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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Chapter 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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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光晕勾勒着鹤丸的脸部轮廓,银发轻扬,温柔又洒脱,他一手搂住千绘京的腰,一手横握太刀,刀锋上是骇人的血水悬滴。
巨蟒被砍断头部,身子却还在神经的牵扯下弹动不止,血液喷涌,倾洒出一片艳色湖泊。
不知是不是被血腥味呛得难受,千绘京蹙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来找主公的,”鹤丸将她松开,收好刀,目光停留在后者的右臂上,眼神一变。
蛇类攻击速度快,又天生阴毒,千绘京虽然利用火遁逃离了蛇腹,但还是免不了受伤,如今被獠牙咬下小孔的皮肤开始变紫,毒素蔓延,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钻伤口,根本不能再放任不管。
鹤丸撕下衣服一角,捆扎在那伤上方,然后将左手手臂伸到千绘京嘴前,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就说:“忍着点。”
话音刚落,千绘京突然睁大眼睛,猛地一口咬住了鹤丸的手背,咬得极重极狠,鹤丸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仔细帮千绘京吸出蛇毒,薄唇微凉,痛感竟慢慢减轻了。
这巨蟒的毒不比寻常蛇类,咬下时剥皮割肉,吸出时更是绞心刺骨,她死死咬住鹤丸的手,嘴里已漫出铁腥味,她知道自己咬得重,可这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两鬓流下的冷汗不断滴落,连牙关都在打颤。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短短十几秒,却比十几年还难熬。
正当千绘京快要把鹤丸的手咬下一块肉时,后者终于起身吐出污血,紧绷的气氛瞬间松缓:“好了,蛇毒都已经清……”
“嘶!!!!”
电光火石之间,鹤丸抱住千绘京往前一扑,被撞断飞来的树干直接砸进了屋顶,木块断裂,碎屑翻扬,剩下半截断木横在空中,好不惊险。
千绘京抬起头,紧接着眼前闪过一片白——鹤丸将羽织抛向半空,同时羽织中央向外鼓出来一团,很快,鼓团顶端冒出黑点并四处腐蚀扩散,竟是包住了一滩毒液。
“它没死!”
她的脸上掠过惊讶,鹤丸那刀砍得快准无比,巨蟒首身分离,绝不可能生还,可现在,蟒蛇蛇首高昂,目光凶恶,蛇信吞吐的尖锐嘶鸣划破长空,现场之人无不脊背发寒,满心惊恐。
夜雾缭绕下,赤红色的竖瞳倏地转来,死死锁定住千绘京,那一刻,阴毒暴戾的杀意暴涨,巨蟒立刻盘起下身,如蓄足力道的箭矢离弦射出,朝千绘京袭去!
鹤丸毫不犹豫地挡在千绘京身前,手中太刀凝聚芒光,势必要迎面痛击巨蟒,不过那巨蟒并没有机会靠近,途中就被数道雷光缠住,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阴阳师们已经把法阵修复完毕了。
蟒蛇奋力挣扎,却奈何不了法阵一丝一毫。这时一名阴阳师爬上破了大半的屋顶,走到千绘京身边帮她治疗伤口:“还好毒吸出来得及时,不然……”
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千绘京默了默,问:“阴阳师多少都会与妖怪签订契约,让他们成为式神助力,为什么我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式神参战?”
闻言,对方有些尴尬:“不知为何,我们念出咒语时没有得到式神的回应。”
……恐怕又是司巫搞的鬼。
千绘京看了鹤丸一眼,鹤丸会意,将她扶起来。
阴阳师:“神子大人,您还是先回神社吧,那里比较安全。”
“神社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正本清源才是上策。你让他们先把受伤的居民带去神社避难,但必须谨慎,不能把妖怪引过来。”
千绘京望向天空,血色漩涡已经消失,但巨蟒的数量依旧恐怖,建筑坍塌和人群奔逃的动静响彻黑夜,整条街道,整个坊间,整座平安京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她面容凝重,脸色苍白:“鹤丸,带我回八坂神社。”
下一秒,鹤丸已沉下身,手臂从千绘京的膝窝上方穿过,轻松将她背起。
千绘京环住鹤丸的颈脖,听见旁边有人说话,转头一看,是刚被救下的幼童的母亲找来了,那位夫人穿着简陋,吴服下摆破了一大截,双腿摔得青紫斑驳,连鞋子都跑丢了,她一见到孩子立刻跪下来,抱着幼童边哭边给阴阳师们道谢,不知听到了什么,她忽然止住哭,抬头望向这边,看见明显伤得不轻的千绘京后又忍不住落下泪,连忙磕头,嘴里喊的心里念的全是感谢神子大恩大德。
千绘京最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只扭过头,低声说了句“快走”。
夜深露重,无休无眠。
天幕残破,空气浑浊,活着的事物不要命地四处逃散,脚步声密集如雨,跳动的野火成了照亮这无际黑夜的唯一,指引人们向死亡而去。
“找神子,让神子救我们!”
