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有匪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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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九命——对你而言，有匪君子作何解？”看着正在一脸认真研究死活题，解题飞快的老猫，抬手为她摆出新一题的周瑜，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起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嗯？”老猫抬起头，皱了皱眉，略作思考，回答道“感觉上跟我们的用词习惯有很大的区别呢。‘匪’居然可以通‘斐’，意思已经南辕北辙了吧。从本猫的理解上来说，应该是指向那种才貌双全的？”这是政治分析题从来没答到过重点的猫。
“那在你的故乡，你可曾遇到过这样人物？”周瑜一手托腮，微微侧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老猫的表情，目前为止最让他困惑不解的一点，就是老猫在面对他的时候毫无起伏的态度，并不是有什么自满的态度在这里面，只是对于“江东周郎”这几个字而言，是足以让妙龄女郎心动神摇的人物，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常态。而放在老猫这里完全成了浮云，他被救的原因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他家“追风”，就算随着表明身份之后，眼前这只居然对他的劝诱毫不动心，这太违背常理了。
“诶？才貌双全的话，很多啊，本猫喜欢美丽又强大的东西，比如龙堂续啦，那尔撒斯啦，或者路西华和亚蕾克西艾尔啦，奥迪·路菲和罗莉啦，迪塞尔啦，D伯爵啦——其实我觉得他爸爸比较帅啦。”老猫不紧不慢的枚举道，捧着脸，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哎呀，不好意思，忽然发觉只有那尔撒斯一只是人类呢～”像是忽然意识道般的眨了眨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中二气息爆表。
“你不喜欢人类？”忽然意识到，他们在讲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周瑜，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人类吗？还是化作人形的精怪呢？即使她一再这样自称着，但那一夜救了她所不喜欢的人类的还是她。文字不同，语言不通，作为及笄之年的少女而言，精通的知识，掌握的技巧与他所认知的常规截然不同，他们真的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吗？
“当然啦，不管是哪段历史也好，人类的历史进展总是缺乏创意，所谓太阳底下无新事。”老猫摇了摇爪子，满脸的不以为然。忽然之间，她转过脸，以一种难得正经的语气，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来，本猫也一直抱有疑问，你我真的算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吗？你所习以为常的，皆是我前所未闻的。而我以为天经地义的，对你而言却是天方夜谭……”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毫无回避的直视着周瑜，但是却似透过他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呵～”对上那双全然只有最纯粹的疑问的眼睛，周瑜微微一笑，似乎是为了他们的心有灵犀，“就算你意识到这点，在这个世道也不该如此轻易的说出来。在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还是保持沉默为妙。”他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与老猫并肩而立，“至少此时此刻，你我之间，仅一步之遥。”
“也是。”似是不习惯两人间此时的距离，老猫转过身，双手环胸，轻轻倚靠在廊柱上，摇头轻笑，“若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本猫，有朝一日会与你这般相处，必是要被嘲笑是痴人说梦的。”
“如此说来，在你我初遇之时，九命便对瑜了若指掌，瑜却对你一无所知。”月华如练，周瑜看着眼前的少女，尽管她与他有性命之交，但她所有的一切都如水中之月，雾中之花，反而是她对于自己，倒是了若指掌，若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态度未见动摇，周瑜真要怀疑老猫对他心仪已久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真相啦。）
“喵？本猫不是有自我介绍过吗？”老猫一脸惊讶，三分是真，七分为假，接受到周瑜不赞同的眼光，她这才清咳了一声，不再锻炼自己的演技。“虽然本猫更擅长是英文的自我介绍，不过估计你不需要这个。按照人类习惯的说法，九命确实算是我的名字之一没错，嗯，按照法则，人类的名字不能跟你说，年龄的话是五千，按照人类的算法的话，大概是十七吧，产自魔都，目前是一名普通（？）的高中学生，擅长的是考试和占卜，虽然后者已经收山很多年了。不擅长的话，只要跟考试无关又没兴趣的事情都不擅长。差不多了吧，本猫觉得没什么好补充了。”噼里啪啦的一段自我介绍下来，虽然说看似与普通的自我介绍没什么区别，但遣词造句间，老猫果断的把所有的关键信息隐藏了，作为一个常年能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解答语文的阅读部分的猫而言，抓住答题得分点和没有一句话是重点两者，不过是一体两面。
‘毫无诚意’，周瑜在过滤了不必要的修饰后，心头掠过这样的想法，以他的敏锐，不难发觉虽然说老猫说的是真话，但是没有一句在重点上，“为什么名字不能说，你说的法则又是什么？”从初遇开始他就有些留意到，眼前这位极力在避免着与这世上的一切发生过多的牵连，一点都不想留下与自己相关的痕迹。
