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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自由束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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缳梦山庄在槐州以北,已出了平叶,算起来也就是出了江湖,马车所经之地也开始出现平叶没有的官道,不时还有驻守在关口的侍卫,要看他们得以出平叶的文签,这一应东西自然由洪飚提前备下了,那两名乌衣侍卫将这一行人打量许多,摆摆手叫他们过去了。
阮妱看书的时候很难想象一本武侠小说里靠圈出的一块地来算作江湖是什么意思,一句“法度不入平叶”便将江湖武林的特权地方托了出来,真如所说的这样,平叶也当真是被盛京勾出来特别礼待的,算是大楽独一份。
但后面接了句“纷争不没他地”,这就足够让人细细琢磨了。
对于平叶的一方人来说,这特别究竟算自由还是算束缚?
细想之下,阮妱觉得也许作者自己都没想这么深,只是书中世界自动修正了一些东西,像是她见过其他书中没提及的东西那样,最终呈现在她的眼前的全貌才是如今模样。
阮妱人在马车上,一旁的段淮已经睡下了,她仔细瞧了,这回不是闭目养神,是确确实实睡着了。
阮妱心里有些不能对人说的疑问,只得把好久不见的原主喊了出来。
“我还在想之前跟你说过的东西,就是书……你说你当阿飘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结局,能够被改成其他样子吗?”
有了好几次经验以后,阮妱不敢说是她看过的书,一是一提及就会开始头疼,二是她实在难以对原主解释得清。
[你还不肯放弃?]
[为了段淮?你这么想改变他的结局?]
阮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问题自己想过百次,被原主这么突然一质问,总觉得眼前这两行白色字都有了些打趣意味,叫她有些心虚,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坚定答她。
“当然为了我自己,等他到了被武林各派围剿那天,难道我还能全身而退?”
[三门首会的魁首不照样是周行川吗?这和我当阿飘看到的一模一样,你再看段淮,他就算拿了你这个彩头————]
“什么我这个彩头,他才是我的彩头,他自己说的。”
[……]
[我以为你知道,他这么做跟招猫逗狗没什么两样。]
阮妱一噎,心道你说的是实话又怎么样,大反派主动肯做你的彩头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很有成就感的好吧!
像是怕原主又来打趣似的,阮妱巧妙转了个话题:“但是顾婵雪……顾婵雪在三门首会取得的成绩也一样吗?”
这……也算一个小小的改变不是吗?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整个武林都知道的事情,比如周行川当上了武林盟主,再比如野渡谷灭,段淮发疯惨死。]
原主毕竟不是像她这样看过了一整本书记得那些杂乱而微不可闻的情节,可原主亲眼历见的也正是阮妱书中那些所谓的重大剧情点。
[就算顾婵雪在三门首会的名次变了,可你是待在段淮身边,转圜余地如何你应该最清楚。]
“也对。”阮妱自然知道,在原主眼中,重复见过无数次的结局里段淮的惨死不可或缺,而阮妱脑海里存在的书中记忆也同样告诉了她自己,段淮这个反派原本就是为了献身于重要剧情而存在的。
她看着对面闭眼靠在马车上睡觉的人,不由盯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徐徐往下,滑过他精致俊朗的面容,最终停在他颈间那一圈红,这是少谷主全身上下最烈的颜色,阮妱被就此攫住,愣愣发着呆。
直到眼前再次出现了原主的白色字,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从段淮颈间移开视线,去看原主说了什么。
[我要找的六个人,如今就差一个了。]
阮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也就是说只要最后这一个找到了,你就要走了是么?”
[当然,到时候你就彻底自由了。]
自由……
阮妱托着下巴,并没觉得多有多开心:“来到这里我根本就没想过自由 ,当人宠物算自由吗?抱人大腿算自由吗?我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归属感,而你对我来说,你走了我只会觉得更孤独。”
毕竟直到现在,原主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她分享这么多隐秘的,短短两个月,她们的秘密就像她们共同拥有的名字那样,是旁人所不能窥探到的。
想想原主走之后,阮妱依然还要继续给人当宠物,继续抱人大腿,她不由道:“要不你走之后,我也跑路吧!”
[段淮的结局还早呢吧,我记得他禁术修成也是两年之后的事。]
[而且现在看来他似乎很保护你,甚至可以说缠着你。这么好的护身符你哪里找?]
阮妱从白色字的缝隙里又看到了那圈红色,心道再不跑她怕自己跑不了了,可最终也没说出来。
“我真的希望你能去一个比这里好上百倍,比我的来处好上千倍的地方,你值得。”阮妱口吻真诚,但说出来之后,原主一直没有反应,阮妱正想着冷艳的原主不会觉得她太矫情了吧?说实话她自己也很少说这种话但是她确实真的……
[我会。]
[阮妱,我会让你看到,我能去最好的世间,最好的地方。]
那两行字挤在一处,过了许久才渐渐消散。
原主回到小黑屋之后,阮妱看着窗外的景色发了会儿呆,视线一转就看到了段淮正盯着她。
“在想怎么逃跑?”
