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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森罗万象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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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阳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仅过去两日就开始结痂了。
姒倾抱来两套衣裳放在了秦少阳旁边:“喏,这是我跟村里的猎户讨来的。待会儿你去后院的池子边清洗一番,收拾干净便换上吧。你个子太高了,没法穿我的,过几天等你伤再好些,我带你去找村里的裁缝做两套。”
秦少阳对他一拱手:“多谢。”
姒倾捂着鼻子笑道:“快去吧,你身上都臭了。”
秦少阳尴尬地拿起衣裳,道:“好……”
姒倾的院子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有前院与后院,屋子连着有好几间。虽说比不上城里的大户人家,可比起普通百姓来说是富足不少的。
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后院的池子竟是一汪温泉,旁边的石块有人工凿刻的痕迹,这水应是从山上引流下来的。
秦少阳试了试水温,水池里的温度略高,但在这深秋泡澡却很适宜。
方才姒倾说他的马也在后院,他朝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有一个立起来的木桩,上面拴着缰绳。
“奔霄!”秦少阳喊了一声,却没听到熟悉的响鼻回应,他走过去一看,他的骏马正躺在地上睡觉。
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形。
马很少会躺着睡,尤其是奔霄这样的战马,它们随时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不知何时就会被拉上战场冲锋陷阵。驯服它这三年以来,秦少阳几乎没有看见它躺下来过。
应是累坏了吧……秦少阳摸了摸它的鬃毛,看见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想多亏姒倾救了他们,不然他们现在应是身首异处了。
似乎感应到有人来了,奔霄动了动,打了个响鼻,挣扎着要站起来。秦少阳赶紧拍了拍它:“睡吧,奔霄,是我,睡吧,没事了……”
奔霄才把头又垂了下去。
秦少阳摸着马颈,忽然注意到它面前放了个木桶,里面装的全是新鲜的苜蓿草——这是奔霄最喜欢吃的草料。
秦少阳一愣,姒倾还会养马?
一般而言,驿站会准备一些干草或秸秆一类的饲料喂养马匹,普通百姓同样如此,秦少阳也只在军队和牧场见过苜蓿草。
永承郡如此闭塞,因地形所限马匹也不常见,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是他那位师父教他的吗?
秦少阳身上有伤,不能下水,姒倾给他准备了一条手帕擦身。他好奇地举到鼻尖闻了闻,顿时一股罕见的梧桐花香气溢了出来,那气味极淡却很甜,闻着非常舒服。
梧桐花?秦少阳这才注意到脚下的落叶几乎都是枯萎的梧桐叶,他抬头一看,惊觉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之下。
家有梧桐,凤凰来兮……秦少阳不知为何想到了这句俗语,在梧桐树下建庭院,既镇宅又祥瑞,这个姒倾当真是有情趣。
秦少阳简单地清洗后回了屋,姒倾在乘粥,见他回来,竟是愣了一下,说:“看不出来你洗干净之后还挺好看的嘛,怪不得要给你说亲呢。”
“……”秦少阳耳尖又红了,猎户的衣裳跟姒倾所穿的长袍不同,这一身是两截式的,上衣宽松,袖子也短,裤子刚刚过膝,很好地将他的身材展示了出来。
姒倾又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秦少阳避开他的目光,赧然道:“惭愧。”
“来吃饭吧。”姒倾把粥端上桌,“你伤势有些重,应多吃些清淡的东西,过两天等你恢复了,我再做些别的。”
秦少阳客气道:“多谢。”
姒倾将盖子掀开,秦少阳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谷物香气,他本来没什么胃口,但闻见这气味后,竟是食欲大开,胃部一阵阵锐痛。
姒倾给了他一把勺子:“快吃吧。”
熬粥用的谷物秦少阳根本不曾见过,它如绿豆般大小,带着微微的褐色。他试着抿了一口,发现这谷物入口软绵却不失韧性,咬开之后,整个口腔都清香四溢。
秦少阳忍不住问:“这是何物?”
