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青鬼弄月

19、明媚的忧伤，女鬼

　　周四晚上，棉兔打来电话，“我明天要请假去隔壁市郊，你一起不？”

　　“干嘛啊？”

　　“看望我叔叔。”

　　“哦，你既然问了肯定是不想一个人去了。”

　　“去？”

　　“嗯，什么时候？”

　　“早上七点地铁入口见面吧！”

　　“好。”

　　今年才正式运营的地铁，还没坐过呢。

　　坐地铁到高铁站，坐高铁到隔壁市，吃了点东西再坐公交到郊区。棉兔抱着一束市里买来的红玫瑰走在前面，弄月跟在身后思考，买花，市郊，要去墓园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扫墓，不过，清明节过去好几天了。

　　“红玫瑰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生日送红玫瑰不对吗？白玫瑰很丑的呀，我爸有事来不了才让我来的。”

　　“棉兔，我记得你不是只有一个姑姑吗？”

　　“嗯，叔叔是我爸的朋友，比我大十三岁。”语气轻快，看来没事。“我小的时候常来我家，给我洗澡的时候还咬过他。”

　　“你那时候多大？”

　　“快一岁了吧！”

　　“一岁，骗人吧。”

　　“真的，那天洗澡，他们就在院子里放了个大水盆。”

　　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好吧，其实我没有印象的，只不过当时的情景被拍下来了，从小到大的相片攒了几大相册，每年我姑姑还非要给我拍一次写真。”

　　超想看，棉兔小时候应该也很漂亮吧! 还有过几年的长发时期，长发飘飘的少年，想看。

　　“还有好多他的照片现在还保存在家里。”

　　“不过四岁以后就没见过他了。”

　　“后来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应该还很年轻才对。”

　　棉兔疾走几步转过身倒退着走，看向弄月，轻飘飘的说出，“抑郁症，自杀。”轻松的像个毫无关系的人离开。

　　弄月愣住了，缓过来后几步追上棉兔晚上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不再做声。

　　“小心点，刚摘的新鲜玫瑰可贵了。”棉兔说，小心翼翼的把玫瑰调整一下位置抱在怀里。

　　死亡，不怕吗？不怕。轻而易举说出死亡这个字眼的人才会怕吧。

　　市郊的墓地是很早之前建的，最新一次入住离现在也有好几年了，守墓人也只是每个星期来一次。像所有墓地一样，安静，没有生气，恍若与世隔绝，一个人，会陷入恐惧吧。

　　墓碑前还留着几天前的花束，鲜花早已枯萎，清明过去就没有人再记得了吧。

　　收拾掉枯死的白色菊花，替换成红到滴血的娇艳玫瑰。

　　两人呆呆的站在墓碑前，默不作声，看看玫瑰，看看年轻的笑颜，红色总是那么热烈呢。

　　“呵呵，叔叔，生日快乐！”

　　棉兔笑着说生日快乐，弄月却很担心他。

　　棉兔转过头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担心什么，担心我吗？没必要，我只讨厌那些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去死的人，受不了一点打击就自杀的人，简直就是玷污生命，和死亡。”

　　“死亡虽说是必然的，不必过于伤心，但英年早逝却不包括在内吧。”

　　“我爸爸也不怎么伤心，选择了自杀肯定是死亡比活着更快乐些吧。”

　　“离开的时间不需要记忆，出生的日子才值得庆祝。”

　　“嗯。”

　　“嗯。”

　　“我想一个人待会，就在这。”棉兔看向弄月，眼里一片寂静，询问道:“可以吗？”

　　弄月点点头，“我过会再回来。”转身离开。

　　墓园很大，很旧，但刚扫过不久的墓地很干净，弄月就在墓园里转起来，闲着没事数起有多少座坟墓来，有不少是少年人呢。

　　虽然阳光明媚，树木丛生，欣欣向荣，却总觉得春日是忧伤呢。

　　天气多变呢，时不时一块云飘过，时晴时阴，太阳被遮住的时候，阴沉沉的，莫名有一丝丝紧张和害怕。

　　弄月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em…，应该是，虽然喜欢听奇怪的故事却不会把它当真只是觉得好玩，有时希望世界上真的存在妖怪之类的，一定很有趣。不过也只是希望，因为知道不可能。虽然如此，害怕还是会害怕的，明知道不存在，但在这种环境下，不存在才是最恐怖的，如果真的出现个鬼魂之类的反倒会镇静下来，甚至敢上去挥一拳。未知和已知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尽管在墓地，尽管时而阳光明媚时而阴郁，想到棉兔还在，不是一个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差不多二十分钟，弄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原路返回找棉兔。

　　没人，电话打过去响铃无人应答，是静音模式。弄月着急了，喊了几声，静悄悄的，连只乌鸦也没有。卧槽，棉兔不会躲起来吧，想到有这个可能，弄月又折回去在墓园里到处寻找棉兔。墓园很大但是很空，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按说很快就能找到人，事实上并没有。

