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逢君世逢爾》玥染

4、匆匆一瞥驚魂現

　　晌午的街道上日照當頭，加上是午飯時間，所以車馬稀少。
　　洛逸凡和向晚離並肩走在寬敞的街道上，從容自在的閒晃著，好不愜意，然而，唯一令他們苦惱的，便是旁人不斷投至的目光。
　　在兩人出現後，路旁小販的視線就從沒移開過，道道炙熱，尤其是那些年輕女孩兒們，熱切的目光彷彿要將人給燒穿了個洞。
　　這實在太惹人眼目了，沒辦法，誰讓他們倆同時出現在一塊兒。一個清秀風雅氣質溫文，另一個玉樹臨風氣度翩翩，平時單獨行走已是夠惹眼的了，今個兒更是星芒耀眼。
　　眼看圍觀的人群竟是不減反增，無可奈何洛逸凡只得拉著向晚離匆匆進了最近的一間茶樓。
　　躲去所有的視線後，兩人皆是大大鬆了口氣。
　　洛逸凡首先拍去身上的塵土，道：「嚇死人了，今天怎麼特別誇張。」
　　向晚離微微蹙起了眉，道：「每天都這樣？」
　　洛逸凡哈哈笑了兩聲，道：「這也沒什麼，看看而已……」
　　這時，正好一人迎了上來。
　　「兩位客倌好，要來些什麼？」
　　笑盈盈的輕柔嗓音傳入耳。洛逸凡抬首一望，竟是直接愣住了。
　　這一看不得了，在他面前的，是個貌美如花的翩翩少年。
　　見著洛逸凡的反應，那少年只是輕輕一笑，道：「客人不如先揀個好位子吧。」
　　洛逸凡愣愣的點了點頭。
　　最後，兩人揀了個靠窗角落的位子，並點了數道小菜和一壺酒。
　　待伙計離去後，洛逸凡懶懶的靠在了椅背上，道：「那小二長得真俊，離皇城太久，都快忘了那些所謂的美女是什麼模樣了。」
　　向晚離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道：「無所謂，不重要。」
　　洛逸凡無奈的搖了搖頭，「也罷。我怎麼就忘了，全皇城長得最出色的人，不正在我面前嗎？」
　　「……」向晚離輕撇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致發呆，不語。
　　不多時，菜餚一一送了上來。最後，伙計放下一壺酒和兩只瓷盤，恭敬道：「二位大人還有甚麼需要的嗎？」
　　洛逸凡擺了擺手，笑道：「沒有了，就這樣。」
　　說著，伙計便慢悠悠的退了下去。
　　木桌上堆滿了各式菜色。洛逸凡首先拾起筷子，夾了塊漂亮的雪花糕，開心的吃了起來。
　　「嗯，真好吃，這茶樓的廚子手藝真好。」
　　他舒服的瞇起眼，又夾了一塊塞進口中。
　　向晚離看得直皺眉。
　　趁著洛逸凡再次舉起筷子的空檔，他迅速一挑瓷盤，將精緻的糕點拉到自己面前，並將幾盤熱菜向前一推，道：「別只吃甜的。」
　　洛逸凡不甘願的瞪著向晚離，見對方仍是不肯退讓，他只好默默夾起盤中的菜，安分的吃了起來。
　　向晚離這才緩下了神色。
　　他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了幾口，這才拾過筷子，先是將自己面前的鮮肉夾了幾塊到洛逸凡的碗中，才開始動自己那份。
　　洛逸凡滿意的吃著碗中佳餚，不用自己動手真好。他提過一側的酒壺，將兩只瓷杯斟滿，再拿起其中一只，一飲而盡。
　　「哈，這酒不錯，挺順口的。」
　　他又再次將杯盞斟滿酒，痛快恣意的喝了一大口，又把另一只瓷杯向前一推，道：「向晚離，嚐嚐，這酒清，質夠好。」
　　「……」向晚離接過酒盞，卻是沒喝，只道：「殿下，酒性烈，喝多了不好。」
　　洛逸凡又舉杯飲了一口，挑了挑眉，道：「別擔心，再烈的酒我也不會醉，不麻煩你把我帶回去。」
　　向晚離眉頭一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洛逸凡放下手中瓷杯，兀自笑了兩聲：「我只是開玩笑的，不喝就不喝嘛。」
　　隨即，他拾起了筷子又夾了兩口，安靜的吃著，目光飄向窗外，若有所思。
　　向晚離悠悠嘆了口氣，很是無奈。這位總是一意孤行的皇子真不是一般難搞。
　　接下來的這場飯兩人吃得很平靜，沒再起什麼風波。