姒倾说:“竹米粥。”
秦少阳诧异道:“竹米?”
“对。”姒倾以为秦少阳未曾听过,点头解释道,“是竹子开花后结的果实,差不多一百年才会有一次。瞧我对你多好,这可是个稀罕物。”
居然真是百年才开花结果的竹米。
秦少阳在宫里听说过此物,传说吃后可延年益寿,所以每年永承郡都会给朝廷供奉一些,只是他没有机会尝尝。不说吃上这些,他不被管事的太监克扣吃食已算不错了。
姒倾问:“为何又发呆?”
“啊……”秦少阳回过神,说,“栖梧桐,食竹米……你是天上凤凰吗?”
“欸?”姒倾听到他这样说,忽然僵硬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
秦少阳莫名道:“怎么?”
姒倾说:“别忘了我们是稷凤村,世代信奉的神明就是南禺山的凤凰。我是村里的祭司,每年的祈春节都要祭拜凤凰的,祈求用他的凤凰之力保佑我们来年风调雨顺。”
与中原的信仰不同,西南的郡县很多都有自己供奉的神明,有些村落甚至还保留着从部落形成时传承下来的图腾,古老而又神秘。
秦少阳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是祭司……所以他的医术或许不是中原的医术,而是西南的巫术?
这样一来,他身上的伤好得如此之快也有了解释,在永承郡确实有许许多多奇怪的巫蛊之术,既能治病也能害人。姒倾身为祭司,必然是会一些这些奇奇怪怪的巫术的。
喝完了粥,两个捣蛋的小孩儿终于跑完了圈子,哼哧哼哧地回来了。
姒倾打发他们去吃饭,两个小鬼嘻嘻哈哈地跳开,进屋前对着姒倾和秦少阳做了个鬼脸。
姒倾哭笑不得,秦少阳好奇地问:“他们是你弟弟吗?”
虽然他们关系看着亲密,但样貌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可三人明显又是住在一起的,若是亲戚家的小孩,晚上也应该要回家的。
姒倾说:“他们是我收养的孩子。”
秦少阳一愣。
姒倾说:“大一点的是彭彭,矮个的是天天,他们两个才是亲兄弟。现在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前年朝廷征兵,带走了他们父亲,说是去两年,可去年来人报信说他人没了……他们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他去了。家里没了大人,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再加上我又是孤身一人,便收养了他们。”
秦少阳没接话。
“为何愁眉苦脸的?”姒倾误会了秦少阳的表情,说,“别胡思乱想了,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是被我师父从山里捡回来的,本就无父无母。师父外出云游之后,便一人生活至今,你现在住的卧房就是我师父的。”
秦少阳回过神,想起姒倾那一身堪称诡异的本事,道:“敢问尊师是何方神圣?”
“他呀?”姒倾没成想他会问下去,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说,“他以前也是村里的祭司。”
秦少阳又问:“不知可否请教尊师高姓大名?”
姒倾有些迟疑:“他……”
姒倾拿不准要不要告诉秦少阳实情,虽说他很多本事都是烛阴教的,可其实烛阴算不上是他师父,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非师徒。
而且烛阴临走之前嘱咐过他不要向外人透露太多,姒倾自然也不会贸然告知秦少阳。
秦少阳看出姒倾的顾虑,了然道:“看来尊师颇有忌讳,是在下唐突了。”
姒倾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秦少阳的话,岔开话题说:“不聊了,我该去喂兔子了。”
秦少阳奇道:“你还养了兔子?”
“嗯,我之前从山上捡回来的两只,后来给我生了好几窝呢。”姒倾笑着说,“就在前院,我带你去看!”
“好。”
姒倾不等他,兀自拿着一把菜叶出去了。
秦少阳抬脚跟上。
然而下一瞬,他就听到了姒倾哀嚎的声音:“我的兔子不见啦——!”
秦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