因这一句话,所有的纷乱都聚去了同一方向。
街道人多物杂,到处都是黑滚浓烟,鹤丸背着千绘京在屋顶疾行,没有屋顶就在建筑阴影下穿梭,凭借不同的视角,千绘京看清了人们的表情。
惊恐,惧怕,慌张,所有的情绪浓缩成绝望,恨不得变成那振翅飞走的鸟雀,苟且偷生。
有的伤员落在后面,被巨蟒吞入腹中,留下的残肢除了让亲人悲痛外带来的更是恐慌,人群泄洪般往神社方向涌,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落单的人也越来越多。
鹤丸踏过一具牛尸,跃上屋檐,衣甲擦过树枝,枝叶乱晃。
感觉到脖子前的手臂收紧,他知道千绘京是在为这番惨景揪心,无奈力量有限,不能救下全部居民。
腾出一只手,热掌心罩上对方的冷手背:“主公,你不欠任何人。”
“我明白……”喊破嗓子的求救声充斥耳边,千绘京不忍听,只好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鹤丸脚步加快,风卷着烟尘呼啸而过:“你没回本丸,我知道出事了,就去现世找奴良滑瓢,他说你独自去了平安时代,大家担心,就兵分多路前往各个时期寻找,可惜人力有限,现在才找到。”
他说得轻松,千绘京却知道找自己如同大海捞针,沉默的同时也看清了鹤丸颈脖上的热汗,后者几经周折才降临在这个时代,斩断蛇首,救下她之后连气都没喘就负重跑这么远,怕是累到了极点。
她仗着鹤丸喜欢她,呼来喝去已成家常便饭,平常是贪恋那份宠溺与温柔,现在倒滋生出一份充实,周围嘈杂,她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是不是与鹤丸贴得极近的缘故,心跳有些快。
——你在想什么!
千绘京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敲警钟。大敌当前,蛇妖肆虐,贺茂忠行下落不明,平安京岌岌可危,琢磨这些闲事有什么用?!
她赶紧摇头,把杂念甩出脑子,恢复冷静:“你刚才说兵分多路,有几路?”
鹤丸没察觉到千绘京的矛盾,只认真回应:“十五队,每队两人,Archer和Rider负责保护本丸。”
顿了顿,补充道:“我与五虎退一队,但这个时代的空间障壁出了问题,使用工具转移的时候我们被空间裂缝隔开了,无法联络。”
千绘京抓紧鹤丸的出阵服,蛇毒残留的不适感还未完全消去,她忍住那股烧心感,咬得下唇泛白,再也没说只言片语。
这一忍就忍到了终点。
原先那条在神社造次的巨蟒被制服,有符咒缚着,瘫倒在地一时半会儿挣不开,鹤丸背着千绘京经过时它察觉到陌生气息,蛇尾颤动剧烈,连地都震了三震。
这些蟒蛇能死后复生,禁锢是最好的办法。
“这里怎么一个看守都没有……”千绘京千绘京神情隐忍,眉宇透出疑惑。
坏了。鹤丸压下前身,提醒:“主公,抓稳了。”
千绘京的胸腹立刻贴得紧实不少,下一瞬,疾步扫过神社前的注连绳,御币晃出影子,过了半天才归静。
靠近神社,耳中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鹤丸踏上最后一阶石段,把对面的情形收入眼底。
许多人围在拜殿前,水泄不通。
“你们可不能这么干啊!”“这对我们不公平!”“吵死了,贱命一条闹什么闹!”“都滚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争执不断,其间还有断断续续的调和劝解,千绘京从鹤丸背上下来,话音一冷:“吵什么!”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足以镇住场面,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她,透过缝,千绘京将幼鹤锁定在视野里,幼鹤读懂示意,忙挤过人堆跑到她面前:“波,这一带的百姓都跑来神社避难了,还有一些贵族,他们——”
情况紧急,他正要接着说,却发现千绘京身旁还有人,视线不由得上移,停在对方脸上时陡然一惊,舌头都打结了:“你,你!”
