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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元嵩大张旗鼓给几位朋友下贴,约在永和大酒楼吃饭,临近午时,赵元嵩带着贡多和安哥晃晃悠悠出了定国公府。小伍因没护好赵元嵩自请领罚,挨了十军棍,正趴床上休养呢。赵元嵩时不时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他问身边安哥:“安哥,你看到有人跟着咱们么?”
安哥无奈叹道:“二少夫人,你这样只会让人发现端疑。”
赵元嵩悻悻放下车帘,感叹道:“我根本没看到身后有人监视我,要不是昨晚桑赞探到苗良真的去找那个位皮货商了,我都要以为我的计划要落空了。”
安哥笑:“能当斥候探子的人,行踪并不是常人能看出来的。”
“好吧,那安哥一会儿可要记得给我打‘掩护’啊。”
“没问题,请嵩少爷放心。”
一路无话,他们到达永和大酒楼,李远行几人也到了。赵元嵩招呼他们进店,大声询问店小二有没有包间,还重点强调要隔音好的。
店小二笑眯眯,马上将人往楼上引。赵元嵩在进包间前,忍不住看了看旁边左右两间禁闭的包间门。
“元嵩,你要跟我们说什么重要事?连身份都不顾,也不怕被某些人看见,还非要让我叫上表哥?”蒋正奇一如既往懒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
赵元嵩没急着与他们“诉苦”,而是叫来青平白,几杯下肚,才借着酒劲说出心中郁闷。他按原计划,将他想为风家赚大钱的想法说了,重点强调将军不理解他,说风家有皇上的赏,又有蓟水郡老家那边每年奉上的利钱,足够定国公府开销了。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还嫌钱多!”赵元嵩假意打了个酒嗝,拍拍唐盏的肩,“唐大哥,你说将军他傻不傻?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皇上让他们打哪他们才打哪,这多被动!叫我说,这次与东夷人和亲就是个机会。东夷别的没有,就是黑煤矿石多,这东西冶铁炼金都很好,咱们私下找几个退下来的盐铁司老师父,让他们帮咱们跑一趟,等确认了哪里有矿,咱们就用粮食雇佣东夷人帮咱们开采。嘻嘻,到时候……”
“东夷有煤?元嵩你听谁说的?”唐盏打一个激灵,本来有些醉意,现在完全醒了。
“啊?哦,听秦先生课上讲的,不信你们问远行哥,秦先生说东夷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至今还烧牛粪和羊粪呢。”赵元嵩晃晃脑袋,很得意的样子。
在坐的除了皇商,其他都是出自公侯世家,谁人不知煤炭与精铁一样,都属于朝廷管控物品。李远行揉揉额角,劝诫道:“元嵩,这可不是儿戏,没皇帝开放两国通商的文书,咱们私下做这事,是触犯国律,会被杀头的,就算咱们是三公之家出身也不成。”
“嗝,是这样么?可是如果用粮食与东夷人换煤炭,不仅咱们北轩受益,就连东夷人也会有粮吃,能饱肚子,他们还抢什么边关百姓,不怕咱们断他们的粮?哼哼,这样公主嫁过去,才有底气不会受欺负吧!”
蒋正奇和唐盏陷入沉思。
李远行摇头:“北轩哪里来那么多粮?北轩老百姓自己还没吃饱呢!不顾自己国家,只顾与他国做生意,元嵩,你是活够了,不怕被那些老大人参死?”
“啊?我拿我自己种的粮与东夷人换煤怎么了?又没掏那些老大人家的粮库,他们管得着么,再说了,我那陪嫁庄子上下还剩下三户人家,我让他们种粮,再用多余粮换来煤卖出去,所赚银钱足够养他们,他们只会感激我啊。那些老大人是不是疯了,才会管别人家的事?”
“你这是什么歪理!唉,元嵩,看来你学习书本都还给先生们了?种地可是与天时有关,如果天时不好,你又能用什么与东夷交易煤炭?他们没有粮食吃,不是还会南下抢夺我们老百姓?”李远行无奈摇头,给赵元嵩满上一杯酒,劝道:“风将军想得通透,才不让你乱搞,你竟然还在背后说他坏话!”
李远行为了断了自己对赵元嵩的念想,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家里认真读书。如今见赵元嵩想出这么不靠谱的主意,忙给他说清其中利害。
赵元嵩知道李远行并不迂腐,他只是想得更细更全面。想要彻底“打动”蒋正奇和唐盏,他必需先搞定李远行。
赵元嵩借着喝酒,闭目沉思片刻,放下酒杯时他笑了,“远行哥,其实,北方草原除了马牛羊,还可以养兔子,兔子跟耗子一样,一窝能生好几只,繁殖能力强。我可以雇佣北轩边关的百姓为我养兔子,然后我再用兔子跟北轩人换煤。”
“如果遇到天灾大旱,人都吃不饱,谁还替你养兔子,没把你这些兔子全都杀了吃就不错了!”
