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的第一音符》水金石

2、第 2 章

　　方锐从全明星赛场逃出来后，直接躲进了联盟安排的送他们回酒店的中巴车里。

　　他窝在中巴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打开手机后没有去看有99+新消息的□□，却是立刻下载了一个网络电视的app，看起了电视台对全明星活动尾声的转播。

　　一打开视频，不出所料，他正好就看到了记者们正就比赛时提到的八卦话题在追问知情人。不过让方锐有些惊讶的是，被采访的人不是黄少天而是楼冠宁。

　　他虽然惊讶，却也耐着性子仔细听了楼冠宁的回答：“操纵山穷水尽的并不是方锐前辈，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们玩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我的一个朋友”……“就在旁边”……

　　这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信息让方锐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楼冠宁认识她？她……现在就在G市？

　　“喔唷！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哎妈呀……”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方锐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给掉地上。

　　他抬眸，见包子活力十足地跳上了车，正冲自己跑过来：“不愧是我们兴欣的二当家，那么多人都没能堵住你！”包子扑到方锐前面的座位，趴在椅背上，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家这位已经迅速将表情从“惊吓”调整为了“得瑟”的二当家。

　　“那是，身为前任第一盗贼，现任第一气功师，世邀赛第一届冠军，这点难度的围堵还能难住我！”方锐夸起自己来是一点都不带含蓄的。

　　兴欣其他人也紧跟在包子身后上了车，大家早习惯了方锐的厚脸皮，听到他这话笑笑就算了。然而直肠子的陈果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把翻滚在心中的吐槽给说出了口：“看把你能耐的。既然用那个账号的不是你，你逃个啥呀，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害得现在又被大家说猥琐……”

　　老板娘为了扭转自家战队在大众心中的形象真是操碎了心。

　　自从叶修和魏琛这两个最没下限的家伙退役之后，方锐就成了她心头的第一大患，最近这家伙还隐隐有把包子带成她心头第二大患的趋势……不行，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阻止！

　　“我这不是为了在活动最后给大家留点悬念嘛，这样收视率才会高啊，我们拿到的分红才会多啊老板娘！”方锐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

　　看着他脸上满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英勇无私，陈果心中纵然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过，却也不知该如何吐槽是好了。

　　见没人再关注自己，方锐又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举到了大家都无法看见屏幕上的内容的角度，然后点开了自己那已经被新消息轰炸成了渣的□□。

　　扫了两眼@自己最多的职业群消息，发现里面没什么重要情报后，方锐翻了翻自己的好友名单，从中找到楼冠宁的名字，然后进入了他的□□空间。

　　他从楼冠宁最新发的内容开始，一目十行地往回看，那些状态发出的时间很快退回到了一周前、一个月前、两个月前、半年前……方锐虽然看得快，却一个字都没有错过。要是这时有人站在他的身后看见了他的举动，怕是会认定身为前任第一盗贼、现任第一气功师、世界冠军的方锐大大，私下里竟是连季后赛席位都没拿到过的义斩队长楼冠宁的脑残粉……

　　方锐聚精会神地过滤着映入眼中的文字，只想从这些杂七杂八的状态里找到某个已经在自己好友名单里沉寂了6年多的人的踪迹。

　　从她发来最后那条信息的时间算起，竟然已经过去了6年……这6年里，他一次都没再见她的□□头像亮起过。

　　方锐划动屏幕的手指渐渐慢了下来。

　　就算找到了她的消息又怎样？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是停留在了他发出的信息上，如果她想联系自己，应该早就给他回复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以这样一个巧合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6年了，他们都从懵懂的高中生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她也许早就忘了他，早就交了男朋友，早就……

　　就在方锐的手指几乎慢得已经快要停下时，那个从他进入职业圈起就一直深深藏在他心底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给美女钢琴家打call！”在这句话下面的照片里，一个长发及肩的女孩穿着香槟色的小礼服，抱着一大束盛开的百合，站在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甜甜地笑着。

　　方锐凝视着她的笑颜，呼吸一滞，胸口的疼来得又快又狠。

　　低调而华丽的服装和发型让她的气质看上去成熟了些，但那张娃娃脸本身却并没怎么变。他甚至觉得，就算现在让她穿回当年他们高中的校服，也一定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他用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女孩的脸，目光又扫过照片上面的“钢琴家”三个字，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女孩抱着百合的双手上。一瞬间，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这双手曾无数次弹奏过的那段曲调。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都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几乎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并不是说她身上没有一点值得让人喜欢的地方，恰恰相反，她那清纯的外表、弹钢琴时优雅的气质、时不时犯小糊涂的可爱，都让她从一进高中开始就成为了全校男生暗暗瞩目的焦点。

