方向走。
直到下楼梯的时候，郁臣这才吭声：“那花儿……”
关于玫瑰花这件事，是令子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如此直接的攻势，其实她内心里有些难为情，所以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挺好看。”他想了想，这么说。
“一朵花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少女可能没什么浪漫情怀。
郁臣在她身后默笑。
她毫无预警地转过来，他利利索索地收拾表情，令子也没兴趣知道他笑什么，问：“你刚才在教室外面等我，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啊……”他想了一下，说：“挺顺路的，一块儿走呗。”
她将信将疑地端详着他，端了半天也没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点了下头，不去纠结这个问题。
两人走出教学楼的，忽然眼前冲过来一个人影，那人指着他俩一脸愤愤地控诉：“还说你们俩没什么，你又骗我！”
郁臣两只手揣在裤兜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高学崖瞪他，“你别插嘴，我跟她之间有你什么事儿啊？”他指着一边，说：“你到那儿回避一下，我跟她有话要说。”
郁臣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
高学崖不满意，“再远点儿。”
郁臣又挪了一步。
高学崖：“不够，再远点儿！”
郁臣皮笑肉不笑，“我就在这儿，给你两分钟时间。”
令子打断他们，“你想说什么？”
高学崖只好放弃跟他纠缠，选择敌不退我退，“走，别理他，咱们去操场那里。”
而令子只是往前面走了一段停下，对跟过来的人说：“就在这里说。”
到真的单独相处的时候，高学崖反而一下子表现得有些局促，他正正经经地整理一下校服，扯一扯下摆，扯出个笑容，问：“早上那支玫瑰花你喜欢么？”
“……”
郁臣其实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等了一会儿，他从兜里拿了手机出来玩俄罗斯方块解闷，一边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
“花是你的？”令子问。
“不不，花是我送给你的。”高学崖难得露出一脸腼腆，“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儿送花，你喜欢么？明天我……”
“别送了，那支花……”她迟疑了一下，“我扔了。”
高学崖大受打击，后脑勺霹雳滚滚，“为什么？你不喜欢么？”
她默认，最后问：“你还有话要说么？”
高学崖向来坚强，赶紧重整旗鼓，“那你喜欢什么花？”
令子向来耐心十足，有问必答：“什么花都不喜欢。”
高学崖瞬间抓住重点，“不喜欢花，那喜欢小动物么？我送你一只兔子怎么样？”
令子吓一跳，“你送我兔子干什么？”
“……也不喜欢么？”高学崖趁胜追击，“那你喜欢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说：“没事的话我走了。”
高学崖追上去，刚说一句“我送——”，未料脖子让郁臣从身后勒住，他挣扎，“放开老子！”
郁臣松了松手臂的力道，“今天就到这儿，早点回家吃饭，别让父母操心，好么？”
高学崖吊着眼珠子企图瞪身后的人，“你少打她的主意！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郁臣凑到他耳边，温声温气道：“是我，先看上她的。”
说完松开手臂，越过他走了。
此时令子已经走出校门口，郁臣这才迟迟赶来，默默跟着。
上车之后，原本她打算就近选个单人座来坐，但她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个人，思来想去觉得把人撇下自己坐好像不太礼貌。
她回头看他，郁臣以为她要说什么，于是俯身往前凑——
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往后头走，他随即跟上去。
……
郁臣结束一盘俄罗斯方块，关了手机对她说：“这段时间，旧文化三楼没什么人在那儿逗留。”
她转过来问：“你怎么知道？”
他把玩着手机，有些随意，“据说前段时间有间书店免费出借了一部分绝版书籍给学校，学校打算将旧文化楼的二层更名为旧书部，这两天正式启用，现在每天都会有管理员老师在那里。”
她小声应着，“是么？”
他注视着她，发现她的侧脸落了一块光斑，浅浅淡淡的趴在她下颌的位置，他说：“以后也不会有人打扰你练舞，Surprise？”
她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问：“为什么不把那些书放在图书馆里？”
郁臣随意拨着额头的碎发，“听说是书店老板的意思。”
接下来她没说会不会去。
郁臣倒是比她还着急，“如果可以，让我再看看。”
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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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让鱼在海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