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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悲情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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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悲情的老师
使达堂哥自告奋勇骑马到附近村子去找来彝族向导。
向导来后朝父亲点点头,父亲问道:“你熟悉昌宁坝子和常青湖吗?”
那人不以为然说:“你说天天跑熟不熟悉嘛。”
父亲笑了笑,“你做啥子的吗?”
那人回答:“做小生意赚茶盐巴钱。”
父亲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笑了笑说:“老辈子,我在堂叔葬礼上看见过你,我叫阿鲁阿卡。”
父亲显得不好意思,“哦,原来是亲戚,小辈子骑我的头骡前面带路。”
天黑我们才赶到昌宁坝子,这里到处是马店,向导径直带我们走进一家名叫阿青玛的马店。
我问向导为什么不找那家最大滇云马站呢?向导神秘说这家马店和昌宁总管衙门有关系,有事好处理。
但不一会我在马店偷偷看见马店伙计塞给向导几块小钱。
向导跟这里人很熟,过一会儿来了几个穿得少女人,在楼梯上走来走去。我问向导这些是做什么,向导回答这是给男人暖被窝的。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向导瞪大眼睛说给了钱和男人睡觉的女人。
我走出来看马喂好了没有?一个和表妹伍呷长得像的女人跟着我走出来。
我心疼问道:“你为什么做这个,不怕臊了父母和亲友脸面吗?”
“唉,去年遭雪弹子打,庄稼收成不好,交完租后粮食就没剩下多少,与其活活饿死还不如用最后本钱做这个活命,但凡有点出路女人谁愿意干这个呀!”
我无言以对,掏出2块钢洋给她,她想了想抓起钱飞快跑走了。
吃完饭我的心情郁闷得很,几个堂兄弟却高兴要向导找好地方去耍。
向导说,“到昌宁第一件事是晚上泡温泉,这里温泉最出名。”
“好,我们去泡温泉。”我们不约而同围住向导。
父亲也说道:“我还没泡过温泉,走大家一起去,早去早回。”
向导却伸出双手拦住了他,“老辈子,今晚温泉你不能去。”
“为什么?”父亲反问道:“为啥子我不能去?”
向导摇摇头说:“不为啥子,你就是不能去。”
“不去就算了。”父亲寒脸转身回屋。
“走吧。”向导边招呼边带头往外走。
走了一段长长平路,向导钻到我身边说:“老表,那就是这里所有到过人都去泡的温泉。”
我顺着向导手指方向瞪圆眼珠子看,我抬头看见了在一个大大岩下挂着几个火笼,下方是垒得高低不平石头墙,中间有白雾冒上来。
向导在我耳旁悄悄说话,我忍住笑小声说道:“不管她们几个一起进去。”
“啊!”外面畅滑滑连扇门都没有,我们挤在一起走进去几个表妹和堂兄弟吓呆了,因为只有一个院坝大小池子里里面躺着几十个赤身祼体男女,月亮光下照得该看不该看的东西都钻进眼里。
几个表妹惊得大叫起来“妈呀!”双手蒙着脸逃出去。
使达急得连声喊也喊不回来,“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几个也跟起走吧?”他高声高气垦求。
“不管他们,我们几个自己耍。”说完我带头脱掉裤子衣服往水里走。
“好烫,”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要去那个冒水泡地方,那里热得可以煮鸡蛋。”向导大声提醒大家。
我发觉人躺在水里就像床上一样不会沉,人象片树叶浮在水里,但不一会全身上下汗象浸水一样往外溢,我连忙退到水塘边站起身。
“再泡一会,这个水是治病的,泡的时间短了效果不明显。”向导游到我身边耐心劝说。
不到半个时辰大家热得实在受不了,纷纷爬到岸边穿上衣服裤子。
走在路上头重脚轻象是被抽筋断骨一样有气无力,向导故作见多识广说:“泡温泉体力消耗大,走我带你们找个馆子来吃饭补充一下体力。”
等吃完饭回来已是深夜,马店的人全部睡了,表妹些也把门抵死休息了。
几个堂哥埋怨我:“都怪你,表妹些真生气了,我们几个今晚只有独守空床了。”