　　墓园的栅栏矮矮的只是为了划分边界什么也阻挡不了，由于年代久远，不少地方损毁。弄月顺着墓地边缘又走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棉兔。棉兔，不会回市里了吧，恶作剧，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墓地，弄月想，应该不会，最大的可能是棉兔当时缓过来后一个人太害怕跑出了墓园。

　　弄月一边在脑中思考哪种可能性最大，一边沿着栅栏前进。忽然视线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弄月立刻清除了所有想法转头看向那个身影。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头发乌黑顺长，皮肤苍白，眼尾上扬，一只脚踩在地上撑着自行车，双手扶着车把手，眼神清亮与转过身的弄月对视。

　　弄月的内心第一想法是，虽然是春天，但在北方，今天天气不怎么样还是有点冷，穿裙子没事吗？在郊外。第二想法，操，白裙，黑发，墓地，鬼？她还盯着我，弄月慌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的表情。第三想法，女鬼会骑自行车吗？应该会吧，疑惑。就在乱想之时，太阳从黑云里挣扎了出来，瞬间放明，阳光照射在女鬼身上，她不为所动仍然盯着弄月。

　　阳光下的女鬼正常的像个人，呸，本来就是人。

　　弄月翻过栅栏向那个女生走过去，“需要外套吗？”弄月站定在她面前。女鬼扬眉，配合仰头抬眼，嘴角勾勾向下，不明所以的模样。“你这一身，在墓地边上出现吓到我了。”弄月解释道。

　　女生闻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抬头，“哦，那真不好意思。”

　　“你在墓地做什么？清明节都过去一个礼拜了。”女生问。

　　“清明节扫墓，其他时间就不能来看望家人了吗？”弄月一脸严肃。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女生连忙解释，脸都红了，着急的样子是真可爱。

　　“你嘞，穿的那么单薄，在这干嘛？”

　　“我约了摄影师拍写真，在梨园。”

　　“梨园？”

　　“en，就在墓地边上，梨花李花都有，挺美的。”

　　“嗯，倒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哎，梨园离大路近吗？”

　　“近啊，从梨园出去，顺着小路走十来分钟就到了。你要到那去啊，我可以带你到梨园。”女生拍拍自行车后座。

　　“也行，……，不过还是我来载你吧！”让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来载自己，弄月是做不到。

　　女生答应的爽快，把自行车交给弄月，自己侧坐在后座。想了想，弄月还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女生，“这个季节要注意不要感冒了。”

　　弄月里面穿的是一件长袖，没外套也不碍事，在路上弄月问女生读几年级了，女生回答现在读高二，摄影师之前约的，请了一天假。怪不得，看着就像高中女生，很青春。把女生送到梨园，摄影师还没到，弄月把外套留给她就离开了。

　　顺着小路到了熟悉的路口，弄月又在路口等了十几分钟，去墓园的路没人来，回市区的路也没人影。弄月又给棉兔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弄月干脆原路返回按照去时的路折回墓园，一路上都没有人，墓园前也没人。等进了墓园没走多远，远远的看见墓碑旁靠着一个人。

　　“你去哪了？”

　　“我一直都在这待着。”棉兔靠在碑前，屈着膝，双手搭在膝上，低着头看着弄月的小腿。

　　“手机干嘛静音，一直都联系不到你。都找了一个多小时，差点以为你先回去了，我都打算回市区了。”见到棉兔的时候弄月就平静下来了，没什么事就好，生气，气不起来。有什么情绪，大概只有心疼吧。

　　“这附近有个梨园，梨花落了一地，可好看了，去玩不？”

　　棉兔闷闷的回了声“不去。”

　　“哦，那走吧，回高铁站，吃个饭，咱就回大学城。”弄月说完把手从裤子口袋掏出来，弯下身拽住棉兔的双手把他拉起来。

　　“你外套呢？”

　　“送给一个读高二的小女孩了。”

　　回到大学城已经下午五点左右了。

　　一个人呆在墓地是件很可怕的事，等反应过来时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坚持了几分钟，棉兔忍不住跑出墓园，站在墓园门口喘着气往里望，太安静了，仿佛没有生命存在，虽然阳光很好，但这种感觉太讨厌了。找到了一颗离墓地不远的树，树上鸟窝里传来雏鸟的叫声，在树下坐下的一瞬间，棉兔感觉如释重负，靠在树上，仰起头，深深地吸气呼气。平复下来后，忽然想到对月月月说的话，又要进去吗？不想。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自我打气后，棉兔又回到了墓地，回到了叔叔的墓前，靠着墓碑坐了下来。时不时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至少…，至少不算是一个人。手机，谁还能记得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