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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往北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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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他是北狄的人?”北疆与北狄接壤,历来战乱频发,八年前岳正谦率军定北,大伤北狄元气,此后才有了这数年太平日子,故而听闻可能是北狄派人暗害岳正谦夫妇,赵端不能不敏感。
谁知赵靖却摇了摇头,道:“不。柳七跟了我十四年了。北狄不可能从那时开始布局。”
“十四年?还说他不是你的心腹?”岳萧怒道。
“他曾经是。若不信任,我绝不会派他护送小九出城。今天以前,我从未怀疑过他。”赵靖坦然看向岳萧,道,“因为,他是我母亲留下的人。”
“我母亲是北疆柳家嫡女,柳七的师父柳生,是我母亲出嫁前的暗卫首领,母亲逝世之后,柳生就成了我的护卫,直到我八岁时,柳七代替他师父,以侍读的身份跟在我身边。”
“可我却忘了,北疆柳家,不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
“据我所知,赵飒的母亲静妃,也出自北疆。”赵端接道。
“正是。静妃,是柳家旁支的女儿。柳七虽份属我母亲名下,却是柳家养大,况且母亲逝世多年,他转投他人,也算情有可原。”
“或许是柳家起了别的心思也未可知。两年前赵飒起兵,功败垂成,被贬为庶民,却是从此销声匿迹杳无音讯,也许,他正是有所依仗才如此妄为。”
单单一个柳七不足为虑,眼下却又牵扯到北疆局势、世族大家和废黜皇子,不由得赵端不多想,若真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害死了大楚战神,那他们究竟是想下怎样一盘棋?
越是细想越是心惊,赵端眉头紧锁,在狱中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师兄,害死我父母的真凶,我一定会抓出来。”岳萧瞥向赵靖,道,“若他没有说谎,那这北疆,我势在必行。”
到时候,北狄、柳家、赵飒,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到底想做什么,岳萧自然会一一探查。
“好。”沉吟片刻,赵端应道,“北疆一应事宜,我全权交托于你。定北军如今群龙无首,岳将军身亡的消息一旦传过去,只怕会乱了军心。记住,到了北疆,以稳定军心为首,切不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
“是。”岳萧抱拳应是,转身欲走。
“且慢。”赵靖出声阻拦,道:“陛下,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北疆毕竟是我母亲故土,柳家亦牵涉其中,不去一趟,我心难安。所以,还望二位允我同去。”
“你想都别想!”在岳萧看来,赵靖就是个一心狡辩耍赖的无耻之徒,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拒绝总是最好的,因此毫不犹豫接道。
“陛下……”赵靖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赵端身上。
“朕答应了阿萧,把你的性命留给他。所以此事,由他决定。”
赵靖苦笑扶额,捏捏眉心,道;“那便烦请陛下将小九带走,再给我个垂死挣扎的机会。”
赵端闻言挑眉,微微颔首。
见赵端点头答应,赵靖转头看向赵翊,道:“小九,你跟陛下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岳将军说。”
“不。他打你。”赵翊断然拒绝。
赵靖闻言,示意赵翊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道:“懂了吗?所以小九就跟陛下先出去吧。”
赵翊不知如何被赵靖说服了,点点头,道,“好。”
赵端领着赵翊往外走时,忍不住问道:“赵靖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就愿意跟我走了?”
赵翊:“秘密。”
很久以后,赵端才知道这秘密是什么,然而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总有它需要被保密的原因,知道或许不如不知道。
此刻,岳萧:“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赵靖:“我不耍花样。我只是想去北疆。”
“然后趁机逃跑吗?别做梦了,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等我查明真相,再来同你算总账。”
“岳萧。我不会跑的。岳将军曾救我性命,害他的人,我也不会放过。”赵靖顿了顿,道,“你若担心我逃跑……”
“就打断你的腿吗?”
“打断腿就没法骑马了。”赵靖摇头笑道,“你若担心我逃跑,可以和我同寝同食,寸步不离啊。”
见岳萧转身要走,赵靖连忙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衣袖,道:“岳萧,我身中奇毒,最是畏寒,北疆天寒地冻,我一无武艺傍身,二无护卫随行,怎么跑?怕是走不出三里地就先冻死了。”
“说到底,你是要为父母报仇。真相不过二择其一,要么是我害了他们,要么与我无关,若查明是我,你自可将我就地格杀,若不是我,便是多方势力交锋,你一个人如何周旋?无论如何,柳家现任家主是我舅舅。”
“岂不是更方便你逃跑?”赵靖言辞恳切,岳萧却全无触动,冷冰冰道,“还是你在提醒我,到了北疆,你便有了倚仗?”
“我若心存此念,又怎会落到今日境地?咳咳……”赵靖急道,“岳萧,我跟你同行,是生是死便全在你,你若怀疑我,只消把我在雪地里丢上一夜,连动手也不必,我自己就先死了。你有什么好怕?”
“好。我答应你。”岳萧眯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赵靖,道,“不过你最好听话些,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
“好。咳咳……”
承乾宫内。
赵端:“你要与赵靖同去?”
岳萧:“是。我父亲统领定北军多年,一朝身死,军心必然动荡,此事无论是否赵靖所为,与他都脱不了干系,带上他,众人同仇敌忾,方不至于被旁人利用。”
赵端沉吟片刻,道:“就依你所言。何时出发?”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明天就走。”
“好。若赵靖所言属实,只怕北疆此刻,并不太平。你遇事切莫冲动,万事小心。”
岳萧点头应是,自去打点行装。
是夜,岳萧再次出现在大理寺监狱。
“明日一早出发,今夜你与我一同回府。”语毕,岳萧转身就走。
赵靖等着狱卒打开牢门,小跑几步方才跟上。
“将军稍候,我有几件东西要取,还请将军容我回府一趟。”赵靖看出岳萧的不耐烦,又补充道,“是我母亲留下的。”
“明日是她的忌日。”
岳萧闻言,忽然生出些同病相怜的的感叹来,他骤然失去双亲,此前被查找真相牵住心神,一直是愤怒大于悲伤,这时听到赵靖声音低落地说出这句话来,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悲伤的阀门,鼻头一酸,心想:明年此时,便也是我爹娘的忌日了。我和他一样,都没有父母了。
或许是感同身受,岳萧并未拒绝,只是道:“走吧。”
二人一路无话,并肩行至宁王府。
宁王犯上作乱,认罪伏诛,府中仆从自然是都散尽了,偌大一个王府,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平添几分森森鬼气。
岳萧唯恐赵靖耍诈,一路寸步不离,赵靖径直走进卧房,从床边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锦盒并一个瓷瓶,而后随手将瓷瓶塞进袖中,伸手细细将锦盒摩挲了一番,之后便走向岳萧,道:“走吧。”
“你不祭拜一下吗?”
“她不喜欢这里,所以我未曾为她供奉牌位。她若知道我要送她回家,一定高兴得很。”
翌日清晨,赵靖岳萧一行人便出发了。为了防止北疆收到消息早做防范,岳萧此行亦是轻车简从,力图快速,只带了四个精锐护卫随行。
赵端亲自把人送到了城门口,站在城楼之上目送六人远去,心中隐有不安,总觉得他们此行会横生枝节,却也只能寄希望于岳萧能稳住大局。
赵靖毕竟是个已死之人,为了掩人耳目,特地罩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在身上,帽檐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趁着转角侧身回望了眼城门,心想:以后怕是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