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62、画地为牢。

　　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行。
　　嗯，喜欢，但不行。
　　深夜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纪冽月睁开眼，客房里他看到空着的一张床。
　　走到客厅，看到江瞬披着睡衣正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嘴里喃喃自语。
　　“江。”
　　他轻轻地叫她，怕打扰她梦里的世界。
　　江瞬站在月色中，淡淡的光辉将她装饰的更加清丽。
　　空气里的温度渐渐凉去，萦绕着又苦又冷的香气。
　　指尖冰凉且渐渐僵硬，像是未闻他的叫声，她面色苍白一直凝视着淡然的月色。
　　月光照着她的侧脸，从额头到鼻尖画出一个完美的弧，额前的发丝被雾水打湿，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上面沾有晶莹的泪水。
　　刚刚她还在梦里，她在梦里梦见了谁，一直在呼喊、讨饶、求救、哭泣。
　　梦中断断续续的呓语，又让她陷入回忆，又让她把现实和梦境不分。
　　脸颊被大滴大滴的泪水打湿，江瞬抬起眼，神智显然清醒了不少，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可身体里接踵而来的剧痛让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纪冽月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抓住她下落的身体，并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她的眼睛痛苦的闭上，好像在霎那间失去了生命力，身体重重的沉了下去，面色苍白像退了色的玫瑰花瓣。
　　“……纪冽月……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我跟姐姐犯了同样的错……不……我比姐姐错的更离谱……”
　　纪冽月沉着脸没接话。
　　“……犯了错当然要认错……我会改过……纪冽月……你帮帮我……”
　　像是突然被侵袭一般，双手紧抓着衣角使劲蜷缩，散落的头发把她整个脸挡在黑影里。
　　纪冽月看着她那张因痛楚而微皱的脸，看着她越来越像小猫的动作，竟没有来由地心里一抽一抽的。
　　他伸手把她抱住。
　　“江，别害怕，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这样。”
　　他说着，然后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我要见他……”
　　“……”
　　清晨，太阳的光辉将天际染得火红，袅袅的炊烟宣告着一天忙碌的开始。
　　镜子前，她穿了华丽又雅致的红裙，盈盈如水的双瞳，眉轻轻描画如黛，毫无血色的唇也涂抹了最诱人的红色。
　　镜子里那一张绝美精致的脸就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线条，她微笑显得更加娇美。
　　抬起手从脸颊慢慢滑过，她摸上眼角，转过头问身后的男人。
　　“我跟姐姐像吗？”
　　纪冽月的双唇开了一条缝却没说出一个字。
　　江瞬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感情，稍纵即逝，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然后，她微笑着转过身来，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纪冽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安。
　　“江，你到底想做什么。”
　　“……”
　　江瞬没回答他的话，她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漂亮的脸带着微些红晕，显得美丽异常。
　　“……你会知道的，我的，他的，还有姐姐的……”
　　“……”
　　“纪冽月，你是好人，可我恨着，恨了那么久，总要寻个结果……”
　　“……”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寂寞了，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羡慕别人，变得憎恨别人，知道了自己的丑陋，知道了自己不得不面对的事。
　　遇到纪炘云之后，她知道了什么是痛苦。
　　可这是最糟糕的事实，没有比这更糟糕了，这糟糕的事实把她毫不留情地推入地狱。
　　也许，她早就活在地狱之中。
　　s城的看守所，灰白色的建筑物形式单调无趣没有过多的装饰，高墙上都是尖顶状的防爆网。
　　江瞬抬头去看天空，高墙下的蓝天四四方方，让她想到了笼中禁锢的小鸟。
　　律师看她没跟上慢下步子等着。
　　“江小姐，这边。”
　　江瞬眼眸幽深的看向他。
　　“何律师，如果我认罪会怎样。”
　　“……”
　　走过长长的走廊，越过厚厚的水泥屏障，监狱墙壁上有数根粗壮的间柱，毫无任何间隙。
　　隔了一个月，江瞬终于看到了纪炘云。
