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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百里奔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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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沉的天幕下,绛州东北城楼,手挽手徐徐走上来二人,一人紫衬青裙,一人雪衣白袍。
李青舟松开手,一手托着侧颊,一手搁在垛口,淡雅娴静地望着东方的天际。
宁静远则是无声无息地依着城垛,凝视着李青舟的侧脸,似是静待第一缕阳光拨开他那独特的一抹清雅绝尘。
破晓之空,残星镶天,大地朦朦似银纱轻笼,云彩淡红似晚樱飘舞,刺破苍穹山峦之后,一线曙光从东方扩散。
绛州东北方向的山道,连绵不绝的突厥军正慢速前行,由于押送着工匠与器具,行走山路格外缓慢。
山的另一边,透来黎明之光。只见一辆漆黑小车缓缓推出,旁跟两位黑衣从者。
“什么人!”突厥士兵们纷纷拔刀。泠旧微微皱眉,素手抬起之间,突厥大军见而止步。
端坐小车上墨袍者,面无表情,双目紧闭,手握一柄黑羽毛扇,话语尽带凉薄之意,“在下墨凉。”
泠旧不敢轻视这位坐在轮椅上的人,冷冷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小命。”稳坐在小车上的墨凉,语无一丝波澜。
泠旧勾起朱红之唇,“你家的人都喜欢说大话?”
“交出工部之人,王戒之事我不再追究。”墨凉羽扇轻摇,额前发丝微动。
泠旧左手紧握长剑,剑颚镶嵌的六角铜镜斜映着她的娇容,“那本将军就是无功而返,还谈何大功?倒不如……”长剑射出寒光,剑尖直指墨凉而去。
剑锋即将触及墨凉的瞬间,只见黑色羽扇微微摆过,“用五千唐军来换,够不够?”
明晃晃的锋刃猛然刹住剑势,几乎贴着墨凉的鼻梁,“你……”
墨凉依旧是凉薄的语气,“你没得选择。”黑羽扇轻轻抬起,将那剑锋隔开。
泠旧柳眉一敛,“何以见得。”
墨凉羽扇摇动,四根手指一一抬起,“昨日一晚,你带着工匠一共走了几里地,你比我清楚;什么时候会被轻装追击的官军追上,你比我清楚;十一少的策略之下,你被追上之后会如何,你比我清楚;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可汗会如何降罪,你比我清楚。”
泠旧被这一番话镇住,手中的镜影长剑颤抖着,“对策呢?”
墨凉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波澜不惊的静海,深邃而冷静,“先放人。”
镜影回转入鞘,泠旧眉黛之下的目光锐利,“妄想。”
墨凉冷言冷语道:“你要工匠,无非是为了铸造兵器。五千唐军装备,是场公平交易。既然如此,那吾就坐看你的溃败。”
黎明已过,东北城角人头攒动,三千名唐军长枪轻步兵,身穿亮白色军袍;八百名墨兵部剑士,黑衣墨刃,俨然蓄势待发。
砚零溪一袭灰袍,手中扇骨不停敲打着手心,在城门之下来回踱步。
成天涯拎着酒葫芦,陈年好酒入口,露出一脸不耐烦,“部队集结完了,三天干粮也都带齐,你还在等什么。”
砚零溪侧过脸朝他笑了笑,“把酒给我,我就立刻下令出发。”
成天涯看了他一眼,而后一口气把葫芦里的酒全部送入吼中,把空空的酒葫芦往他面前一横,“好,给你。”
“哎哎。”砚零溪仰首,一脸无奈,“你还在怪我不让你骑马?我都说了几遍,那是山道,就算是汗血马也很麻烦。”
成天涯瞪了他一眼,把酒葫芦随手一扔,“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不就是一支残军,本人要……”
“要自寻死路了。”砚零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成大统领啊成大统领,我们要等三批人。一壶酒不够你就再去打一壶。”
“好,你说的。”成天涯抬脚,乌金铁履踢起那酒葫芦,回旋半圈落入其手。
不远处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哎哎,宁兄你看见没。男人呐,变成酒鬼之后就特别不听话,你可千万不能。”李青舟说的心安理得。
“知道。”宁静远轻轻一叹,回答得心平气和。
“喏,这第一批人,到了。”砚零溪笑笑,扇柄指了指迎面走来的两人,一人白衣白剑,一人青衣带琴。
“还有两批,我去打酒了。”成天涯一边摆摆手,一边拎着酒葫芦走远。
砚零溪张开折扇,挑眉笑问,“两位昨晚睡的如何?”
宁静远还没回答,李青舟抢先说了,“好得很,毕竟在下技术如此到位。你看,宁兄现在腰不疼肩不痛了。”
宁静远抬指按额,“某些人总是喜欢邀功。”
李青舟移眸望去,轻轻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在下的功劳?”