　　將盤中最後一塊糕點塞入口中，洛逸凡飲盡杯中餘酒，站起身，道：「好了。我們走吧，別待太久。」
　　向晚離點點頭，將那只醮滿了酒的瓷杯飲盡，跟著站起身。
　　兩人快步走過了長長的通道，還未抵達櫃檯，遠遠便見方才的俊美少年正坐在台子中，涼涼的點著賬簿。
　　見人走近，他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問道：「付帳嗎？」
　　這一頓，相當然耳是由向晚離出錢，他點了點頭，便從袋中掏出幾枚銅錢，遞給少年。
　　洛逸凡在一旁閒著沒事，打量了少年片刻後笑道：「失禮了，不知道你就是老闆，還以為是店小二呢。」
　　少年點著桌面上的錢幣，笑了笑，道：「沒事，這是常有的事。客官真是好眼力，看得出在下是此茶樓的老闆。」
　　洛逸凡將身子靠到了檯子上，便和少年閒聊了起來：「這沒什麼。倒是閣下，年紀輕輕生意就如此興隆，佩服佩服。」
　　這時，少年已點清了所有錢數，抬起頭，朝洛逸凡一笑，道：「哪裡。若客官覺得合胃口，歡迎再來訪。」
　　洛逸凡點點頭道：「會的。」便直起身準備離開，在挪動腳步前，他忽地一頓，又道：「敢問閣下大名？某人敝姓洛，洛逸凡，」
　　那少年微微一哂，溫聲道：「在下敝姓花，花思芊，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洛逸凡表情微變，隨即道：「有幸相識，洛某必會再來訪。」語畢，他一拱手，便跟上了向晚離。
　　後方，少年的聲音響起：「期待客官下次光臨，路上請務必小心留意。」

　　兩人步出了客棧，外頭仍是一片清明和暖。
　　向晚離緩步走在洛逸凡身前，替他擋去刺眼的陽光，而後頭的洛逸凡則是一路恍恍惚惚，喃喃自語。
　　「……花思芊……怎麼覺得這名字很熟悉……」
　　前方，向晚離朝後瞥了一眼，淡然道：「殿下，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洛逸凡聽得一頭霧水，惑道：「記得什麼？我……」
　　語音未盡，他的手臂猛地被一扯，險些失了重心，好在身旁的人即時扶住了他。
　　洛逸凡不明所以的看著向晚離，道：「你做什麼……」
　　「噓。」向晚離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皇城的人，在我們後面。」
　　洛逸凡當即閉上了嘴。
　　方才被這麼一拉，此刻兩人已不在明亮寬敞的大街，而是轉進了一旁陰暗的小巷。
　　洛逸凡後背緊貼著牆，而向晚離則擋在他前頭，單手撐在牆上，將他的身子整個遮掩住。
　　兩人靠的極近。只需微微傾身，就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洛逸凡抬眸望了向晚離一眼，不知是否因為酒氣的緣故，他竟感覺有些暈乎，臉上也泛起了一層紅暈。
　　正覺有點迷糊時，他的眼角餘光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見人潮來往的街道上，一名男子正駐足在路中央，不斷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他穿著不同於其他百姓的輕衫長袍，縷縷青絲隨風飄揚，一張臉長得還算好看，不過嘴角噙著的輕蔑笑意卻是令人看得生惡。
　　見著這人，洛逸凡縮了縮肩膀，偏過頭，避免和他視線交會。
　　他可沒忘記這人是誰，那標準的傲慢姿態，絕對是洛憑楨的手下——姜慎維。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有不少人皆注意到了這名顯眼的男人，並投以疑惑的目光。
　　但男人卻對這些視若無睹，只是不斷的左顧右盼。他的目光多次瞟過一旁的暗巷，嘴角微微勾起，又若無其事的轉向他處。
　　向晚離一直觀察著男子的變化，見了這幕，又將身子往裡靠了些，把人遮得更嚴實。
　　「……」洛逸凡稍稍側下頭，伸手拉住了向晚離的衣領。
　　一襲清風拂過，安安靜靜，帶走了炎熱暑氣，也散去了所有浮躁。
