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造英雄与毁圣人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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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怎么样了？”梁琅像只小尾巴似的、大摇大摆的跟在白泽身后。
“人皇和戚玦都困在火场，我算到这里有异状……闯进来才发现是幻梦之术。”黑发白泽颇为无奈。
“哦，那先救人吧。”梁琅指着树林间混战的一帮人说，“戚玦就在树林里。”
“我不能插手，这是人界纠纷。”黑发白泽停下脚步来，温声回答。
“梦里也不行？”梁琅郁闷的嘟囔。
“梦里也不行……而且，当年，我也并未救人，仅仅只是路过。”
话音刚落。
一只虎妖扛着戚玦从丛林里走了出来，似乎是后腿处受了伤，一瘸一拐的。
“太子。”因为处在变身状态，虎妖的声音变得相当沉闷，说起话来像是在打雷。“子亮护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戚玦口中的子亮将军居然是一只虎妖。
梁琅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一步，只想躲到白泽身后去。
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是狗尾巴草精了，就算是虎妖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清清嗓子，做出一副老成样子来，“你来得正好。戚玦怎么样了？”
“他没事。”虎妖趴下来，将昏迷中的戚玦放到了旁边。
白泽下意识朝树林中看了一眼，不出意料，血气冲天。
而面前这只虎妖，因身上背负的杀孽太重，眼光血红，已经隐约有魔化的先兆。
他当年以为这只虎妖是一般作恶的妖兽，就遥遥跟着等待时机下手收伏，阴错阳差被这虎妖引到了宣云荷的身旁。
所以当施法闯进幻梦之术中后，白泽一察觉到虎妖的气息，就果断跟了上来，这才遇到了梁琅。
“师父，子亮将军能上伏仙山么？”梁琅眼睛亮闪闪的问。
梁琅此时披着宣云荷的皮囊，饿得面黄肌瘦，瘦瘦小小，脸上还沾着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污渍，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诡异难闻的气味，和路边要饭的小乞丐没什么区别。
更别提他对话的是披伏仙门长老，年纪轻轻却仙风道骨的白泽。
他这一副模样看在他人眼中，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太子喊他什么？”虎妖闷闷的问。
“这位仙长觉得我是可造之材，决定收我为徒，子亮将军，快来见过师尊。”梁琅迫不及待的认下白泽当师父，推给虎妖认识。
白泽叹气。
这也就是在梦境之中，梁琅敢这么没大没小的了。
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伏仙门的长老时，因自知与人间缘分淡薄，为人处世都极为冷淡，收宣云荷为徒时，是连带虎妖在内一干人妖，在他身后求了数日才求得。若当时的宣云荷是梁琅现在这副模样……他是绝不可能松口的。
“你可知沾染血气过多会有怎样的后果么？”白泽盯着虎妖，轻声问出口。
“知道，入魔。”虎妖的回答一如当年，连应答时决绝的语气神态都丝毫未变。
白泽沉默。
对于当年收宣云荷为徒这件事，要说完全没有过后悔，是不可能的。
毕竟宣云荷命中注定是人皇，人皇与神帝都是各自世界的至尊，地位略有差异，表面却是平起平坐。师徒这层关系，能没有最好就是没有，也省得未来再见时的尴尬。
可他也清楚，身处幻梦之术中，就要按着施法者的设想走，如果想尽快摆脱梦境，回到现实，最好就是遵照过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做任何的更改，直到施法者真正的想法显露出来。
“走吧。”白泽转身而去，走向茫茫黑夜。
梁琅连忙迈开小腿，一路小跑跟上去，因为害怕走丢，手指小心翼翼拽着白泽的袖角。
白泽的衣袍飘逸、袖口宽大，被梁琅小小一双手捏在掌心，竟也没有失了身份。
虎妖背负着戚玦。
白泽牵引着梁琅。
仙、人、妖齐聚，一起走进茫茫夜色中……
再次见到亮光时，已经是伏仙山。
梁琅伸出手来，看到因练武多年而变得粗大的骨节，而手中锋利光滑的剑刃中映出的脸庞，已经是一个看起来和宣宸本体八九不离十的青年。
看来梦境的时间已经跳到十来年后了。
他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脸，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白泽。
此时的白泽依然是满头青丝，身上衣袍绣着得还是伏仙门的碧海莲花纹，连面容气质都没有任何变化，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却又悲天悯人的模样。
“师尊。”他听见宣云荷的声音小声喊道。
