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墙来了

3、3

　　少年佛者不语，拉着剑子举步前行，剑子也任佛者拉着自己，却不忘提出心中疑虑慢慢脱口问道：“倒是你这个以维护苍生为己任的苦行小僧怎会来此？”
　　佛者闻言，平淡答道：“见你迟迟未来赴约，吾来此看看。”
　　“哦？”剑子似乎是不太相信佛者之言，应声之中不乏疑问，想等待佛者进一步的解释。
　　少年佛者却是无言，二人徒步半响，剑子仙迹终于有些放弃的问道：“阿佛，你该不会是妖这样拉着吾一直走到日落吧？吾可还空着肚子！”佛者随即停下，眼中出现迟疑，却是瞬间划过，剑子有些惊讶的眨眨眼，再看向佛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波无澜，只听见佛者开口道：“树林之外不远处有一小镇，先去进食，之后吾要带你去个地方。”剑子听佛者这样说法，心中虽是疑惑，却也没问出口，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
　　万丈陡岩，千尺瀑布，急湍之水，极静之地。剑子仙迹看着眼前气势非常的奇景，转向身后的佛者：“阿佛，这是…”
　　“即日起，此处名为不解岩。”佛者顿了顿，又道：“小剑，吾决定在此闭关一段时日。”
　　“闭关，是为修行；即是为修行，又为何将此处名为不解？”
　　“为解心中不解，亦为潜心修行，一字言之，是为悟。”少年佛者看着眼前之人，慢慢将心中反复练习千百遍的话逐字托出。
　　剑子淡笑，有意调侃道：“哈，不愧是苦境佛门顶峰选中的后起之秀，想必佛剑分说的大名日后必能震慑整个武林。”说至此处，想起佛剑不苟言笑不擅言辞的性格，回头一看，那人果然是一副认真凝听且准备随时发问的木讷样子，自觉无趣，只好无奈得转了话题：“这次打算闭关多久？”
　　“一百年。”
　　“百年….嗯，吾明白了。”剑子点头应道：“好友出关之时，剑子必当盛情迎接….”却又见佛剑迟疑神色，变正色道：“阿佛，你有话不妨直说。”
　　佛剑犹豫片刻，终是又些涩涩开口道：“小剑，道法虽是讲究自然无为，然，偶尔寻得一处安身休憩之所也无不可。”
　　稍作沉默，剑子抬头定定望着佛剑有些升温的脸，眼睛清亮，展颜道：“佛剑关怀之言，剑子定当谨记，呵，说不定待你出关之时，吾已寻得合适新居，到时侯，还要请阿佛你来喝茶。”
　　“嗯，若是如此，佛剑定当拜访。”言语间，二人相视而笑，彼此心思、关怀都已了然。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转瞬间，已为后世化作路边尘埃，一切归无。能得一相交知己，长路同行，便是心中所祈，有此知交，夫复何求？
　　剑子仙迹与佛剑分说，自小便是认识的。初见时，都是年幼稚子，却皆赋异于平常孩童的过高悟性与天资。一个淡漠，一个静默；一个个性分明，一个温文随和。这样两个人，或是注定或是偶然，一旦相遇，必能一拍即合，成为深交。每每想起此时，剑子只能端出自家师父常常提及的那句老话：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而现在，剑子不得不再次感叹缘之一字的妙处，世界之大，加之自己闲云野鹤搬的生活，想不到竟能在突然兴起闲游江南之际在茫茫人海中巧遇两位故人。多年不见的两位师伯：玄宗和云矶。
　　长辈面前，剑子只有自请为两人煮茶奉上，之后，便老实的默默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玄宗已至神臻的宁人琴音，目光专注的看着琴桌上那鼎萦绕着淡香的云炉。
　　一曲过后，小船渐进河心，终于钓完鱼的云矶收起鱼竿，摘下头上草笠进了船舱。抖了抖衣身，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舒服得拿起剑子方才奉上温度渐已适中的茶慢慢饮下，清朗凌厉的眉角微微挑起，似是打趣道：“臻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门手艺你倒是学成了个八九分”不待剑子回话，转而又道：“错了，装腔作势的模样也挺像的。”