“远行哥,你真会打击人。没兔子我不会让人种木薯么,糖渍木薯挺好吃,那东西也好养活,种在边关都是成的。”赵元嵩笑得眉眼弯弯,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咱北轩不拿那个当粮食,只当菜,就算没有糖配佐,那味道不太好,但它产量大能饱腹啊!嗝,唉,这个大司农,真应该和咱们秦先生多请教请教,咱北轩这大好河山,好东西多的是,就是等咱们去挖去找啊。”
“木薯?元嵩,你说的是真的?”李远行腾得猛然站起,他双目放光。
赵元嵩被他吓一跳,“什,什么真的?”
“木薯高产,还好种植。我怎么不记得秦先生说过这个?”
“啊,因为你不好口腹,不会追着秦先生问各地美食,他才不会告诉你。”也不知赵元嵩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他念念叨叨,说要把他那几个庄子全都改成种木薯,又想了想马上摇头,说还是种在边关的好,那样边关老百姓才有粮可收,与东夷人换煤,才有钱赚,才能安居乐业,这样一来,边关安宁,再无战事,他家将军就不用带兵上前线了!
李远行没理他,自顾自道:“我得去找秦先生确认一下,如果木薯真如你所说那样,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
蒋正奇和唐盏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
没多久,他们这桌席散了,赵元嵩在安哥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楼梯,他轻声问道:“旁边那两间里有人出来么?”
“没有,但已确定,那两间全是皮货商洪俞订下的包间。”
“督察府的人行事可真缜密,算了,不管他们,事已经做完,听天由命吧。”赵元嵩装着醉酒头疼,还抬手揉了揉额角,“安哥,我好久没去名下店铺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去看看吧。”
赌坊正好位于两路交叉把脚,旁边挨着夜生活丰富的柳絮胡同,作为赌坊,位置不错。赵元嵩站在关门整修的赌坊门前,瞧了眼二楼露台边挂着的三角青白幡帜,褪色的旗面上,黑色赌字已经脱了线。“安哥,这些招牌太旧,快些换新的吧。”
“是,我知道了。”
赵元嵩听到脚步声,看向正从柳絮胡同走出来的三两男人,他们步履轻浮,摇摇晃晃,看上去不是醉了就是被掏空了。
永安城亥时宵禁,这条街的营业时间是从午后申时开始,与平安大街的高客流正好错开,他的赌坊想要盈利,就得有更新的花样,还需要延长营业时间。赵元嵩凭借自己多年纨绔经验,他马上有了个整合创新的主意。
“安哥,咱们这间赌坊,以后可以请花街姑娘们来助阵。”
“啊?这不好吧……将军他……”安哥有点慌,不知道二少夫人是不是要背着将军搞事情。
“怎么不好?各大花楼不是都允许姐儿外出参加堂会,咱们不办堂会,咱们办赌宴,给她们提供一个地方,哄客人高兴,那赏钱不是花花的。”
“您说让花街里的姑娘来咱们这里外出陪客?”
“对啊,咱们只做下午,晚上如果他们有特殊活动,那就让他们走,咱们这里只是赌坊。呵呵,我想安哥安排的人,最遵守纪律,都能将捣乱的客人制服吧?”
安哥好像明白他意思了,笑着抱拳道:“请二少夫人放心,属下们定不负所望。”
“哎呀,安哥,在外面别叫我二少夫人,怪不好意思的。”赵元嵩捂脸笑。
安哥:……他真没看出二少夫人有哪里不好意思,他明明是乐在其中吧?
看完赌坊,他们来到当铺,当铺正好挨着古董字画街,只是街对面有京城最大商号开的一家连锁当铺,相较之下,这家当铺生意并不好。
“什么,你胡说八道!”当铺里传出一声尖叫,“好你个狗东西,你安的什么心,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大邑瓷!”
赵元嵩快步踏入店中,正好看到涨红一张脸的少年书生,他愤愤拍着柜台与店伙计对骂。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赵元嵩,眼中闪过精光,指着柜台上一只白瓷瓶继续大声叫嚷:“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家祖传之物,经过多方鉴定,到你这里,竟说我这宝贝是假的。别以为你家店大,就可以欺负我这穷书生。”
书生十七八岁,一身湖青直缀,头上梳髻戴帻,衣裾下露出一双麻绳草鞋。赵元嵩挑眉,不动声色靠近这人,看到他有一双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还藏着黑泥。
这真是书生?
店伙计横眉倒竖,指着书生骂道:“哪来的泼皮,我家不收你东西还不成了,走走,你说这瓶子是真的,就卖去别人家吧。”
“这是我家传家宝,谁想卖了,我只想押当一期,等手头宽裕再赎回来。你想压价,可是什么话都敢讲,我家好好的宝贝到你们这里就成假货了!不成,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店伙计气结,绕出柜台一把揪住书生衣领,“想讹人,也不将自己招子擦亮些,你可知我们东家是谁么?”
“我管你们东家是谁,偌大的永安,街上到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们还想店大欺客不成?街坊四邻都来看看啊,他们家店毁我名声,还想打人啊!”
文人墨客、学生儒士最爱逛这书画古董一条街,他们饱读诗书,几乎每人身体里都住着一只“正义小天使”,看到受欺负的人同是书生,顿时产生共鸣,就和自己受欺负一样。
书生这一嗓子,还真引来不少人,其中一位糙汉推开挡在门口的众人,洪钟般叫道:“谁敢打我弟,谁?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