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真任性！》木木禾白

1、正文

　　小时侯嬷嬷常常给我讲一个关于“三途河”的传说。三途河，传说中死去的人要渡过的河。在河的对岸是死人居住的地方——鬼都。据说在三途河上有个船工摇着一条小船把鬼魂送过三途河。那个船工没有脸，身材矮小，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只有死人才能看见他。在雾很浓的日子里，偶尔会有些活人能看见他，然后上了他的船，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是被船工吃了，因为那船工是一只罪孽深重的恶鬼，被佛祖罚来做苦工的。所以要是有活人误上了他的船就会被当成点心吃了的。而嬷嬷则说那船工是被佛祖点化了的善鬼。那些活人之所以被带走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该在这世上的人，由于别人的任性而暂时留在了人间。等任性的人不在了，船工就会来接他们去应该去的地方了。

　　到我13岁时，嬷嬷因为肺病去世了，我则被接回了父亲家。我的母亲早在升我时因难产死了，所以才会被父亲扔到乡下的嬷嬷家抚养长大。可是女佣阿翠却说是因为我是个女孩。父亲的家是在城里，被高高的铅笔围着，门口有两座巨大的狮子像，张牙舞爪。父亲的家很大，有很多间房子，房梁也很高，这让我很不习惯，总觉得房间很冷清，还有门槛很高，我常常会被绊倒。父亲家有一个太太和一个姨娘，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太太住在北屋，阿翠告诉我她叫填房，姨娘住在南屋，是父亲的小老婆。妹妹只小我半岁，是太太生的，整天穿的花枝招展的衣裳去外边玩。弟弟才满月，是姨娘生的，而姨娘只有十八。我则住在西厢最里面的屋子了，阿翠就睡在隔壁，这让我感到安心，虽然阿翠总在抱怨我的房间太久太小了。

　　在父亲家的日子不如嬷嬷家里自由，常常要做一些例如绣花、缝补衣裳，或者是烧饭，不能出去玩。我不太习惯做那么多事，所以每次做完事去吃饭时就只有我一个人。父亲常常要到外地去做事，家里就由太太管着。她总是跟姨娘吵架，骂姨娘太懒不做事，姨娘总是回答因为生了弟弟，身体比较弱。为了不让她们吵架，我就经常去帮姨娘做事，替他照看弟弟。可是太太不骂姨娘了却开始骂我了，说我是“死丫头”、“势利眼”之类我不太明白的词。阿翠也常常责备我，说我怎么没事自找罪受。妹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姐姐，她也不愿意跟我走在一块，她说因为我穿的太土了会被认为是她的仆人这样我会很没有面子的。我很感激妹妹为我着想，可是阿翠却总说妹妹是在骗我耍我。父亲很疼弟弟，每次从外地回来都要给他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再带一些漂亮的布匹给太太，一些精致的首饰给姨娘，一些希奇的小玩意给妹妹。然后微笑地问我一声：“最近过的好吗？？”我总是开心的回答：“是的。”然而阿翠总是抱怨说父亲太偏心了对我不好，我就会告诉她我收到了父亲的问候，嬷嬷说过一句温暖地问候就是最好的礼物。

　　时间飞快，我已经满十七岁了，家里的各种杂事也都做的驾轻就熟了。妹妹也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十分美丽，太太为此常在邻里间夸耀。弟弟也四岁半了，活泼健康地成长着。但是最近我很少能见到他了，姨娘说弟弟现在要好好的学习让我别去打搅。因为老是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在饭厅吃收拾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我现在都到厨房里吃，而且阿翠也可以陪我一块吃。虽然她总说主仆有别，可我想两个人一块吃肯定会比较香的。最近，妹妹常常带些男孩子到家里来玩，她说我容易怕生就不要到主屋去了。我答应并谢谢了妹妹，然后除了干活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听到偶尔传来的笑声让我不禁有些羡慕。他们在玩什么？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那些男孩都是些什么人呢？？我只是偶然的远远看见过他们。

　　这天，跟以往一样我坐在厨房的小桌子前吃饭，不过阿翠还没有干完活，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忽然，厨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孩伸进头来。他看见了我，就把门全打开了。他搔搔头向我走近，看着小桌子上的饭菜咽了一下口水说：“我饿死了，你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呀？”我知道他，曾远远看见妹妹满脸堆笑的跟他说话。虽然是第一次跟南海这么接近，但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觉得害怕。我向他微微一笑，搬了一张椅子给他坐，又拿了一只干净的碗给他盛饭。他看来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地。为怕他噎着了，我有转身去倒水。这时，有跑就了几个男孩。“好哇~！你小子居然躲到这来吃东西啦~！也不把我们叫上。”先前进来的男孩边吃边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也饿了，我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呃~~”因为吃的太快，他果然噎着了。我赶紧把倒好的水送上。其他男孩这才发现我站在一旁，“哟~！小子，你不错嘛~！还找了个姑娘陪你！”说话间，一个穿的颇时髦的男孩靠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辫子，“虽然有些土。”其他南海都哄然大笑，我则涨红了脸拼命把辫子抽出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一阵怒吼打断了他们的笑声，是阿翠来了。阿翠像母鸡护小鸡一样站到我身前，怒气冲冲地瞪着男孩们说：“你们最好庄重点，这是我们家大小姐，不是什么随便你们轻薄、侮辱的下人！”