　　他曾是那样俊郎的人此刻却顶着犯人标准平头，穿着囚服显得身形单薄，可倾城的相貌竟丝毫未减，依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隔着玻璃，他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看江瞬，扁扁嘴，下一秒，像是花开了，他对她嫣然一笑。
　　“我好想你。”
　　他对她说着情话。
　　江瞬轻笑。
　　“你想念的不用多么困难就能见到，而我想见的却再也见不到……”
　　“那你想我吗？”
　　“……”
　　“宝贝，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江瞬没说话，继续保持着静寂的气氛久久的，而后她终于冷淡开口。
　　“你不怨我？”
　　纪炘云笑笑。
　　“我爱你还来不及，不就三年而已，时间会很快，宝贝你等我，等我出来，我们结婚。”
　　江瞬想笑，想大笑，身体猛得发寒。
　　她紧紧的用双手环住自己，负荷不了的寒冷让她的心跳剧烈，让她有些发抖，早就失了冷静。
　　眼睛努力的睁开，江瞬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笑容很碍眼。
　　缓缓直起身板，眼里有寒冷的气场。
　　“可我等不了你，纪炘云，我要结婚了，跟纪冽月。”
　　纪炘云的笑容一秒垮下。
　　江瞬的嘴角挂着笑，眼睛里闪着惨不忍睹的光。
　　“好可惜，你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
　　纪炘云几乎是一跃而起，手紧紧的握着扶手，指关节泛白，额角有细密的汗水。
　　“江瞬！你疯了！”
　　“……”
　　江瞬整个人都贴在椅背上颤抖得厉害，她的手指冰凉，呼吸也很急促。
　　“……疯？我早疯了……当你把姐姐从我身边夺走时，我就已经疯了……”
　　“……”
　　“可笑你早就不记得，可我还记得……姐姐……我的姐姐……她那样爱你……她那样护着你……她只有你……她还有你们的孩子……你呢……不爱就不爱吧……为什么要那样绝决……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为什么要把她推向死亡……”
　　“……”
　　“纪炘云，爱你的人那么多……你拥有那么多……可我只有姐姐……你在她的身上宣泄着寂寞，她却天真的以为那是爱情……”
　　“……”
　　江瞬的脸苍白毫无血色，她轻轻扬起唇角，唇边漾开一朵绝美的笑。
　　“……既然你把爱情当游戏，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
　　江瞬早就泪流满面，心底的痛楚再也难以掩饰。
　　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以至于此时她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个梦，一个无比漫长心酸的梦，也许下一秒当她睁开眼时，她仍然可以幸福微笑。
　　纪炘云一声怒吼。
　　“我根本不认识你姐姐！”
　　江瞬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踏过，血气上涌，惨笑。
　　“我姐姐，她叫江芩，她死在纪氏！”
　　“……”
　　“……电梯坠毁！她当场死亡！”
　　江瞬的眼睛发红，声音撕裂成伤。
　　“那个时候……她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那个时候，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
　　“……你知道我有多痛？！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姐姐是我最爱的人，她那样死了……她死了……我痛不欲生……我恨害死姐姐的人……我恨不得这个人千刀万剐！”
　　“……”
　　“纪炘云！害死姐姐的人就是你！”
　　“……”
　　一道道凄厉的回声在纪炘云耳边回荡，他的眼睛在滴血，原来她一直对自己痛恨不已，原来她一点都不爱他。
　　纪炘云咆哮。
　　“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姐姐！江瞬！那个人不是我！”
　　“你当然不会记得，你又怎么会记得……”
　　江瞬冷笑，眼里的恨意像血红色的毒信。
　　“……纪炘云，这才刚刚开始，你们欠我的通通要还回来。”
　　好多年了，一直在伤口中幽居，就算放下过天地都从未放下过去，生命里的千山万水任我一一告别，这个世上除了生死，对于我哪一桩都是闲事。
　　像是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这是情感的缺失，这是心理疾病，是心理残疾，治不好。
　　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家人……
　　因为你，我失去了最信赖的存在……
　　因为你，我失去了最宠爱的姐姐……
　　因为你，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
　　所以，恨是我做出的最后的选择，至少现在，我不想看到任何关于你！
　　纪炘云，我就是这么顽劣的份子，那个寒冷的冬季，我孤零零地被关在回忆里，受着精神和□□的双重摧残，你让我多伤，你的爱对我来说就是噬命的毒药，我等着它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