　　被前辈如此说了，剑子只是浅笑，语气恭顺的说着与前面完全不相关的话：“再见二位叔伯，仍是风采依旧，丝毫不减当年英姿神朗，潇洒非常。”
　　此话一出，着实让云矶愣了一把，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一旁的玄宗，放下手中茶杯，其事若无的发问道：“百年不见，你的功力精进不小，平日可有潜心修炼？”
　　“剑子不敢擅忘师尊以及二位师伯的教导。”剑子轻挥手中拂尘，直接忽略掉此番前来的纯属游玩的目的，无比正直毫不心虚的回话。
　　两人闻言则分别睇了一眼看起来无比顺眼的小师侄，连这睁眼说瞎话的手法都已经如此炉火纯青，不愧是臻霄培养出来的好徒弟！思及至此，虽然不相信剑子这番说辞，二人也没有无聊的戳破。云矶便道：“既然跟吾二人遇见了，就别急着离开，小住几日，方便叙旧。也让你师伯吾看看你的武功精进到什么程度，如何？”
　　剑子听着那毫无商量的语气，温顺点头附和：“师伯说的是，剑子照做便是。”
　　江上几日对于剑子来说，是交织于天堂和地狱的难忘回忆，这几日玄宗指点了自己琴艺，这绝对是让素来爱抚琴的剑子十分高兴的事情。但是，被那个喜爱暴力事业的云矶师伯以指点为名义不断追着打，却是万分的痛苦。还好，过来今日，便可逃出升天，远离苦难。
　　黄昏时分，玄宗云矶二人将船停靠岸边，与剑子相对而立，三道仙风道影不意外地引来路人频频驻足追逐的目光。
　　“吾出来也有些时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道境还有许多事要等吾处理。吾们三人就在此处分别了吧。”
　　云矶对玄宗的话赞同的点点头，转而对剑子道：“小剑，好好修行啊，吾家小双可是非常期待与你和那苍小木头的切磋比试啊！”
　　剑子回笑：“论道之约，剑子岂敢怠慢，加上师伯这几日废寝忘食不亦乐呼的细心教导，想必不会让小双失望才是。”
　　云矶摸摸鼻子，自动忽略剑子有些奇怪的字调，他承认，这几天似乎欺负剑子玩的有些过火了，广袖一挥，白玉古琴置于手中，转交于剑子道：“你师伯吾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之前的话吾全当由衷感谢，此乃白玉琴。为当年师尊赠吾出山之物，可吾和小双都不是喜欢吟风弄月的料儿，放着这上好的名器不用实在是可惜，如今，就当师伯送与你的学成之礼，好好珍惜吧。”
　　早在云矶拿出白玉琴的拿一刻，剑子的目光早已锁定在那朴华清润的古琴之上，一听师伯要将此物赠予自己，更是惊喜万分。深做一揖谢过，便小心翼翼接下，宝贝非常，喜爱之情不言而喻。云矶见状，便也放了心，这琴总算送对了人，也不至无用闲置了。
　　别过两人，剑子也快快的结束了这趟江南之旅。算算日子，佛剑分说出关日子已近，该是前往不解岩的时候了，顺便也让佛剑见见自己的新居和这不久之前得到的白玉琴。
　　此时初夏，江南梅雨正盛，来往行人皆是随身携带雨具游玩赏乐。剑子本也是带着伞，可在路边遇到一老弱妇孺，便将其送至，准备自己先随便寻一处房屋避雨。等雨小了，再行赶路，便一路快步前行，却不想小镇街中的几个客栈都已被人全部包下，拒绝外人进入。正苦于无法之际，见门内一名小童走出来，手持一把纸伞，小跑到剑子面前，也不说话，递过伞转身就进了屋内。
　　剑子见状，思是可能自己站在这门口，碍着哪位名门望族的眼了，送来这伞，兴许是让自己快点离开吧。这样想着，便也欣然收下，朝着门内轻辉拂尘，侧身礼谢，便撑开纸伞继续上路。一面欣赏江南时雨的诗意，一面盘算着接下来该到哪个镇上歇脚。却不知，自己依然成为众人眼中一道清晰的风景，诗中有画，画中有人。

　　而之前施伞之处的房屋之上，窗边一华服之人转而向内调笑道：“汝看，果然是吾赢了。”朦胧雨所衬物种，犹如薄雾一般渲染出一片华丽幻境，其中，也蒙上一片轻纱淡紫。

　　江南，果然是一个赏乐游玩的好地方，赏的不但有景，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