　　“呲~~~~！”几个男孩笑了起来，“骗谁呢！别说我们没有听说这家有两个小姐，就是有也没你这么土的！”

　　“喂！被太过分了，好歹是在别人家做客。”吃饭的男孩把碗放下边抹嘴边说。然后男孩们都走了，还不时的从远处传来笑声。阿翠却搂着我痛哭：“呜~~~~~~~他们，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这样欺负人呢？~？小姐，要是我没赶来，还不知道他们要对你怎么样呢！！那我还怎么对得起老太太呀~~~~~呜~~~~~~~~”

　　晚上，妹妹破天荒地跑到我的房间来了。我诧异地迎上去，她却一把推开了我。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今天在厨房怎么跟费庭伦眉来眼去了？？”

　　“费庭伦？谁呀！？！？”

　　“哎呀！就是到厨房找饭吃的那个！”

　　“喔~我就是帮他盛了一碗饭，倒了一杯水，没有眉来眼去呀！”

　　“真的！？”

　　“真的，我可以发誓，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恩~哼~这次就酸了，以后你不准跟他说话了！”

　　“好的。”在我再三保证下，妹妹满意地转身要走，阿翠却拦下了她。

　　“二小姐！请你好好的跟你那些朋友说清楚，他们今天对大小姐做了这么无礼的行为，也不道歉实在太过分了！”

　　“这，这你不说我还忘了呢！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居然对他们大呼小叫的，你这是以下犯上，不也是无礼的行为吗！？！？还有，这都是她不好，谁让她穿成那样的！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小姐呀！不跟你们扯了！”妹妹有些慌乱的走了。

　　第二天，我又是一个人在厨房吃饭，阿翠很担心，直到我向她保证只要有陌生人进来，我立刻就走，她才去干活。然后，和昨天同一个时间，费庭伦又来了。他还是先推开一条门缝看见我在，才打开门。搔着头向我走来。我想他应该不算是陌生人吧，可是妹妹说过不让我跟他说话的。于是我放下碗筷，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听到他说：“对不起，我们昨天确实过分了，我特地来向你道歉的。可以请你再给我弄点吃的吗！？”听到他这样的诚恳，我决定不走了，只要不跟他说话就好。我又给他装了一碗饭，并且先放了一杯水在他面前。他道过谢，就开始吃起来。不过不象昨天那样狼吞虎咽了。正在这时，外边又传来男孩子们的吵闹声，我不禁感到不安。费庭伦赶紧说：“不要紧的，我昨天说过他们了，他们不会再乱来了。”我这才忐忑不安的坐下，就听见外边传来了妹妹的声音。

　　“你们没有骗我？？！费庭伦他干嘛又跑去厨房找吃的呀！我又不是没有准备点心！”

　　“这我们哪知道呀~~！！不过点心确实不顶饱！”

　　说话间，妹妹推开了厨房的门，一手还拿手绢遮在鼻子上。我赶紧站起来，冲她微笑。妹妹进来就走到费庭伦身边，轻捶了他一下说：“你这人真是的，就这么喜欢我们家厨房，非要到这来吃东西！好像我虐待了你似的。”费庭伦没有回话，只是嚼着饭恩了几声。我怯生生地叫了妹妹一声，妹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说了让你躲远点的！！”

　　“是，我没有跟他，不，他们说话，只是刚好在这吃饭。”

　　“哼~！！”妹妹横了我一眼，“那你吃完了就出去吧！”

　　我应声出去了，但是我没有走远，站在厨房后边收拾柴火。就听见厨房里吵闹声不断。

　　“诶~~对了，昨天那姑娘不是说是什么大小姐吗！？！？你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什么大小姐，我们家的大小姐就是我，她不过是个下人，做做白日梦罢了！”

　　“真的！？”

　　“不过不是她自己说的，是另外一个仆人说的。”

　　“说不定呀，她家以前是大户人家败落了才到你家来做下人的！”

　　“这个，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好了，你们要饿了，我就让人做酒席去，别待在这了，难闻死了。”

　　我呆呆地站在厨房后边，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就算妹妹讨厌我也不能在客人面前这么说我呀！！结果一下午我就站着一动不动的发傻，实在不能相信。到了晚上，我到妹妹房间去找她，问她为什么今天在厨房要说那些话。妹妹开始愣了一下，然后有抬起下巴对我说：“我是说了怎么样？！？老实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姐姐看。你瞧瞧你的样，整一个乡下丫头，就是个下人穿的也比你好。你凭什么当我的姐姐！？不就大我半岁吗，更别说你又不是我妈生的，谁理你呀！”