鹤丸也诧异地望着他。像,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是父子都没人怀疑。
鹤丸明白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缓了片刻,道:“你继续讲。”
幼鹤伶俐,迅速回神:“贵族不让百姓进神社避难,我们正在跟他们理论。”
不光有他,还有晴明和源博雅两位公子帮百姓说话,贵族视他们为叛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骂一顿还算轻的,要不是顾及着身份能扇几个小孩儿巴掌。
千绘京转眸,果然瞧见晴明和源博雅隔在两方势力中间当盾牌,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窘迫难堪。
她当即窜起无名火,提步上前,张嘴就是:“正好,我也想找人理论理论。”
扎堆的人纷纷散开,为千绘京让出一条路来。
贵族服饰华丽,贫民粗布陋衣,双方穿着大相径庭,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差别。
“神子,你来得正好!”一男子手执蝙蝠扇,指着对面的百姓恶言相向,“这群脓包居然敢跟我们抢地盘,快给我教训他们!”
被指的青年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这里是八坂神社,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地盘了!”
“难不成还是你这孬种的?!”
“你们这群装腔作势不把百姓当人看的臭虫,老子跟你们拼了!”
人群被带动,捋起袖子就要开打,千绘京却不慌不忙,走到拜殿正门前,转身面对他们:“打!”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味,不少人望着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才说话的贵族男子是个冲脾气,闻言直接站出来:“神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听到吗?”千绘京风轻云淡,“我让你们打。”
虽然是句煽风点火的话,但大家出乎意料地都停了下来,旁边劝架的巫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想问又不敢问,只好缩着肩膀躲到一边,任神子施为。
见没动静,千绘京往前走,停到对骂的两人中间,抓起贵族男子的手腕往青年的方向一凑:“这是打人的手?今天我给你上一课,打人应该使拳头,用力至青筋绷起,往对方太阳太阴两穴狠狠挥击,待人昏迷,再往他脑子里插几刀,脑浆流出,气断命绝,这样才痛快!”
贵族男子平常连只牲口都没杀过,哪杀过人,听到千绘京这么自然流畅的描述,顿时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得抽回了手,抿了抿嘴,像是想嘟囔什么却不敢出声。
“还有你,”不给人缓和的时间,千绘京又看向那青年,“铁骨铮铮男子汉,被挑衅应该怎么还击!”
当然是打回去!
青年受到鼓舞,上前扬起硬拳,长期做活的手掌粗厚无比,这一拳打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好!”千绘京添油加柴,“尽情打,使出全力打,让他立刻昏死在这里,蛇灾结束后等他家人找你报仇!”
这话能让空气结冰一般,青年的拳头生生被冻在了半空中,落是落不下去了,收回去又太丢人,他瞪向千绘京,全无好气:“你究竟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害我们!”
人们开始议论,响起不真切的嘀咕声,千绘京半点不在意,字句咬得更重:“你们想打,我就让你们打,顺承民意,难道不是帮你们?”
“可是,可是这……”
前来神社避难的并不都是傻子,听完这番言论,结合前因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用意,于是有朋友拽了拽青年,耳语道:“神子这是在给你台阶下,快别闹了。”
青年听了气得脸涨红,但还是憋住怒火,把拳头收了回来。
神社布有结界,妖物无法轻易靠近,除了被直接传送到这里的巨蟒压毁了鸟居门和石段,内部建筑完好无损,周围篝火燃得正旺,松木在高温烧灼下裂开口子,噼啪几声响,传不远,但能让这群被求生欲占了理智的人醒醒脑子。
千绘京沉默着站立,微扬脖子,眺望远方,众人下意识地顺着视线往后看,惊讶地发现在争执过程中平安京东山区已变成了一片火狱,蟒蛇的巨影来回攒动,离这不远。
竖起耳朵,他们听见了更多人的哀嚎,哭哑了嗓子,吼破了声音,都堵在结界外面拳打脚踢,想靠蛮力破出一条求生路。
在场之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哪个不心颤。
“看清楚了吗?”千绘京向来不把自己当成老好人,只知如何将利益最大化,鹤丸说得对,她不欠任何人,如果因为救一部分人而不得不放弃另一部分人就是铁石心肠的话,她就必须铁石心肠一回:“受了伤的,懂医的,不足十岁或年过半百的,都留下来,其他人,通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