宁静远凝视几息,随后移开目光,望着完全褪去夜色的天际,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是。”
两名墨兵部成员快步走来,手中各抱五件突厥士兵的毡皮军衣,一名唐军将领紧随其后,“十一少,您要的十套突厥军服已经准备好了。”
“秦将军辛苦了,不过,下次注意时间。你晚了。”砚零溪淡淡地说。
“抱歉,出发前我……”秦礼言将军想解释,砚零溪却打断了他,“没事,三小姐对你有所交待也是情理之中。把军服摆在地上,让我检查一下。”砚零溪收起折扇,半蹲下身,仔细审视着这些衣服。
明睿的目光在十件军服上来回游动,夹带着深沉的思考。“这三件,尚有血渍。这三件,领口袖口有所破损。这两件,有撕扯的痕迹。”砚零溪看了又看,动手翻弄,观察着每一件军服的状态,“这八件,都不要。留下的两件,带上。”
语罢,砚零溪起身,挥了挥折扇,“那么,接下来就等最后一个人了。静远兄,现在什么时间了。”
“就快辰时了。”宁静远的目光仍在东天。
李青舟四处望了望,“所以你在等谁。”
此时,众人上方传来一声轻叹,“哎。误了时辰的话,十一少是不是要说叶某闲话了。”
只见,一道红蓝相间的身影缓缓落下,伴随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齐整脚步声。
砚零溪倒是笑意更浓,“本少相信你肯定有诚意而来,不然我完全可以拒绝你的搅局嘛。”
叶风庭红色的袍袖舞动,军符在掌心转了两圈,“叶某可是担心十一少兵少力弱,所以诚心诚意带一千五百名精兵前来助阵的。”
“又见面了。”宁静远却是把目光抛向叶风庭身后的一名将领。“武林联盟客卿宁静远,见过将军。”
那中年魁梧的将军微微一愣,“左卫幽州前营将军徐卫,见过宁先生。”
“原来是徐将军呀。”砚零溪闻言望去,友善地笑了笑,“之前在清霜阁,受将军‘照顾’了。”
徐卫摇了摇头,“还请十一少莫怪,卑职……”
砚零溪手臂一扬,眼神里似是飘过一丝怅然,“不必。只要她好就好。”
“出发吧。”成天涯的声音冷冷传来,高大的墨色身影巍然走来。
“嗯,出发。”砚零溪扬起自己的灰色长袍,宽大的衣袖摇曳风中,折扇轻动,“纵观全局,一切顺利。”
“幽州前营,出发。”叶风庭转动手中兵符,塞入怀中。
宁静远敛起雪白棉袍,深青色的眼眸瞄了一眼李青舟。
李青舟紧了紧琴之背带,歪头打量着宁静远,确定他已经不受之前伤势的影响。
成天涯手拎黑色酒葫芦,身正影正,墨衣之躯直直地穿过千军之间,傲然走向城门口。
五千三百名将士,豪气万丈出雄城,直向北方山林而去。
绛州城墙上,墨衣女子悄然而立,她自言自语道:“此战如有败迹,那十一弟你只好自求多福了。”
绛州城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幽蝶岭,万物渐绿,草木与青岩相映,茂密清幽。此地形如四翅蝴蝶,四翅为四个大方向,另有蝶骨八处,构成山岭间的八条小道,蜿蜒曲折,地形坎坷复杂,可以说是易进难出之地。在幽蝶岭深处,一万多名突厥兵正在按照计划进行布置,企图迎击追兵。
“报告将军,小蛱崖第一道埋伏已就位。”
“报告将军,大蛱崖第二道埋伏已就位。”
“报告将军,已按要求布下四镜幻阵。”
“报告将军,弓箭队已在飞蝗岩上就位。”
泠旧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在她身旁、端坐小车之中的墨凉,见状却是瞑起了双眼,一副不屑而冷淡之色。
泠旧勾起鲜红的唇角,似讥似讽,“不知你还有什么高见。”
墨凉不仅没有睁眼,甚至身子都几乎一动不动,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漠然,“泠旧,你可知你此番布局,犯了几处错误?”
泠旧闻言却是一愣,陷入片刻犹疑,微微停顿之后,“不必诈我,你手中已经没有筹码。本将军许你观战,无非是想告诉你不要自以为是。”
墨凉依旧面无表情,“哈。若是吾自以为是的话……”他故意拉长了语调,“那你就是病入膏肓了。”
“你说什么。”泠旧一怒,脸上有着少许迟疑。
“是边境战事太少,而让你缺乏磨练?还是突厥将领太少,才派你滥竽充数?”墨凉的语气极为冷漠,犹如一根根寒针刺向泠旧。
“你!”泠旧右手按在镜影剑的剑把上,左右都感觉到她的杀意。
“还要自以为是下去的话,吾也不介意。”墨凉继续冷言冷语、针针见血,不受威胁只是轻轻摇了摇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