老猫之前有的小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在心里暗暗的啧了一声，有些无奈的伸手抚着额头，“法则的话，是道，是理，是天地运行之法，了然于心，却不可诉诸于口。这些都是与你无关的东西，就无需深究了。至于名字，既然我没有用假名忽悠你，就已经是很有诚意了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只确实是心有灵犀，周瑜的感觉一点也没错，老猫正极力避免着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名字又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总有一种感觉，一旦她在这个时代交付了真名，就必须彻底留在这个时代，而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糖猫。但是，这样的结局绝不是她想要的，即便眼前这个是她最喜欢的周公瑾也一样。
“这么说起来，本猫还应该挑一件适合这个时代的马甲了。”老猫的眼睛轻轻阖上，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压抑住之前有些波动的情绪，也无意再在之前的话题上继续下去，就如同她从不打算问周瑜为什么会出现在曹操的地界，又为什么会被袁术的人马追杀一样——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洪流，与她毫无瓜葛的命运。
即便是能言善辩如周瑜，对着老猫这样简单粗暴的话题转换方式也是无可奈何，很明显的老猫是把天赋全部加在了智力上，以至于虽然处事上犹显稚嫩，但能靠着合理的推断避开不必要的陷阱。要知道，在她这么大的时候，伯符可要好骗多了。（这里为总是掉坑的孙策默哀三秒。）至于周瑜同学，即便是用竹子来比喻他是有节君子，那竹子的品种估计也得是墨竹才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是君子如玉，外柔内刚而心思剔透。而周瑜正是其中的那个佼佼者，因此老猫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疏离，对于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不是形诸于外，能引起人防备与反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是包裹在一层柔软无害的伪装里的，如同他的雅量高致的面具，已经融入骨血之中。
这时的老猫也把心思从死活题上移开了，作为古文技能高级的她其实在周瑜这段时间的密集科普之后，能够直接读出这首诗的含义，有匪君子，相貌堂堂，内修文采，外通交际，意志坚定，摆明了就是他周公瑾的写照。但是那又怎么样？熟读漫画三千本的老猫能大概脑补出一个逻辑套路，无非是朝夕相对，怎么能没有半点心动之类的。那本猫也不能为了避免被套路而没有动心装心动啊，要是能做出对应的应激反应，她早该改行去演戏了，虽然做伶人戏子会果断被她老爹打断腿来着。
以老猫本身的逻辑而言，高中不是谈恋爱的时间——没时间要刷题，人的寿命很长——有的是时间，她现在还未成年——没有精准的判断能力，最重要的是懒——如果能一下子从恋爱到结婚一步搞定能节约多少时间精力啊。基于以上四点，对于周瑜，老猫同学在明知就算谈了也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完全的屏蔽了心动的可能性。这才是周瑜百思不得其解的真实答案。逻辑上给予满分，情赶上直接差评，十六七岁正是青春萌动，年少慕艾的年纪，真的会从这条脑回路上走并将其付诸实行的，估计也就老猫这种万年未成年才行。
时间的洪流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天堑，此刻他们虽在仰望同一星空，却依然掩盖不了两人思维心性上的巨大差异。正如老猫所问的那样，他们真的生在同一个国家吗？从地域上来说，答案的确如此，从其他方面来看，就犹未可知了。
周瑜生在东汉末年，在同时代的人来看，这是个战乱而黑暗的年代，但从长期的历史上来看，这仍然是封建制的上升期，中华文明并没有经历过后世的三次毁灭性打击，从文化上来看据说蔡琰能不看批注就直接解读尚书等各种古籍，这是一个人均寿命只有五十，但朝闻道夕可死的年代，这也是一个士为知己者死，却可君不君则臣不臣的年代。
而老猫身处的却是一个和平，科技发展，人均寿命延长而没有信仰的年代，中华的文化历经浩劫，尽管延续，却十不存一，她在她的同龄人里，古文水平已经是出类拔萃，但在周瑜面前，除了识字和对诸子百家内容的理解外，尚不及一个刚开蒙的孩童。这是一个信仰缺失，制衡崩溃，反智主义盛行的年代，只要稍有智慧，便会不可避免的成为怀疑论者。
介于后世信息的发达，再加上天赋加成，尽管身为人类的年龄要比周瑜小不少，然而老猫所认知的黑暗面远比周瑜要多得多。就如同在看完《三国志》中关于东吴四英的传记之后，她对于周瑜的评价一样，这是一个值得欣赏但绝不可以学习的人物，江东双璧固然为一时之豪杰，然周氏一族并未由此得到恩荫，孙策故去之后他一直忍受着孙权的猜忌，他是全了他的知己之情，兄弟之义，赤壁之战也留下不朽之篇章，在老猫的价值观里，投入产出不成比例，子女也没得到很好的照顾，战略意图一点也没实现，只是让东吴再苟延残喘了几十年，一点也不值得。
是的，一点也不值得。
身为一只魔都喵，现实主义和市民精神流淌在血脉中，自保是待人处事的第一准则，然后用一张看似平等友善的皮包裹起来，做出一幅平易近人的模样。虽然说，在周瑜面前，她无意掩饰那理智到近乎冷酷的一面，甚至于巴不得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三观不同怎么恋爱？但对于周瑜来说，无论哪种，都是似曾相识的伎俩。
没错，似曾相识。
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被老猫认为是无法沟通，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的理想主义者——周瑜，每当听到类似的评价时，都会在心中以一种略带嘲弄的语调暗念，“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在这个乱世，想要生存，且要游刃有余，就绝不可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梦想家，这只是一种完美无瑕的伪装。然而这样自嘲的周瑜，依然毫不犹豫的投奔了既无兵力优势，又无显赫家世，且不占正统名分的孙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匪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