使达插嘴道:“刚才那几个卖屁股女人也不在了,不然可以找几个来。”
“呸,”我愤愤吐了一地口水,咣当使劲关门睡觉,几个堂兄弟也轻手轻脚乖乖回屋睡觉。
只有向导在屋外拼命解释:“老表,没得我的事哦!我都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了。”
我大声叫道:“滚滚,没得你什么事,到时工钱不会少你一分。”
“那就好!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向导说完就走了。
那晚上我梦里全是女人白花花身子,她们象一条条蛇缠得我全身汗象一条条小溪流淌,手脚动都不能动一下。
第二天几个表妹脸僵硬得变成冰,看见我们就象不共戴天仇人扭头就跑。
我们几个男子汉变成没脸没皮蚂蟥沾上她们求爹爹告奶奶,并答应到昌宁街头给她们买喜欢东西,她们脸色才似太阳下冰块慢慢松散开来。
父亲起床后将所有枪支一杆一杆亲自清点装进口袋里藏好,安排男女混杂分成三帮行走,既不要挨得太近,也不能太远。
父亲带一帮人,使达带一帮人,我带一帮人,遇事就往姑姑家方向撤退,然后叫我们准备出发东西。
父亲叮嘱我们这三帮既不能扯起嗓门乱吼,又不能挨挨擦擦啃耳朵,总之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是一伙的,以便有难时相互有个报信的,说完后他自己带着向导去泡温泉。
不到一个时辰,父亲和向导回来了。
向导面有难色说:“刚刚我打探过,昌宁总管独生儿子何朝林今天在街上,他是这里所有女人躲得躲不开骚公子。”
“你说仔细点。”我上前打断他问道。
向导回答:“何朝林仗着他父亲何宝成宠爱在昌宁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恶霸,碰上漂亮女子就敢明目张胆抢到府上供他玩,玩腻才放出来,大家也是敢怨不敢言。”
“怕啥子?光天化日下那个怕那个。”堂哥使达愤愤不平叫着。
大家目光移向父亲,父亲却转向我。
“这是人家地盘,我们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小一事,表妹些就不用去了,在这里等我们。”我想了想说道。
父亲笑着点点头,向导也宽慰她们:“你们几个等起,我们下午就回来了,你们就坐在屋里不要出来,中午我叫马店人送饭到你们屋里。”
几个表妹怏怏不快走进屋里。我装作肚子痛跑出院坝,偷偷溜进伍呷表妹房间问她要什么东西。
昌宁街头就修在大坝子中间,仅有一条4米宽左右街道。街上人来人往闲逛,买东西卖东西混在一起,偶尔看见有持枪人在街上巡逻,向导一步不停找个马店将我们马寄放了。
我走在街上突然停在一个长得极像我母亲的中年妇女摊位前,她笑咪咪望着我,我笑着对直几步跨进她摆摊货物堆里,上下左右反复搜寻后我看中一对漂亮银手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我用5块钢洋买下它。
走了几步到一个穿白衣服中年男人摊位我反复砍价纠缠给外公买了一个漂亮烟杆,给外婆买了一张厚厚围巾。
觉得还是要给母亲买一对名贵玉石手镯,我看口袋里钱不多就跑到街上找到父亲伸手要了100个大洋。
父亲反复叮嘱:“少买点,不要买太贵东西,这里假货多得很。”
我一边接钱一边说:“我晓得,我也长有一双眼睛会看东西,何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返回到小摊点给我特意弟弟买了一套马背上藏毯,那件绣有格桑花围腰是我妹妹的小礼品。
我把东西买齐后,银手镯和玉石手镯装在怀里,其它东西送到我们寄住马店,交待伙计替我保管好。
伙计满口答应:“放心,东西放在我们这里它就不能长翅膀飞了,丢了我们照价赔给你。”
“扎西少爷。”有人用手拉住我背后衣服,我扭头一看,“仁天老师。”我高兴叫起来。
他马上竖起姆指盖住嘴牵起我的手就往人少地方走,我们一起来到一个临街旅馆房间。
我对跟在我身后一步不离伍达哥说:“你回去告诉我爹,我和仁天老师在这里。”
仁天老师小心伸出头前后巡了一遍后把门关上,问道:“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我解释道:“我到岭南来参加亲戚葬礼,顺便到昌宁坝子和常青湖玩玩。”
说完我转身问:“老师几年不见,您怎么到了这里?”