　　“凭什么？？难道我不是父亲的女儿吗？难道我不是这个家的人吗？？就因为我穿的穷酸难看，我就不配当你的姐姐吗？？”

　　“父亲的女儿？笑死人啦~！！全家上下谁不知道，你还没有出生父亲就不要你了，不是后来看你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我们才不会收留你呢！你是我家的人，不过是仆人！父亲压根就不关心你，你还充什么大小姐的样！！”

　　“不会的，父亲是爱我的，是因为怕嬷嬷寂寞才把我放在乡下抚养的。我不是仆人，不是~！！”我慌乱的在走廊上跑着，忽然跟人迎面撞上了，是弟弟。他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脚使劲踹我的小腿，还骂到：“你的眼睛瞎了！！碰到了少爷还不道歉！！怎么当仆人的！我要告诉爹爹，把你赶出去！！”仆人，仆人，我不是什么仆人，我不是~~~突然一股血气上冲，我唰地一个耳光甩了下去。弟弟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就坐到地上哇哇大哭，我则两眼充血地站在一旁。听到通报，父亲、姨娘和太太都过来了。弟弟还在地上哭闹，姨娘心疼地搂着他问边上的仆人是谁干的。弟弟用手指了指我，父亲立马一个巴掌摔过来，惯地我两眼直冒金星。太太则冷眼在一旁看着。父亲拿来家法让我跪下，我却觉得浑身僵硬，直绷绷地动弹不得。闻讯赶来的阿翠，哭着跪倒在地上，请求父亲原谅我。父亲见我毫无反应，火大的一脚踢开阿翠，又狠抽了我几个耳光。我感觉一股咸咸的液体流出嘴角，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表情，我忽然觉得自己闯进了我不该进去的地方。没有理会阿翠的拉扯，我直愣愣的走到父亲的跟前几乎撞到他的鼻尖。父亲骇地倒退几步，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回了他一个阴惨惨地笑容反问：“我是你的女儿吗？还是一个多余的下人？”父亲傻住了，周围的人也都傻住了。呵呵~~~真好笑，原来连他们都不知道答案呀~~~~~~！！我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天色渐渐黑了，我越走越远，开始还能听见阿翠的叫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走的累了，我就坐在地上慢慢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和嬷嬷一起生活的家。嬷嬷又在跟我说关于三途河的传说。哗哗哗~~~~哗哗哗~~~~~~什么在响？？是三途河吗？？我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浓雾，浓雾的深处传来河水流动的声音。我摸索着走过去，看见了一条河，河中央有条若隐若现的小船。船工的样子看不清楚，只觉得他很矮小，并且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就像传说中三途河之鬼的样子。那么这就是三途河了？小船慢慢地向我靠近，驶到我面前。我问船工：“你是三途河之鬼吗？”

　　“呵呵，好像你们人类是这样称呼我的。”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声音回答到。

　　“那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原本在出生后就应该立刻死了的，但是因为你嬷嬷的任性，强行把你留下了。”

　　“所以，我才会显得多余吗？？”

　　“也许！”

　　“那么你是来接我的吗？”

　　“应该是的，不过，你要知道人类真的是很任性的，嘿嘿~~~~”

　　扑通，我突然摔到了河里，冰冷的河水拖着我向下沉。不要呀~~~我还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呀~~~~~我拼命挣扎着，大声叫着救命。恍惚间，看着三途河之鬼的船越驶越远，只淡淡地听见他说：“很可惜，这次我不是来接你的。”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喂~~醒醒呀~~~~！！没事吧~~~~喂~~~~~~~~！！”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拍打我的脸，我吃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几个陌生的男孩子的脸，我想起身却一点劲也使不上。

　　“醒了，醒了~！！！”看见我睁开眼睛的男孩子叫了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是费庭伦，他微笑的看着我说：“太好了~~！！还以为没得救了呢~~！！”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阿翠浑身湿淋淋地跑到我身旁，呜地楼住了我，哭个没完：“小姐呀~~~~~~~你要唬死我呀~~~~~别这么想不开呀~~~！！老爷不疼你我疼你呀~~~~~~你就这样寻短见~~~可怎么去见老太太呀~~~~~~~~。”

　　好容易我才缓过劲来，我奇怪的问费庭伦他们怎么会在这的。费庭伦笑笑的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正准备到河边钓鱼，就看见阿翠浮在河边叫救命。我们把她拖上来，她说不是救她是救你。我们这才下去把你拖上来的，你在水底待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没救了呢~~~！！”

　　是吗，为什么我没有死呢？是不到时候吧，难怪三途河之鬼会把我扔到河里。看着阿翠眼泪纵横的脸，我不禁抱紧她，三途河之鬼，人类真的很任性呢，对不起得让你再过50年来接我了。

　　河中央，一条小船上，船工正靠在船帮上休息，就听他在嘀咕：“50年~？？哼~~你也很任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