“我知道你已决心离开伏仙门，任何阻拦不过徒劳而已，只是……我仍有一件事想问你。”白泽那一双深邃清亮的黑色眼瞳，带着几分不忍，静静落在宣云荷的身上。
“请师尊示下。”宣云荷谦卑的低下头来。
“倘若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你是否依然会决心要离开？”白泽轻声问。
梁琅刚想回答，那就不走了呗，留下来。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就好像他只是一具藏在宣云荷躯壳中的无名游魂。
宣云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却只能待在宣云荷的身体里，默默地围观这一切。
“师尊，我与其他师兄弟不同，他们可以有退路，可以待在伏仙山，在您的庇护下为飞升耗尽一生的时光，我，却不行。戚玦护了我整整十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捉去处死。”宣云荷摇头苦笑，“况且，我背负的那些东西，是逃避不开的。”
梁琅只想翻白眼。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白泽都告诉他将来一定会后悔了，还一门心思的想离开。
若是他，肯定白泽说什么就是什么，才不去傻乎乎的撞南墙。
白泽听到宣云荷的回答后，在原地踟蹰片刻，才又说道，“你年少时很辛苦，照理说，我此时应当说些宽慰你的话，但……”
“师尊，您可知当年，子亮将军离开我时，留下的话是什么么？”宣云荷突然出声打断了白泽的话
白泽静静看着他。
“北风其凉，焉可忍之。”宣云荷一字一顿说道。
果不其然，听完这句话后，白泽再无其他言语，转身决绝离去。
梁琅望着白泽离去时的背影目瞪口呆。
白泽走啦？
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待在宣云荷那家伙的躯壳里？！
伏仙山高耸入云，气候变幻时，常有流云飘过，白泽的身影就如同一滴水墨般，无声无息的消逝在云雾间……
梁琅麻木的随着宣云荷登上皇位，看他颁下诏书改名宣宸，又随着他征战戎马，灭掉了乾唐国，驱逐了回沃人。
最终一统人界，成了人界至高且唯一的人皇，权倾天下、号令八方。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戚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到最后，宣宸的书案上突然出现一封告退书。
戚玦希望归隐山林。
宣宸与戚玦几乎是不顾君臣体面的大吵了一架。
最终，当戚玦用头撞柱以死相逼时，宣宸终于惊慌失措了。
他惶惶不安的目送戚玦离开。
梁琅看着两个人，生生从曾经挨饿受冻却拼命求生的相伴，变成此时的头破血流又满脸漠然的分别，只觉得莫名其妙。
人类的情感还真是难懂。
他只想赶紧把这场幻梦之术经历完，回到现实去，那里还有着万顷的山林、百种的鸟兽，等着他去拯救。
下一瞬间，宣宸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他失魂落魄的盯着掌心的纹路。
“我的性命，我的今日，靠得都是那碗菜粥里的肉糜……”
“我怎会这样迟钝，戚玦同我一样缺食少衣，怎会凭空冒出一块肉来……”
“那块肉，是他剜给我的！是我不知感恩、愚不可及，竟是我负了他！是我负了他！”
宣宸声嘶力竭的抱头痛哭。
梁琅终于明白了。
宣宸为何会在多年后，亲自驾临小小的冬乌镇。
因为时隔多年后，他终于在一场大梦中觉悟了，当年那份圣人般的恩赐，让他活了下来，而他却连那个割肉奉君的圣人都留不住……谈何圣君人皇？！
宣宸想要与戚玦见上一面，将他心头的悔恨与愧怍一并发泄出来。戚玦却宁愿带着母亲隐匿山林都不肯再与他相见。
最终，酿成苦果。
“果真是个傻子，死掉算了。”梁琅冷漠说道。
“万万不可！”白泽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梁琅猛地回头。
却见白泽正在穿越一场弥天大火，那将天地都染成血红的流火，从他的衣衫袖口间穿过，在他的发丝眉宇间跳跃，最终却像一阵急雨般，连他的衣衫都不曾毁去就落到了地面上。
白泽走到宣宸躯体所在的树下，对着昏迷中的宣宸和清醒着的梁琅，轻声道，“他不能死。”
梁琅指着面前无边无际的火海说，“天地为炉，生灵涂炭，这都是他造的孽。”
“他是人皇，他若死了，天下苍生都要为之涂炭。”白泽叹气。
梁琅陷入沉默。
白泽伸出一只手来。
梁琅，或者说是宣宸。
犹豫了许久，才伸出手，放在了白泽的掌心处。
下一刻，一道白光从漫山遍野的焰海中冲了出来。
神帝白泽化出原形，亮出白色狮身，银色双角，还有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飞上高空仰天长啸，方圆数十里内，或人或兽都情不自禁的双膝跪地，叩拜神灵。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造英雄与毁圣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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