“唉!一言难尽。”仁青老说完垂着头坐在那里,脑袋堆满雪样头发,“我虽然识点字,但无职无权,挣不到什么钱,去年想返回老家图个养老送终,谁知老婆病倒在床上。冬天我和儿子出远门找亲戚借钱医病,衙门的人上门派差,儿媳妇怀孕在身去山上背粮食,流产死在折断山口,回来后儿子想不通找一根绳上呆自杀,真是刚遭雷打又照火烧,五天后老婆病死,已经是家破人亡,我每天在屋里看见或梦见都是死去亲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厚着脸皮投奔到昌宁给大户人家教书师弟公秋扎什,他自己也是婆娘娃儿一帮,日子也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他又通过人托人将我介绍到龙坝土司昂中文衙门里给他小儿子昂扎里教书,混口饭吃。”
我连忙问道:“日子过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老师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也许是我前生作孽太多,今生承受这么多灾难,如今我只求来生有个平安生活就知足。”
过了好一会儿仁天老师又叹了口气,“龙坝土司管辖地盘连金木零头都算不上,龙坝土司表面看身材魁梧雄壮的,但骨子里是个风吹两面倒的人,唯一会做就是看老婆脸色行事,而土司夫人是个全身长刺,嘴里吐个字就能变匕首杀人的沷妇,整天把眼睛抬到天上,自认为天下第一谁也不能挡她道的毒人。一天到晚敢明目张胆抱怨自己已经有三个儿子,地盘还没有个巴掌大,以后怎么够分,何况还有二房昂中品家还要来稀饭里抢食吃。”
老师停了停开口说:“不过二房昂中品我见过几次,是个吐个唾沫变成钉的耿直人,现在两方表面是一家人暗地里相互之间象防贼一样防着呢。”
看来老师日子是在走下坡路,一年不如一年。“老师后天我去看你。”我一脸真诚说道。
老师瞧瞧我身上接口说:“你这身衣服不行,得换成藏装,还有你来时就对守门人说是我的侄儿,名字就叫杜基扎西。”
老师摸了摸我的脸,“唉!没得几年,我的扎西也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伙子,但愿你来时不要碰见衙门那对招蜂惹蝶姐妹。”
我不解问道:“什么?”
仁天老师赶紧说:“没什么。”
我反而站起来追问:“老师那龙坝土司两个女儿是不是长得跟传说中仙女一摸一样?”
外面有人敲门,我赶紧起来去开门,我的父亲兴冲冲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仁天老师:“好久没见到您了仁天老师,走!我请你喝酒,我们边吃边说。”父亲热情邀请。
“这不好吧?”仁天老师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话未说完我就双手推着老师往街上走去。
吃饭前父亲问了仁天老师别后情况,父亲同情摇了摇头,拍着肩膀说:“要不你到我们那里去?教教我女儿识识字,你年纪大了,我们给你养老送终吧!”
“真的?”仁天老师双眼闪着光,“你真的能作这个主吗?”说完仁天老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用手摸着头。
父亲笑了笑:“当然能做主,我不会骗你的。”
仁天老师低下头说道:“还是等以后吧!如果我随便离开龙坝土司衙门,会得罪土司夫人的,土司夫人可是一个能用针尖都挑出歪理来的女人,我可不敢招惹她。”
父亲叹气说道:“那好吧!以后再说。”我偷偷将父亲拉出门外,顺手塞给他20块大洋叫他送给老师。
他悄悄附在耳边说:“少送一点,送多了他主子知道反而怀疑,就反而害了他。”我点头同意,他将10块钢洋装进我怀里。
那天我们挤在一张大桌子热热闹闹边喝酒边摆闭谈龙门阵。
刚刚喝到大家都兴奋时,仁天老师站起来敬大家一杯酒:“请大家见谅,我明天一早就要赶回龙坝衙门,害怕喝多了误事,对不住各位。”说完就离席走了。
父亲和我连忙赶出去相送,他拉着我的手他转头扫了扫四周人群后压低声音偷头说道:“扎西听说你即将和木康官衙攀亲,这是天大好事,但你要小心又小心,千万不要招惹别的女人,因为这个世上巴不得你从马背伤落下来出丑的人太多了,我还想望靠你养老送终,你可千万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我马上拍着胸膛答应:“好!好!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
想不到最后父亲送钱给他时候他脸上一下子就变成青油油的,脱口叫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讨口要饭的人?”
我心急扯住他的手解释道:“老师你是我的长辈,这点钱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他仍然固执摇着脑袋,反复推让一番,老师板起脸孔说:“这样做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父亲主动将手中钱装进怀里:“那好吧,我们听老师的。”
“扎西你如果忙就不用来看我了。”老师走了几步路转身对我说。
“我一定会去你的老师。”我大声叫道。已经转身离去老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身体已经老去老师听没听清楚。
我站着看见他高高身躯弯下来要贴得街面往前挪动,我生怕从那河水翻滚地方钻出一场大风将他直接打落在阴沟里。
回去时我们头顶月亮,轻手慢脚牵着马回去,生怕一个的响动给自己带来麻烦。
晚上我们只能睡在昨晚休息马店,父亲领着向导出去了,我和堂哥些学乖了,领着各自表妹自己先回房。