所思所想被这样点出来,阮妱吓得手都没撑住,惊慌失措地扶住身后的窗沿,对上段淮的视线。
“怎么可能?”当然天天想了。
“有少谷主在身边还逃到哪里去!”就是有你在才天天这么害怕想跑啊!
段淮不知道信了没信,翻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说:“我睡着的时候能感觉你在看我,你看出我有什么不同了?”
很想说我没有看,但最终还是先回答他。
“换了……衣服?”阮妱觉得他转折得简直莫名其妙。
“在醉香楼的那次,你让我救人,不让我杀人……因为你不喜欢杀人对吗?”
阮妱摸不准他说起这些干什么,迟疑点点头。
比起那天正午在晁雾山看到的杀人狂魔怎么着都是醉香楼里救了人又没有杀人的段淮比较正常吧。
“我今天救了你,哪怕是在擂台上还是刚刚上马车之前,都没有把人杀死 。”
阮妱下意识抓住话里最诡异的一点:“上马车之前发生什么了?”
“你不喜欢我杀人,我便不杀了。”他说。
阮妱:“??”
他上马车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次来愧州,阮妱只听周行川说过他要去往缳梦山庄将一份信物交给信物主人的一位故人,这故人他不认识,却是酒颜老者的故交,阮妱记得这位酒颜老者是给周行川传过秘法武功的其中一个,主角奇遇无数贵人也太多,她具体的情节有些记不得了,最多就记得酒颜二字。
他们这一行人等于是借了周行川的光,跟着他上路,周行川没有多问,还感谢段淮专门让自己的人一路护送,顾婵雪倒还反驳了句,“谢他做什么,谁跟我们在重岸山不要命地打,三败俱伤的?”
原著这段剧情段淮也跟来了,似乎是为了顾婵雪而来,但阮妱觉得现在好像和原著很不一样,看起来顾婵雪也不可能成为他来这么远的唯一缘由,但再是细想,也实在想不通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这样,周行川与顾婵雪在前,阮妱跟着段淮,段姿阳跟着她,加上阮娇和仇真,他们这一行人属实也算浩浩荡荡。
他到底为什么来和上马车之前他做了什么两个问题不停在阮妱脑海中闪现。
阮妱只觉得这一路上都睡不安稳了。
几辆马车走远之后,从树林深处走出来两个人。
青年人面孔年轻,锦衣华服,一副懒洋洋浑不在意的样子,他正手执一张面皮慢悠悠往脸上贴,贴了一半,面色是笑的,但是脸色却越发奇怪,下颚与脖颈处还有薄薄的皮胶粘黏痕迹。
“既然把段淮引到此处来,怎么不直接埋伏了结了他,情报不出错的话,这几个人刚从三门首会下来,根本没什么余力抗衡。”
声音魅惑纤柔,是他身旁的女人发出的。
女人红唇绝艳,一张脸神秘地拢在面纱下,身上是紫色遮肩纱衣及贴合身体曲线的纤薄长裙,涂着紫色蔻丹的白嫩手指上停歇着一只蝴蝶,这蝴蝶暗紫色双翅衬着金箔振颤,将女子身上的魅惑气质衬得更盛。
“看来你已经看过情报提及的三门首会的结果,就算那三个最厉害的人都受了伤,而剩下的呢?都是段淮的亲卫,你怎么与他抗衡?”男人勾唇,淡淡道,“你怎么从醉香楼回来的,现在就忘了?”
“上次我只是去探探段淮的底,跟我提前回来有什么关系?倒是段淮身边那个王爷曾经的未婚妻子,看起来对段淮的影响倒是很大,早知道我上次就把她绑了过来,那不是就能……”
她捂嘴媚笑,忽然被一只手掐住脖子,转瞬之间,那只手压着她往后退,移动了数步,毫不留情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撞在了树上。
面前的人耷拉下半张面皮,他这张脸一半如佛陀柔软相,另一半冷酷若修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似乎都听不懂话。”
“我再说一遍,那是我寄存在他身边的人,总有一天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而你若是有别的心思,不如就像今天那个愚蠢的阮唤云一样,好不好?”
他最后三个字像是有安抚意味,慢吞吞吐出口,像是在与她好言商量一件什么事。
而女子却听得两腿发软,想起方才那幕,阮唤云遭段淮刺了一剑未曾伤及要害,被人救回来之后便伏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脚边诉说她本意想让段淮狠痛一回却失了手反被报复了,要求他出手对付段淮。
而男人听完之后,在阮唤云身边蹲下,只是随意问了句:“你本来想害谁来着?”
她亲眼得见之后足以让人心颤的惨烈场面。
“是……王爷,我不……再犯……咳咳……”
她艰难应下了,才被放开,像被摘断的草叶,零落垂至地面,面纱下的脸已涨红,她颤巍巍伸手抚摸着差点被扼断的脖子徐徐喘气,目光恍惚落在男人的脚尖。
见到鞋面上未处理干净的血迹,她又在回想中迎着刺骨的寒意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