　　又過了一會兒，那男子終於停止了張望，長袖一甩，緩步離去。
　　男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最後淡出了街角，消失無蹤。
　　向晚離這才鬆了口氣。
　　他動了動壓在牆面上的手臂，欲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衣領被緊緊抓著。
　　「……殿下？沒事了，他離開了。」
　　「……嗯。」洛逸凡點了點頭，抬起臉，直盯著向晚離，抓著衣領的手仍是沒鬆開。
　　向晚離不明所以，再次喚道：「殿下？」
　　忽地，一股力量將他向前一扯，又猛地頓住。
　　反應不及，向晚離身子一傾，兩人又離得更近了些。
　　眼神相會的剎那，洛逸凡眸底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張開口欲言卻又止。最後，他只是道：「向晚離，就到這裡吧。我們分頭走，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說罷，他便鬆開了手，逕自朝巷子另一頭走去。
　　有些破舊的白衫隨風輕揚，寬大的衣袂中，一雙手臂纖細蒼白。
　　向晚離看著那單薄的背影，心裡甚是鬱悶，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只在後方喊道：「明天，我會再來。」
　　走在前頭的人聞言頓了下，隨後擺了擺手，踩著虛晃的腳步悠悠離去。
　　直至那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向晚離這才收回目光，轉身步回大街。
　　他獨自一人在街上亂晃，偶爾在一旁的攤販上駐足片刻，看著一支支晶瑩甜膩的糖葫蘆，心底想的還是同一個人。
　　「我記得你不吃甜，難道是我記錯了？」
　　這時，後頭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來者正是方才的黑髮男子。
　　向晚離漠然轉身，冷道：「你跟蹤我？」
　　他的身上散發出了冷冽的殺氣，眼神凌厲。
　　姜慎維輕哼了聲，道：「路過罷了。怎麼，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還怕人知道？」
　　他向前走了一步，又道：「是和哪戶人家的姑娘在暗地裡偷情，怕被逮個正著，躲得可緊了。」
　　向晚離斜了他一眼，沉聲道：「警告你，空有之事別亂造謠。」隨後，他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方才他把洛逸凡藏得夠好，沒有被發現。
　　兩人皆是冷瞪著對方，言語來回間針鋒相對，之間的氣氛緊張。
　　戰火彷彿隨時會爆發，見著這景象，一旁的小販早冒出了一身冷汗，顫聲道：「二位大爺，有事好好說，別這樣子……」
　　姜慎維涼涼瞥了那攤販一眼，笑了笑，道：「向晚離，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改變什麼，你沒有那能耐。」
　　頓了頓，他又道：「你若敢背叛傷害太子殿下，我便殺了你。」
　　「如果你做得到，那就試試看。」向晚離對此威脅毫不在意，漠然轉身離去。
　　「向晚離，站住。」姜慎維伸手一拉向晚離的衣襬，卻被用力的甩了開來。
　　「不要碰我。」向晚離冷聲道，深黑的眼楮中流轉著不屑和輕蔑。
　　姜慎維只是不以為意的收回了手，揚起高傲的笑容，道：「我說的話你最好記著，我是認真的。」
　　向晚離沒再搭話，輕嗤了聲便再次轉身走人。
　　這次姜慎維沒有再攔他，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愈發的陰騭。
　　「我不會讓你動搖他的地位的……」
　　他低聲承諾。這個願始終如一，未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