　　但方锐喜欢上她时，却全然不知道她的这些优点，当时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她的脸。

　　那年他17岁，高二，已经进了蓝雨训练营。因为答应了父母不放弃学业，所以他每天都过着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晚上回蓝雨俱乐部训练的充实日子。不仅如此，当时的班主任因为特别看重他，还要求他每天早上提早一个小时来学校自习写作业，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去教师办公室提问。

　　虽然班主任这样的用心良苦说给谁听，谁都会感动不已，但方锐仍然非常怀疑，这位单身历史长达28年的班主任肯定是寂寞透顶了，才会天还没亮就去空无一人的学校窝着，并且还逼自己这个青春美少年每天都去陪他的吧！

　　好在高二开学后不久，方锐独自坐在教室里自习的孤单寂寞冷，终于被每天早上定时响起的钢琴声终结了。

　　第一天听到那从走廊另一头幽幽传来的琴声时，方锐还吓了一大跳。在犹豫了一秒后，他毫不犹豫地丢下了书包和尊严，只揣着一张账号卡就向位于楼上的教师办公室冲了过去。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他便直直扑向了正端坐在桌前备课的班主任大人，含泪叫着：“老李！音乐教室闹鬼了！！！”他极为敏捷地把自己藏到了班主任的椅子后边，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就在门外不远处的楼梯口瑟瑟发抖，仿佛已经提前预见了那音乐教室里的妖魔鬼怪追着自己上楼的情景。

　　班主任专心看着放在面前的备课教材，纹丝不动，只是淡淡道：“那是高一的小孩在弹琴。人家过段时间要参加钢琴比赛了，为了抓紧时间练习所以借了学校的钢琴，这样每天可以多练一会儿。”说完，班主任又淡淡扫了非常没骨气的方锐一眼，问道：“昨天的课都补完了吗？作业做好了吗？”

　　方锐听完他的话，整个人立马从怂得像是一条虫变回了傲得像是一条龙。他站直了身子，从椅子后面挪了出来，神气道：“早把课补完了，作业嘛……一会儿就能做完！”他一边说着，一边瞄了瞄墙上挂着的钟。嗯，再过一会儿他的好同桌应该就要到学校了，等拿到那家伙的作业本，他只用5分钟就能“做”完作业。

　　既然教学楼里没有妖魔鬼怪，方锐也不想在呆板得跟块木头似的班主任身边多留，他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下了楼梯，方锐受着好奇心的驱使，穿过走廊，来到了音乐教室门前。音乐教室的门不像一般教室的门，上面没有装玻璃，所以从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但却可以从门缝里听见里面流泻着的琴声。

　　弹得不错啊……已经这么熟练了，还需要额外增加练习的时间吗？

　　正当方锐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对于比赛有点过度紧张了的时候，流畅的琴声中忽然跑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让弹琴的人只能停了下来。

　　啊，好可惜……方锐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接着听琴音再次响了起来。弹琴的人从稍前的几个小节开始，重新弹奏了这一段。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弹到刚才出错的那一节时，这人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不得不再次重来。

　　当弹琴的人第三次犯下相同的错误时，方锐终于认同了对方做下的抓紧时间练习的这一决定。别的地方都弹得这么好，为什么只有到了这里，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怎样都过不去呢？他有些纳闷。

　　见门内的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再重弹一次，方锐不禁好奇地将门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窥探起了里面的情景——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离门稍远的钢琴前，一个穿着女式校服的人正脚朝门、头朝窗、咸鱼一样硬挺挺地躺在不宽的钢琴凳上装死。

　　方锐暗暗决定，要是以后别人要让自己用动作表演“心如死灰”这四个字，他一定要把眼前的情景完美重现！

　　后来他才明白，那个让她不断出错的段落，是需要连续不断地按下跨八度的和弦的。而她那双与常人相比略小的手，其实并不是一双适合弹琴的手。要够到和弦中那间隔极远的两个键，对她而言是十分吃力的事。

　　沉浸在青涩的回忆里，方锐恍恍惚惚地回到了酒店，恍恍惚惚地进了房间，恍恍惚惚地来到阳台。

　　楼冠宁□□空间里的那张照片是两年前义斩刚入联盟时发出的，而在他照片下的评论中，有一条昵称叫做“心音”的人的留言引起了方锐的注意。

　　“谢谢楼队！”这句简短的留言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是她！

　　方锐下这个判断时没有一点犹豫。

　　“心音”……“昕茵”。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无数次勾动过自己心弦的名字，在一月寒风阵阵的酒店阳台上犹豫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向她发去了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